《雨离亭》第二十三章 斑竹（下）

    电光闪烁，海空之上犹似火蛇，一条接赛一条。
    子钦如遭五雷轰顶：“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救她，玉衡，你要救她！一定救要救她！”轻竹亭低吼。
    他小心翼翼抱着楚洁，双手颤抖，心如刀绞，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呕血，衰竭。
    那个明媚，俏皮的楚洁，正在他的怀里一点一点的消逝。
    “我，我救，救。”玉衡左右为难。
    雪莲只有一枝！
    “殿下。”玉衡拉起子钦，站到一边，问道：“殿下，你曾帮我疗伤，楚洁呢，你可有办法？”
    “楚洁伤势太重，除非我出魄疗伤。”子钦一筹莫展。
    “我来出魄？”龙女来问。
    “你只剩一魄，你不要命了！”子钦叫道。
    “你和父王都不活了，独独丢下我自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出魄救了她，黄河龙宫求仁得仁，一家子都拯救苍生，不好么？”龙女哭道。
    “妹妹，就是为了苍生，才需要你活着，你以后还要守护天蚕。你明不明白？”子钦面对龙女，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守护天蚕，我不要每天都盘在那根破柱子上，我要你和父王，不要丢下我，哥哥，不要丢下我。”龙女泪如雨下，扑在子钦的怀里，哭得子钦肝肠寸断。
    也哭得玉衡心乱如麻，命运没有留给人选择的权利，同样，连龙也身不由己。
    “雪莲呢？快拿雪莲！”轻竹亭叫道。
    玉衡看着子钦，实在万分为难。
    雪莲用于黄河龙王，可使众龙回魄，以免龙人神三方混战。为此，黄河龙王和子钦情愿牺牲自己。
    如果冰凌花还在，如果老龙王复健如常，或许可以保全子钦，那么楚洁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现实……
    玉衡知道，悔不当初毫无意义，现实没有假设，只有选择，不管你有多难选……
    雪莲原就是为了龙王所求，现在更需龙王服后，好助众龙回魄，若不回魄，天下难免一场浩劫。
    可是眼前活生生的人，她眼看就要死了，他再不拿雪莲救她，她马上就会死去。
    眼前，是条看得见的性命，他真的能见死不救么？
    往后，是可预料的无数性命，他可以辜负苍生么？
    似乎无论怎么做，他都难逃罪孽。
    玉衡祈求玉玲珑：“您有办法吧？您一定有办法。”
    “我只会幻术，不会救人。”玉玲珑冷眼旁观。
    “玉衡，你叫阿纨拿出雪莲吧，再不救人，楚洁真的要死了。”日妮儿摇住玉衡的胳膊哀求道。
    “阿纨，雪莲给我。”玉衡伸手。
    “国师，我，我……”阿纨直到亲眼看见这么多头顶龙角的神兽，她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重。
    “快点，快点把雪莲给我！”玉衡急不可待。
    “国师，对不起，我，我没带雪莲。”阿纨吞吞吐吐，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龙人皆惊。
    “你胡说！”玉衡一个倒栽，几乎背过气去。
    “玉衡，你又骗我们？”龙女已经欲哭无泪。
    “人不可信，龙不可欺！”北海龙王眼见没有雪莲，回魄无望，不由得怒火中烧，摆手要使冰封之术。
    黄河龙王拦住道：“不可再伤人了。”
    “咱们都叫人给骗了，你还要袒护人么？”北龙吼道。
    “两位龙兄，事已至此，咱们不能先伤了龙族和气。”长龙劝道。
    “哼，你们是结义兄弟，我找其他龙兄说理去。”说罢，北龙龙身呈现，要翻身入海。
    “一命抵一命！你往哪里跑。”玉玲珑甩手一条缚龙绳，缠住了北龙龙尾。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他！”黄龙一出手便解开了缚龙绳。
    “老东西，你省省力气，苟延残喘，多活几天吧。”玉玲珑自知缚龙绳能锁万龙，却偏偏锁不住应龙后代，便拿言语挑衅。
    子钦心系楚洁。龙女却如何忍得下这等屈辱，银戟横扫竖劈，纠斗玉玲珑。
    “放了他们。”黄龙长叹一声，说与长江龙王。
    长龙明白，北龙入海，必将引众龙出海。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其实岂止一会儿，雪莲不在，回魄无望，淮龙必要大开杀戒。
    大战在即，已经无可避免了。
    现在不放了这几个人，待会儿都得进了淮龙的肚子，好生之德，一会儿就都顾不得了。
    梅傲霜一得自由，便拉上金止儿，和施俊方青，不约而同地奔向玉衡那边。
    黄河龙王感叹无尽：“人龙终究壁垒分明。看来是逃不过这场劫数！”
    “玉衡，玉衡！”梅傲霜呼唤玉衡，几乎是冲进他的怀里。
    “梅儿，梅儿。”玉衡一下子崩溃了，支撑他的一切，都在拥抱梅儿的那一瞬间化作乌有。
    什么国师，什么苍生。
    他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只是一个拥有心爱之人的小小少年。
    他无力回天，更不可能扭转乾坤，他甚至救不了楚洁。
    “楚洁？梅儿。没有雪莲，楚洁要死了。”玉衡大悲大恸，把积压心头的委屈重压都一股脑的哭了出来。
    “没有雪莲，还有灵狐。”梅傲霜从袖口掏出灵狐，那双烁华溜圆的眼睛再一次望向了玉衡。
    玉衡不出意外地再次陷入灵狐魅惑迷境，他不自觉地去抱那灵狐，眼睛直愣愣的。
    梅傲霜自从控人以来，对人的眼神分外敏感，她眼见玉衡瞳仁空洞，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
    她精眸一转，便将灵狐又塞回袖口，她摇晃玉衡，狠掐人中，大声呼唤：“玉衡你醒醒，醒醒！”
    玉衡好容易回过神来，却头重脚轻，迈不开步子。
    这一切落在子钦眼里，他问梅傲霜：“玉衡怎么了？”
    “大概是受了灵狐畜生的蛊惑，他一时半会怕是缓不过来了。”梅傲霜尽力扶住玉衡。
    “太子殿下，您深明大义，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您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梅傲霜听的分明，子钦襟怀宽广，温厚善良。
    “救救她吧。救救她吧。”一边的轻竹亭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在乞求着谁，只是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求谁。
    “把她给我。”子钦白衣垂袖，从轻竹亭的手里抱过楚洁。
    轻竹亭不放手，梅傲霜命令道：“给他，你想她活，就给他。”
    子钦看着怀里的楚洁，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厉害。这个小丫头，拦腰毁断了黄河龙宫的支柱，惊动了老鼋，引发了水患。
    可是他就是恨不起来，他记得她要摸自己的龙角，而他爱看她的酒窝，她的两个酒窝，笑起来真好看。
    “父王。”子钦将楚洁抱至黄河龙王的眼前，说道：“孩儿不孝，想出魄救这位姑娘。”
    “救吧。既然已经不能回魄，你的龙魄，你自己做主。”黄龙应允。
    “我不答应！”淮龙出海，腾空一跃，落在子钦眼前。
    轻竹亭一见淮龙，眼中冒火，疾奔而至。
    轻竹亭刚要施展幻术，却一眼瞥见，淮龙腰带上系着小小竹牌，竹牌之上雕着两节斑竹。
    “铁证如山，你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