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人,”牟霆眼中的光芒似乎在逐渐消散,“我伤在心脉上,已经没的救了。”
“杨大人,”吴氏玉瑶眸中噙着泪水,忽然叩伏在地,“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会尽力,”杨牧云的目光看向窗外,雨已渐停,无边的夜幕似乎透出一抹晨曦,喃喃说了一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
京抚司千尉招文娣的尸体和牟霆的尸体被一起放在了黎元龙的面前。
据吴氏玉瑶哭诉说,招文娣欲对他们母子不利,幸亏神武卫牟霆赶到,两人激斗一番,双双同归于尽。杨牧云的口供与吴氏玉瑶相同,连黎思诚和清漪苑宫女的供述也别无二致。
黎元龙闻听大震,立即命黎简去彻查招文娣的家人以及背后是何人指使。阮氏英就在旁边,心中暗暗纳罕,招文娣是她暗中派去监视吴氏玉瑶的,怎么会突然对他们母子发难。可偏偏无人能提出辩驳的理由,除了杨牧云外,没人知道牟霆和吴氏玉瑶之间的关系。任谁也不会想到,神武卫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会深夜去到清漪苑里与一位充媛会面。
黎简很快将调查的结果报给黎元龙,由于其中牵涉到王后,他的言辞不免闪烁。
黎元龙见此事与阮氏英有关,便命黎简不要讲出去。然后他借口清漪苑不太安全,让吴氏玉瑶搬进了庆芳宫。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要封其为妃的前奏。阮氏英本想稽着宫里闹刺客把这祸水往吴氏玉瑶身上引,谁知把招文娣引出来背了锅。看着黎简禀报黎元龙时躲避自己的样子,肯定是暗地里把她作为招文娣的主使给供了出来。虽然王上暂时不会把她这个王后怎么样,但之后会对她更加疏远了,一想到这儿,阮氏英便忧心忡忡不已。
由牟霆的鲁莽而引发的危机就这样揭过去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月初五,安南和大明一样,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都会过端午节,不过他们管端午节又叫正阳节。这一天,无论官民,家家户户都会包粽子,饮雄黄酒,门前悬挂菖蒲、艾蒿驱邪。官府组织人赛龙舟。使杨牧云感觉如同置身大明一样。不过安南的粽子是用芭蕉叶包的,不同于湖州粽子使用苇叶包就。安南的粽子不但有圆形的,还有方形的,这让杨牧云感到十分新奇,一问才知道,这取的是天圆地方之意。安南人认为,圆形粽子代表天,方形粽子代表地,天地合一,大吉大利。和大明一样,安南粽子里也包有糯米、绿豆、猪肉和胡椒粉等,不过味道十分独特;粽子的外形呈四方,另外使用横竖两根竹篾扎起来,外形像田地,代表新年五谷丰登的意思,而猪肉则表示出入兴旺。
在升龙江上赛龙舟是端午节的重头戏,在安南王黎元龙的授意下由大都督府出面,东京十二卫每卫各自选派人参加,当然还有一些民间的队伍来凑热闹,可无一支能与东京十二卫争锋,每年的优胜者都是东京十二卫中的一支。
杨牧云自小在湖州时也见过赛龙舟的热闹场面,不过参与其中还是第一次,这让他感到兴奋不已。说实话,划龙舟他并不在行,但能够在旁摇旗呐喊一番也足够让他乐呵了。
升龙江边人山人海,大家都来观看赛龙舟的场景,其中也少不了美貌的少女少妇,为自己中意的人和龙舟队呐喊加油。
“你不下去一展身手吗?”郑玉特地打扮一新,对着杨牧云笑着说道。
杨牧云摇摇头,“黄总制也柯总制他们都是操舟的老手,由他们出面组织并挑选人手就行了,我过去做什么?没的添乱!”
“大人即使不会划船,那在上面擂鼓也成呐!”柯总制听见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周围的一众神武卫将士也跟着起哄。
“擂鼓这事由莫不语替本官代劳就行了,”杨牧云笑着推脱,“他在整个东京十二卫中是最魁梧高大的,站在上面也最有生势......”
杨牧云的话把莫不语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大人,你知道俺是最容易晕船的,龙舟这么窄,俺上去连站也站不稳......”
