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第49节

    关晓宁眼圈儿含着眼泪，看着于延名在说完这些话后也离开了。于延名的话虽然很有道理，可是那些事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晓宁，我和冬子也先回去了，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多为自己想想，怎么高兴怎么开心就怎么做，我永远支持你！”丁纳也是心有余悸，为颜易泽的苦心安排叹息但却也知道关晓峰的事终究是这两人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当天台上只剩下关晓宁和颜易泽的时候，颜易泽却忽然没了方才的气势，不但没了气势和自信反而增添了几分忐忑，他明白事到如今关晓宁也要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出定论了。
    ☆、第六十三章
    就在颜易泽感到不安和担忧的时候, 关晓宁走了过来, 表情慎重又哀伤:“易泽, 我很想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却说不出口，因为要不是你很多事都未必会发生, 对你无论是怪罪还是迁怒我都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你在一起。所有的事都到此为止吧, 从今以后咱们各过各的日子。”
    颜易泽抿着嘴唇, 好半天才无力地说:“晓晓，别这么轻易做决定, 好吗？我可以等, 多久都行。”
    关晓宁摇头:“送我回家吧。”
    到了关晓宁的住处, 颜易泽将车停了下来, 转过头一言不发盯着关晓宁看。
    关晓宁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心里也乱的很, 低着头沉默片刻见颜易泽也确实无话可说, 伸手就去推车门。
    结果刚将车门打开一道缝，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靠在了颜易泽的怀里，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颜易泽搂的死紧，又来回用力挣扎两次都没撼动分毫，于是也不做无用功了, 一声不响地保持这个姿势, 心里却是想好了无论颜易泽再说些什么还是再做些什么自己都不会改变主意。
    “晓晓，以后别委屈了自己，中晓的股份你安心留着吧。”
    关晓宁鼻子发酸, 因为被搂着说话声音也是闷闷地:“我已经想过了，将来用钱的地方太多了，我妈治病也需要钱，我没那么矫情。你……，放开手，好吗？”
    颜易泽深呼吸，似在最后汲取关晓宁身上的气息，然后才渐渐放松了力道，凝望着关晓宁那张仍旧单纯却疲惫不堪的脸轻轻地笑出了声:“晓晓，我其实就是个混蛋，如果当初直接给你六百万不那么无赖地纠缠你，也许你不会承受这么大地痛苦，可当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真正感情不想再做个混蛋的时候，却是一切都晚了。”
    关晓宁将手再次放在门把手上:“以前的事不用再提了，无论你做了什么晓峰的事带给我的痛苦都是一样的，当然因为你我虽然很不好过，但是能提早知道父母的处境我也很庆幸，总比多年后才知道真相悔恨一辈子要强，你也保重吧，以后别再伤害爱你的人了，我走了。”说完立即推开车门头都也不回地快速离开，她不想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等到看不见关晓宁的影子了，颜易泽这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不断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竟有些如梦如幻的感觉，但心头那针扎一样疼痛却在提醒他，自己以前对感情不负责任的态度注定现在要吞下失去爱人的苦果，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如今想改过也已经晚了，只是想到未来几十年也许就这个样怀着遗憾又如何甘心，但关晓峰不能复生，自己再不甘心也无法抹去这个事实，更无法让关晓宁解开心结。
    挫败地抹了把脸，又看了眼关晓宁离开的地方，狠狠皱着眉头开车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关晓宁过得还算惬意，她收到了颜易泽给的中晓分红，丁纳说钱是颜易泽垫付的，等到年终正真确定分红后如果少了再补给自己，如果给多了也不用退。
    关晓宁笑了笑没说其他的，自己确实需要这笔钱，何必在意给钱的时间。
    直到母亲李素洁因为胸闷去医院做体检，医生的话再次让她难受起来。
    “你母亲因为长期服用镇定类药物，导致心脏机能受损，当然她本身身体素质也很差，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减少服药剂量，并且要定期复检，现在先打一周点滴吧，你母亲这种情况我们不能收入院只能门诊。”
