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血王座》第一百四十九章 陨落（周一求推荐票）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你这攻败列国的，何竟被砍倒在地上。”（1）
    这就是罗马人的宗教经典？不得不承认，在教会组织、圣典编纂和神学造诣方面，罗马人的修养都要远远高于匈人...路曜暗自想，把手里的被罗马人称为“圣经”的典籍放在了衣袋里，一步迈下了马车。
    “把在场所有人都抓起来，不用区分，回城里再做。执行第四套规程。”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熟练得似乎已做了许多次这样的事。随着命令的下达，一队士兵把原本已经控制住的男男女女一群人按在了地上，准备用绳索捆缚起来。
    路曜这次在塞格德西北郊的行动带的并非自己更熟悉更信赖的执剑者，甚至连最信赖的老部下屈达尔也留在了教会执勤。他此行的目的，是以长老会新任首席长老的身份，实施独立于大丞相府行政机构的征粮任务。
    自路曜返回塞格德后，坚决拥护路曜和阿提拉一系的长老会与执掌行政大权的大丞相府吵得不可开交，要求由路曜统领长老会，与“里通外国”的大丞相府分庭抗礼。由于大丞相瓦格萨并未表态，万般无奈的王廷属官们只得代表王廷为路曜授予了首席长老的职位。
    这个职位仿造罗马帝国早期的首席元老设立，但实际的职权，以路曜的理解，是另一位职责不同的大丞相。他将主管东方兵团开春东征的准备、与王国西方主力部队的接洽，由于他本人的坚持，首席长老还可以负责塞格德西北郊众多农庄、牧场收税和穆列什河上游水坝的维护。
    这是路曜默许的手下们暗地的争权，也是塞格德一众大人物的默契。塞格德兵力匮乏、摄政王子们都领兵在外，王廷、王子们、教会和商会都不会坐视大丞相瓦格萨独揽大权。
    几次通信后，路曜和阿提拉都心照不宣地“忘记”了几个月前的分歧与争吵，东西方邮路也随着西方兵团进抵大海而恢复畅通。也许是执剑者的报告证实了王子们对穆列什河异变不负责任，也许是路曜发现自己又重新找到了对亚诺什的信任，又或许是忙碌让他忘记了不快、愤怒和悲哀，总之，一切似乎恢复了正常。
    亚诺什之前送回了缴获的罗马鹰旗交给路曜保管，这是曾属于罗马军团，最终丢失于日耳曼蛮族、让凯撒都扼腕痛惜的象征之物，它或许将组成王子的王冠的一部分。
    在王国，王子必须自己争取打败敌人，用敌人的一切来铸造自己的王冠，这是从尚未统一的匈人部落时期就有的传统。只有强者才能当匈人的王。
    路曜此行的原本目的仅仅是对几个富裕的庄园征粮，以运送到西方支援王国主力，但多年军旅生涯让他本能就派了一队长老会所属的士兵去提前侦察。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真的发现了异常，在一个庄园抓了一批正举行宗教仪式的密特拉邪教徒。
    ——从去年路曜和萨珊波斯在东境的对峙和冲突，以及对传火使徒队伍的袭击后，王国与波斯已彻底撕碎了关系破裂后“教友”的遮羞布。七神教会更是宣布，崇拜密特拉的波斯人歪曲了七神的意志，是真正的邪教徒。
    结束了思考，路曜开始等待手下士兵们把这些伪装成农夫的密特拉分子押回塞格德，交给瓦格萨的人。随意用眼角余光审视了一下地面上用石头刻画土地形成的未完成的简陋“祭坛”。但片刻后，他重新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个正在进行的“预言术”，是密特拉祭司们最擅长的仪式。路曜不会被教会宣布的官方说法蒙蔽，清晰知道这些密特拉分子们在这个领域的天赋。
    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道道深邃的痕迹刻画，扭曲但形象的线条描绘了一幅生动的画面：一枚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伴随着巨大的光芒，把整个天空都照亮，然后坠于地面。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了路曜和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本已明亮的天空骤然大亮，仿佛天空的云朵被烈火点燃。巨响与光芒之中，一个庞大的火球从高空无穷远处出现，径直向地面坠去。
    ............