“这里又不是大海,你晕个屁船,”杨牧云笑骂,“你要敢畏缩不前,我就把你扔到这江里去。”
众人一阵哄笑。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喊道:“王上来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目光齐齐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果然,一片飞扬的旌旗朝江边而来,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开路,紧接着是步兵护卫两边,一头大象上的伞盖下端坐一人,正是黎元龙。
一见安南王亲临,所有军民人等呼剌剌跪倒了一片。
郑可和丁列两位军界大佬连忙上前恭迎。
黎元龙从大象上下来笑着对他们道:“孤只是过来看看热闹,你们不必惊慌,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王上,”郑可上前一步说道:“臣和大都督命人在高处搭建了一个台子,那里视野开阔,王上可移驾那里观看。”
“嗯......好!”黎元龙微微颔首,这时从两顶宫轿上下来两人,分别是阮氏英和吴氏玉瑶,她们一左一右立于黎元龙的身侧。
这一幕看在杨牧云眼中,心中暗道:“看来王上对吴充媛是恩宠得紧,连出来看龙舟都让其随侍在旁。这分明是把她抬高给王后看的。”
远远看去,阮氏英与吴氏玉瑶言笑晏晏,就如同一对好姐妹,根本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
黎元龙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登上高台,火铳锣鼓齐鸣,由这位安南王率领,开始隆重的祭天仪式。仪式完毕之后,开始进入赛龙舟的环节。每一艘龙舟都有一人庄重的将一大盘粽子倾入江中来祭江神。
之后桨手、锣鼓手,旗手各就各位,整装待发。
这安南的龙舟大概有五六丈长,每艘龙舟三十人,舟上人均除去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每艘龙舟的颜色不同,上面人头上缠着和龙舟颜色一致的布巾。
神武卫的龙舟是黑色,所以舟上人头缠黑布,旗手打着神武卫的黑虎旗。莫不语站在龙舟上,就像是一尊铁塔。
待一声号炮声响,所有龙舟如离弦之箭般沿着江面向前飞驰而去。
江两岸的观众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黎元龙坐在高台上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好!”
一艘艘龙舟在江面上你追我赶,看的人心神激荡。
“郑爱卿,丁爱卿,”黎元龙笑着问道:“去年是神翼卫一举夺魁,今年你们看优胜者会是谁呢?”
其时刚开赛不久,所有龙舟的差距并不大。一时还分辨不开。
郑可笑道:“去年神翼卫是由蔡统制亲自甄选人参赛。而如今蔡统制跟随副都督阮晟去了占城,又带去了神翼卫中不少精锐,所以今年再想赢可就难了。”
“你不说孤倒忘了,”黎元龙道:“这段时日占城的战事胶着,阮晟没能打开局面,不知郑卿可有什么良策?”
“王上,”郑可面色一正说道:“我大越北撤时,留驻在占城的兵马本就不多,而副都督阮晟只带了五千人前去应援。这点儿兵马是难以打开局面的。”
“你的意思是继续增兵喽?”黎元龙沉吟道。
“王上,”这时丁列开口说道:“现在朝中正讨论与大明修好入贡一事,占城是大明的属国。那摩诃贵来能够有如今的声势,其中少不了大明背后的支持,我大越若增兵占城的话,会引起大明不悦,对两国修好不利啊!”
“那依大都督该当如何?”黎元龙道:“我大越将士流血牺牲征得的土地,就这样白白放弃了不成?”
“王上,”丁列道:“依臣看不如派一支军队南下化州,驻扎在占城北境,与驻守在毗阇耶的兵马遥相呼应,以减轻副都督阮晟的压力。在与大明关系修好之前,还是不要大举进攻占城的好。”
丁列的话音刚落,就听郑可冷笑一声,“那与大明修好之后呢?我大越就可以大举进攻占城了?到时大明皇帝要我大越将士全数退出占城,那又该当如何?”
“太尉大人,”丁列乜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是对占城念念不忘啊!怎么?你还想亲自挂帅,再去征讨一次占城不成?”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起来,黎元龙连忙做起了和事佬,“两位爱卿,今日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再做这无谓之争了,国家大事自可拿到朝堂上去争论。到时群策群力,定会拿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
一听王上发话,两人的脸孔都转向一边,不去看对方。
黎元龙轻咳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见孙士淼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王上,老丞相也来了。”
“哦?”黎元龙直了直身子,吩咐道:“快把老丞相请到孤这里来。”
......
“老臣拜见王上。”阮廌着一身儒服,向着黎元龙拜了下去。
“老丞相不必多礼!”黎元龙忙上前扶住他,“你来为何不知会孤一声,孤好派人接你过来。”
“老臣已经致仕,就如闲云野鹤一般,”阮廌说道:“如何敢扰了王上的雅兴。”
“老丞相这话说的太生分了,”黎元龙道:“你是国之柱石,还是孤的老师,而且教导孤的孩儿,无论何时何地,孤都应以礼相待。”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