    关晓宁点点头知道因为母亲有精神疾病所以医院才不愿意收留，交完款安顿好母亲她坐在病床旁边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心一阵阵地发疼。
    “晓宁，妈现在心里明白，晓峰的事不怨你，你们年纪小我应该好好和你们说，不应该一直对你们又打又骂的。”李素洁拉着女儿的手说出自己的心事。
    “妈，您别说了，是我自己做错了事。”
    李素洁拍拍女儿的手摇头：“妈不犯病的时候就是正常人，所以趁我明白我想把话都说清楚，妈不想你以后心里都这么难受。你和晓峰都是孩子，你们出了事我和你爸才是应该负责的人，我之所以埋怨你其实是自己受不了自己没照看好晓峰。你在监狱里遭了六年罪，妈对不起你们，以后你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别让我再连累你了，就是心脏不好也不是啥急病出不了大事儿，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总守着我能有什么出息。”
    说到这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缓缓地说道：“就是颜易泽也和晓峰的事没什么关系，只是你为他坐牢他却半点不念你的好，真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有了钱就更没谱儿了，这事全看你自己的，你要是考虑清楚了还愿意跟着他，妈也不多管了，只要你开心就行。”
    关晓宁强忍泪水：“妈，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傻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再也不会让你和爸为我操心了，我以后准备自己做点事业，您一定好好保养身体不用考虑钱的事，钱我有不用担心。”
    李素洁从丁纳那儿知道颜易泽给了女儿中晓的股份，以后女儿都不用为生活奔波了，虽然不认可颜易泽这个人但现实生活就是家里确实需要钱，女儿也要重新开始生活，所以听女儿这样说也只是欣慰地点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关晓宁见母亲睡着了，就到走廊里透透气，想着以后要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关晓宁？你是关晓宁吧？”一道嘶哑声音让关晓宁回了神。
    关晓宁抬头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苍老女人愣了半天，然后才不确定地问：“你是刘姐？”
    女人笑了：“还真是你，你这丫头看来是出息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更漂亮了！”
    关晓宁激动地站了起来：“刘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眼睛……”
    刘万芝就是那个因为被家暴失手杀掉丈夫的狱友，她记得刘万芝失去了一眼眼睛，而且被判了死缓。
    “有人给我捐款安了假的眼睛，就是好看点不吓人了，其实还是看不见东西，我是保外就医，现在要去做检查，等你有空过来看我，咱们姐俩好好聊聊。”
    关晓宁这才去看陪在刘万芝身边的两个人，应该是穿着便衣的狱警，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过了几天等李素洁不用再打点滴了，她就赶紧跑到医院看望刘万芝，想着也不能带吃的就打算直接给些钱比什么都实在，刘万芝六年来没少照顾自己，两人就是忘年交。
    “刘姐，你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关晓宁担心地看着像是又憔悴几分的刘万芝。
    刘万芝笑着说：“我这身子底子早就掏空了，脑梗、糖尿病综合症病都全了，现在看东西都模糊了，这不腿上破了伤口也不好，估计没几天好活了。”
    关晓宁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难怪狱警看管不那么严
    关晓宁哭了一会就将自己出狱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说到弟弟关晓峰的时候刘万芝也跟着哭了一场：“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遇上这么个臭男人。唉，你也别为难自己了，好歹这男的还有点良心知道补偿，不过要说你弟弟的事和他也确实没关系，都是那姓肖的女人太缺德了，就知道陷害算计别人，活该一辈子躲债！”
    说完又看了看关晓宁，想了半天才又说：“你还记不记得里面贴在墙上的标语，我原来看着也觉得就是一个口号，屁用没有，现在没事儿的时候想想还真是挺在理的。”
    关晓宁愣了一下，回想着刘万芝说的标语，慢慢地念了出来：“忏悔、改过、新生。”
    “就是这个，当初我要不是认死理挨打直接跑出来就完了，何至于自己瞎了一只眼还闹出了人命。前两样我都能做到，最后那两个字我是没机会了，可你不一样，你这么年轻还有大好日子等着你呢，别钻牛角尖苦了自己让你爸妈也跟着担心，你总要当回完整的女人，怎么着也应该有个孩子不是。”
