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未在楼前停留太久,数息过后,他便带着满脸狂热之色地冲入了面前的建筑之中。
而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建筑里面,悬浮在空中的方秦也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最终降低到与一楼平齐的高度,并跟随在男人身后*进入了这建筑。
穿过黑暗空旷的一楼大厅,走过二楼那条深邃幽长的走廊,男人脚下不停,径直来到了三楼那略小一号的活动室。
在黑暗的空间之中,男人孤独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响起,每一声都仿佛是心脏跳动的节拍一般规律而沉重。
直到他走到三楼正中央的位置,才停止住脚步,低垂着脑袋安静的站立于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是在犹豫挣扎着什么,他的双手死死攥紧,左手中那张微微泛黄的稿纸被捏的褶皱起来,肩头颤抖,脸上疯狂与理智的神色交替出现,豆大的汗珠不住的从其额前滑落。
而此时跟在男人身后的方秦也漂浮上了建筑的三楼,她从背后看不见男人脸上的神色交替,黑暗的环境中也无法观察出对方细节的肢体动作。
不过看着前面站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的男人,方秦也能猜出他的内心一定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方秦很想劝阻对方即将作出的恶行,可是幻境中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在沉默静立良久后,男人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嘴中发出一串歇斯底里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真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嘴里发疯似的狂笑着,还夹杂着几句自嘲的言语,当男人的笑声止住,那狰狞且布满疤痕的脸上再没了一丝善意。
他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稿纸,右手却是探入裤子口袋中一阵翻找,不多时,一部破旧的翻盖手机便被他拿了出来。
掀起手机翻盖,男人用右手拇指在手机键盘上按下了一串号码,随后便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电话足足响了一分多钟才被接听,电话另一头响起一个年轻女子虚弱又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你好,哪位?”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男人并未答话,只是就那么拿着手机静静站立在一片黑暗之中,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他的面部,会发现他而嘴角微微勾起,出出了一个残忍狰狞的笑容。搭配上那张在火灾正被烧的面目全非的脸,显得尤为渗人。
数十秒钟的沉默过后,电话另一头的女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也由开始的虚弱无力变为带上了一丝哭腔。
“阿良,是你吗?阿良?”
男人阴狠的表情不变,声音却是极度温柔的说道:“是我。”
简短的两个字后,却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阿良,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听到这句话,男人双手再次猛然发力,右手中的破旧手机被他攥的发出咔咔响声,仿佛随时会碎开一般,左手中那张本就褶皱不堪的稿纸更是直接被团成了一团。
狠狠咬着牙根,男人依旧伪装出一副温柔的语气,对着电话另一端说道:“我知道,我不会继续纠缠你了,我只是想问问我们的孩子。”
“阿良,我之前跟你谈过了,我还年轻,我还要为我自己的未来着想,还要为我爸妈着想,所以孩子…孩子我…对不起…”
女人声音颤抖地说着,可是她却看不到电话这边,被她唤作阿良的男人嘴角依旧挂着邪笑,脸颊上却是有大颗大颗的泪滴滑落。
同样是用那无比温柔的声音,男人再次开口问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纠缠你了,我只是想问问,我们的孩子…是哪天走的,也好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祭奠一下。”
尽管声音极尽温柔,可是女人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悲伤惨然的意味,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害怕听到男人的反应,她只在电话另一头简短地说出“十二号”这三个字,便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男人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嘟嘟盲音,脸色变得愈加疯狂。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十二号吗,那么头七刚好就是今天了,还真是幸运呢。”
方秦自始至终听完了男人的电话以及自言自语,她虽然不知道对方所谓的头七和幸运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清楚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巧合,一定是那个风衣人算准了时间出现在男人的面前。
随后,男人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他整个人也开始行动起来,如同发疯般将三楼活动室中横陈的一张张木质桌椅向着四周砸去。
原本就老化的木质家具在他用力的摔打下变得破碎,木渣木屑更是飞溅了一地。
方秦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三楼的桌椅原本是整齐摆放在房间中央的,而不是像她和楚凤来时看到的那样凌乱残破,看来眼前的一切确实都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生过的真实情景的再现。
随着男人将大厅中央的桌椅全部率向四周,一小块空地便被其清理了出来。
接下来,他在黑暗的房间中四处摸索,不知从地面的哪处角落捡起了一块刚才摔打产生的残碎木片。
将比刀子还锋利的木片拿在手中,他毫不迟疑的便对准自己右臂手腕割了下去。
男人的这个举动吓了方秦一跳。
他要自杀!