    海边的一处高地，尚且不能被称为悬崖，只是因周围树木和巨石的分布恰到好处，让这里险峻异常，让站在海边沙滩的人不敢仰视。
    高地俯视的海域里，一艘以匈人视角而言颇为巨大的木船侧舷插着一枚巨大的被点燃的箭矢，那箭矢也点燃了整艘船，让这被点燃的“火炬”渐渐歪斜，逐渐沉没。
    高地之上，乱石之中，匈人王子布莱达站在一个巨大的弩箭旁，安静地看着海里缓缓下沉的大船。
    大船的侧面铭刻着西哥特王国的徽记，而里面似乎已没有什么声音，猛烈的箭矢和火焰似乎让里面原本的人都随着大船一起失去了生命的印记。
    皮肤有些粗糙的布莱达用金属假手摸着那形状奇特、体型庞大的弓箭。这东西又称为“火弩箭”，巨大的弓能够射出普通树木粗细的箭矢，点燃后就是恐怖的超级武器。
    一直主管后勤的布莱达从攻占的一处罗马人营地里缴获了这新奇的武器，下令在追击西哥特人时带着，果然派上了用场。那艘船里是西哥特的伤兵，已从马赛启程前往西班牙，却被追击的匈人堵在了海湾。
    惊讶于火弩箭的威力，布莱达不禁有些兴奋，便也萌生了用自己的嫡系军队和这恐怖武器与处处出风头的哥哥争一争高下的心思。毕竟，两人虽然都是未来的大王，但人心总会有评判，而他不想只因自己是王子而继承大王王位，这对每一个血性的匈人来说都是耻辱。
    思绪飘飞间，布莱达猛然间发现，那正在沉没的大船就像引燃了海水一样，燃烧得更加猛烈，附近的海面甚至燃起了肉眼可见的火苗。
    不对劲...布莱达立即觉察出问题，侧头看自己的卫兵，却发现他们都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燃烧的大船远处的海面。
    顺着他们的目光，布莱达将视线放远，就发现了那异常的源头：远处的蔚蓝海面上和视线所及的水里，突兀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长条。不，那是一道血红色的深渊，它突然出现在了海水之中，疯狂外溢着深红，并大口吞噬着海水。
    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袭击了布莱达，让他油然而生某种直面了恐怖存在的危险感受。再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他声音有些颤抖地下令，让所有部下立即撤退。
    很快他就发现，甚至无须他下令，所有火弩箭旁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士兵都仿佛把心跳了出来，颤抖着倒退，有的甚至已痛哭失声。
    ............
    塞格德以北的广阔丛林，早已不属于匈人称为“神圣草原”的潘诺尼亚，甚至已没有匈人的附庸。这里偶尔有日耳曼人的部落迁徙，因恶劣的环境，甚至连粗犷的蛮族日耳曼人都无法忍受。
    在最北方的浓密森林里，仍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日耳曼部族定居。此刻他们聚集在河边的险峻的悬崖边，沉默着无人说话。
    这支部族在日耳曼人里也属于野蛮未开化的部分，以狩猎捕捞为生，其中高大强壮的男子偶尔接受南方政权的雇佣，成为佣兵小队。去年冬天，部族里最好的小伙子们由首领于德尔森率领，前往匈人王国，成为了阿提拉手下的雇佣兵。
    而最新送回的消息显示，部族佣兵伤亡过半，且全部死者都葬身在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叫图卢兹的地方。
    这对于看中死亡、安葬的部族来说，不啻于侮辱和灾难。
    部族里自己推选的阿利乌神父立即按照北方流行的原始占卜祈求了神意。
    毫无疑问，卜问的结果是，这是神的惩罚。
    而神的怒火难以平复，按照神父的意见，唯有庄重的献祭才能让主满意，停止对部族的惩罚。
    在日耳曼，一直保留了活祭的习俗，即使是信奉上帝的阿利乌派主宰了这里，像这个部落一样的偏远地区仍然相信活人祭祀是对神灵最好的尊重敬拜。
    神父建议留守的主母叫停正在部落里进行的巡回马戏演出，以专心操办祭祀，得到了准许。