    关晓宁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让自己看清刘万芝的脸，这个一脸皱纹却带着和善笑容的女人在生命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看透了一切，自己应该庆幸还有很多时间去开始新的生活，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地信封。
    “刘姐，我听你的，但是你也得听我的，这钱你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像你说的咱不忌口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刘万芝也不客气：“好，这情份姐姐下辈子争取还上。”
    半个月后关晓宁为刘万芝操办了葬礼，因为表明了钱都由自己负责，刘万芝的几个远亲还算讲点情分赶过来送这个苦命的女人最后一程。
    然后关晓宁又找到于延名说要和他一起去法国学习服装设计，于延名高兴地答应了，半点没问她与颜易泽之间的事。
    又过了两个月关晓宁和于延名奔赴机场开启学习之旅，丁纳和岳冬送行，丁纳哭红了眼但也替关晓宁高兴，总算是能抛开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
    半年后丁纳和岳冬蜜月地点毫无疑问地选择了法国，第一站就去了关晓宁所在的城市。
    “晓宁，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学习累不累啊？”丁纳看着像变了个人似的关晓宁追问。
    其实关晓宁样子没太多变化，仍旧是化着淡淡地妆，但是气质却判若两人了，以前是看着很清纯，现在则像是沉淀许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很柔和没了之前的满目仇恨。
    “生活还好，学习很累，语言是一大关只能努力克服。你结婚也不告诉我，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关晓宁说的是实话，如果是英语还好办一些，法语难得超乎想象，但是她不会放弃而且也乐在其中。
    “告诉你，你还要跑回去，我和冬子就是登个记两家人吃顿饭嫌麻烦没办婚礼，别人都以为咱们两个结婚好几年了呢。再说我都打算蜜月过来看你，还让你来回奔波做什么，不过红包可不能少就是了。你学多久才能成为设计师啊？”
    “放心，红包早就准备好了。学习也不耽误设计服装，我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搞设计，每天很充实也很开心。我妈怎么样？”虽然能经常和母亲视频，但也还是希望能从好友那得到更确切的情况。
    丁纳笑着说：“阿姨现在挺好的，找了专业的治疗医生，除了换季的时候情绪偶尔不太稳定其他的时间都很好，也有定期做复检病情控制得不错。对了，你将来要是学完了还回不回国？”
    “当然回去，我还是喜欢回国发展。”
    “那你要开公司吗？”
    关晓宁摇头：“我也想像于延名那样开工作室，我都想好了自己工作室的样子，一层用来接待用户展示工作室的设计，二层用来摆放我自己的所有作品，三层……，不说了总之就一步一步来，我可以慢慢实现自己的目标。”于延名在另一个城市，两人平时也时常交流，当然于延名要比自己强许多已经能接到一些助理工作了。
    “你说吧，我可愿意听了，要不这样你以后把设计的作品给我邮过去，我原来的店又开起来了，还打算开连锁店，你设计的服装我可以摆在店里，到时就说是法国设计师设计的肯定能有人抢着要。”
    “放你店里销售可以，但你可别这么夸张，这不是骗人吗。”关晓宁很喜欢丁纳的提议，最起码可以验证自己设计的衣服到底能不能得到肯定。
    两人又研究了很多细节，丁纳硬是多待了一个礼拜才依依不舍地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
    关晓宁下了飞机，在出口看到迎接自己的丁纳笑着小跑过去，又一个六年过去了，她学业有成也在法国时尚圈子里锤炼多时，虽然没混出什么名气不过经验确实是宝贵的也长了见识，在丁纳店里代售的时装也有了固定的客户，而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有勇气再次回到这个城市。
    “总算回来了，你爸妈都在家等着急了，你爸做了一大桌子菜呢！”丁纳兴奋极了，知道关晓宁要回来这几天她高兴的觉都睡不好。
    “你儿子带来没？”
    “哪能少得了他，今天幼儿园都没让去。”丁纳的儿子今年三岁，平时没少和他最喜欢的晓宁阿姨视频聊天，关晓宁每次把作品邮回来的时候都会给这个干儿子带吃的和玩的。
    到了家里关晓宁见爸妈像是又胖了一圈儿，身体气色都比几年前好了许多高兴的同时还是忍不住三口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气，最后还是丁纳一家三□□跃气氛才又都破泣为笑。
    吃完饭李素洁和关晓宁进了卧室，李素洁来回看着女儿欣慰地笑着说：“总算是长点肉了，还走吗？”