然而下一刻,方秦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男人割破自己手腕后,并没有站在原地静静等死,反而是踱步走回房间中央那块刚被他清理出的空地,蹲下身躯,用右手食指在地上勾画起了什么。
鲜血顺着男人的手腕留下,最终流淌达到指尖之上,而伴随着男人食指不断在地面上划动,一道道妖异的血色符文被刻画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他自从接过风衣人递给他的黄色稿纸后并未认真看过上面的内容,可此时动手刻画起来,却发觉那繁复的纹路仿佛印在自己脑海中一般,根本不需要看着图纸比照。
这样也好,这稿纸所展现出来的东西越神奇,越说明那个风衣人不是骗子。
男人心中带着一丝狂喜与忐忑,手指在地面上飞速移动勾画着。
在他的身后,方秦依然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尽管受黑暗的影响,她并不能看清男人在地上刻画的内容,不过用猜的也知道那一定是与命案现场一样的符文。
这符文到底意味着什么?其中那一段与十年前自己父亲被杀害时发现的符纸高度重合的符号又意味着什么还有,为什么又是这里?三院这栋废弃的住院楼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在方秦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疑问的同时,男人的身形也开始因失血过多而摇晃起来。一阵阵晕眩感冲击着他的大脑,就连还在刻画符咒的手指也抖动起来。
男人鼻孔中发出粗重的喘息,为了缓解失血带来的晕眩感,他将空闲的左手抬到嘴边,张嘴便咬了下去。
疼痛感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眼神中狠厉的光芒再次闪动起来。
苦苦支撑着发软的身体,男人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段符咒的刻画。
当脑海中的全部符文都被他以自己的鲜血画出来后,男人从地上站起身来。
身体因虚弱而后仰差点摔倒,但是他却毫不在意,脸上满是喜色,眼神狂热地盯着自己画出的符文,好似绝世的雕刻大师盯着自己毕生心血创作出的杰作一般。
为了不至于失血而死,男人虚弱的撕裂自己的上衣,撤下一小片布条包扎住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随后,他围着房间中央那一小块空地缓慢踱步,热切的盯着那块画满符咒的地板,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那块被他用鲜血画出的符文却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任何异样产生。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男人踱步的速度也越加快了起来,他脸上的神色由最初的狂热逐渐转变为烦躁,转而又逐渐演化为了绝望。
就当男人一脚已经跨入绝望的深渊,认为自己被那个风衣人欺骗了之时。
原本平静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白芒。
闪电!
万里无云的晴朗夜空中凭空闪过一道闪电,数秒过后便是一阵隆隆闷雷声由远及近的响起。
平静的夜空如同一锅沸水般翻腾了起来,乌云逐渐集结,月色被完全遮掩。
一滴滴清凉的雨水低落而下,从最开始的三五滴,很快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仅仅过了三五分钟的时间便转为了倾盆大雨。
听着窗外哗啦啦的暴雨声,男人茫然失措的看着四周,与外面倾盆的暴雨不同,建筑内还是黑暗死寂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男人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脏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突然,他的神色变了!
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声不再单调,一个咿咿呀呀的婴儿低语声仿佛夹杂在雨声中响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一两声若有似无的咿呀声,紧接着便是清晰的婴孩哭声。
男人快速冲向三楼仅有的一处落地窗处,年久失修的玻璃早已有了破损,疾风卷着雨滴透过玻璃的破洞席卷在男人身上,可是他根本顾不得这些。
透过被雨水打得模糊朦胧的玻璃,他神色焦急的望向外面。
在他的视线里,一道诡异的黑色浓雾从西边天际开始汇集,逐渐向着医院所在的地方漂浮而来。
随着那股雾气越来越近,雾气的体积开始收缩,凝实,最终化成了一个半虚半实的婴孩形象。
婴儿伸出细小但却又没有彻底凝聚为实体的四肢,向着站在窗边望向他的男人不断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终,那幼小的手臂终于轻轻敲打在三楼的落地窗之上,发出一串轻微的扣扣声。
下一刻,男人带着狂喜的神色,一拳将面前的窗户彻底击碎。
他毫不迟疑的将窗外那全身都由漆黑色雾气形成的婴孩揽入怀中,对着面前乌云凝集的夜空放肆长笑。
一边笑,两行鲜红的血泪从其眼角流出,缓缓顺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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