    而最庄重虔诚的活祭，无疑要使用本族的居民。
    北方年景不好，狩猎不到什么大型野兽了，河冻得一年比一年时间长，打鱼也很艰难，因此男人们大多跟随首领去了南方讨生活，部族里剩下的，就只剩下些女人和小孩，还有不得不留下来保护这些弱者的部分男人。
    活祭是为了人们对神的怠慢付出生命，因此绝不会有人自愿出来献祭自己，即使是平日里口若悬河的神父们也一样。献祭的人选必须抽签决定。守卫的男人们本不必须参加抽签，但他们不愿这为全族牺牲的命运只能让妇孺们承担，都报了名参加了抽签。
    但很不幸的是，最终抽中献祭给神的，仍旧是一对男人死在南方的母女。
    按照神父的安排，献祭在悬崖边进行，牺牲者当被从高空推下，摔死在河滩碎石上，用鲜血取悦愤怒的主。
    没有人愿意说话。那对母女不愿被献祭，奋力挣扎着，试图挣脱神父手下的捆绑。女人们默默流泪，孩子们大声哭闹，但没有人出来阻止神父的仪式，母女被推上了悬崖边。
    拗口的拉丁文圣典诵念完毕，上了年纪的神父叹了口气，两把将捆着不断挣扎的母女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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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崖下的一个隐蔽的位置，一个穿着华丽诡异而滑稽服装，用鲜艳油彩涂抹脸庞的年轻男人站在一个山洞边，伸手捞了一把，用离奇诡异的姿势抓住了小女孩身上的绳索，把这注定献祭失去生命的牺牲者救了下来。
    而几乎没什么间隔，河滩上传来了重物坠落的沉闷声响，一圈圈血色逐渐氤开，露出令人绝望的生命流逝的颜色。
    山洞里，那滑稽的小丑露出夸张的笑容，伸手在自己嘴巴上比划了一下，就像在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封住嘴巴。
    随即，正要因母亲离开而哭闹的女孩失去了声音，只能大张着嘴巴，抽噎着无声流泪。
    她无疑知道刚才地面上沉闷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也明白自己避免了怎样的命运，眼见不能说话，只得用哀求和恐惧的眼神看着救了自己的奇怪男人。
    那小丑似乎在厚重油彩盖住的脸庞下遮盖了不少表情，此时并没有更明显的情绪表露。他伸手探出山洞，随手划了一下，让河边地上吐出血沫、扩散出暗红的身躯又凭空多了一具。
    两人都没去看多出来的东西，那小丑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并拦住了想冲出去救妈妈的女孩，用与外表完全不同的低沉声音说：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坠于地上的是星辰，而留在天上的也未必是高贵美好的天使。”
    他随意坐下，让哭得抽噎的女孩挨着自己坐在旁边，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天空。
    许久后，当上面和河边的嘈杂人群都已散去，这里重新恢复了平静，小丑从滑稽可笑的衣服里取出一支小巧的骨笛，将它凑到嘴边，吹奏出女孩没听过但有些悲伤的低沉乐曲。
    空灵的音乐回荡在不大的山洞里，形成了很好的扩音，一圈圈从这里扩大，与洞口的杂草一起纠缠，留在了仍旧很冷的悬崖和河边。
    注1：选自圣经旧约《以赛亚书》14：15。本章引用有人认为是描述曾担任上帝天使长的路西法（后反叛堕落为撒旦），但主流观点并未提及这位背叛上帝的天使长、后来的魔鬼撒旦的姓名。
    （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血王座的更新总是在半夜，这可不好，本来内容就很压抑阴暗，要是再在这种时间更新就。。。最近应该时间多一些，尽量多更新，更新时间也尽量早一些，尽量在中午或下午发。周一求推荐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