    关晓宁摇头：“不走了，该学的都学了，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我准备自己开个工作室，之前就让纳纳帮我找地方了。”
    李素洁的心到底是落了地，虽说想让女儿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但是总没有在自己身边放心，只是……，唉。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关晓宁说：“妈，你有什么话您就说吧，别憋在心里。”
    李素洁叹气：“之前丁纳一直不让说，可你既然回来了我也不能当没事儿人似的，这几年给我治病的医生都是颜易泽给找的，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和你爸，他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和你爸也去拜祭了，他说不用告诉你，不想给你增加负担。”
    关晓宁愣住了，她知道那个慈眉善目地奶奶对颜易泽有多重要，他肯定也过了很难熬地一段日子，只是知道了又能如何，两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机会我会谢谢他，只是为什么要他帮忙找医生，我也请得起医生的。”
    李素洁白了女儿一眼：“你是有点钱了，可是好医生不是有钱就能请的，还得有关系，人家找的可是一个团队，我这病几乎没怎么复发，这几年是我和你爸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关晓宁这才明白过来，不是自己有钱就能办成所有事的，只是她根本没准备好再面对颜易泽，哪怕是道声谢谢也是极为难的，所以将来再说吧。
    李素洁见女儿再没其他表示心里又叹气：“晓宁，妈没想让你再和他怎么样，只是你也这个年纪了总要自己有一个家才行啊。”
    听丁纳说颜易泽这几年也是洁身自好，身边从秘书到助理都换成了男的，连个女朋友都没交往过，这明显就是在等自己女儿，这让他们老两口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恨是恨不起来了，可要说喜欢也还做不到，何况女儿也没找个人处处，还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关晓宁顾不上时差直接说想让丁纳陪自己去打算租下的工作室看看。
    丁纳二话没说留下岳冬和孩子陪关晓宁父母，自己直接开车带着关晓宁去看房子。
    车开到一处幽静林荫小道停了下来，关晓宁左右看看很满意四周的环境：“行啊，你还能找到这么个地方，租金不能便宜吧？”
    “你这身份还在乎这点租金啊，你可是中晓第二大股东。”说完自己就笑了，中晓一共两个股东，一个颜易泽另一个就是关晓宁了。
    关晓宁没好气地瞪了丁纳一眼：“快点走吧，我还没倒时差困着呢。”
    丁纳过来挽着关晓宁的胳膊说：“好，对面就是了，你先看看满不满意。”
    “丁纳，你可别和我说要租这么一整栋楼啊，我不是和你说了暂时只租两个房间就够了。”关晓宁看着眼前的四层独栋楼宇不干了，自己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丁纳笑着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拉着关晓宁往里走，边走边说：“这是第一层专门用来接待客户用的，这里有休息区和更衣室，那边展示区是用来展出工作室设计的，我们不坐电梯走楼梯吧。”
    关晓宁傻傻地任丁纳拉着自己上了楼，耳边传来丁纳不是很真实的声音：“第二层是用来展示你自己作品的，每件作品都注明了设计时间和灵感来源。”
    这层像个陈列馆，从自己在法国设计的第一件作品开始没有一件疏漏，有自己寄给丁纳的也有没寄过的。
    “第三层是用来给其他设计师办公的地方，你工作室将来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才，第四层是你的办公室和专属设计室，东西摆放都是按着你在法国的习惯摆放的。”
    “丁纳，这是怎么回事？”关晓宁力持镇静，但是声音里已经带了不可抑制地颤音。
    “还有这个，你看看。”丁纳又递过来一本厚厚地册子。
    关晓宁接过来，只翻开两页眼前就已经模糊不清了，里面记录了自己在法国的点点滴滴，学习的时候、逛街的时候、聚会的时候，还有工作设计时的认真样子，这怎么可能！
    “今天的成果于延名功劳不小，省不少事。”
    丁纳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等关晓宁平静下来丁纳已经不见了人影，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猛然回身，果然见到了那抹高大的身影。
    那张依旧英俊的脸到底增添了些许岁月痕迹，不见了那份张扬更多了成熟稳重地魅力。
    这个男人十二年前间接毁了自己毁了自己的家，却用六年的时间来挽回，继而再用一个六年默默为自己实现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