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欺则缓缓将目光收了回去,转凝向院门前近乎消融的几块灰白雪堆。
其实云翘第一眼瞅见晏欺那会儿,内心也是带有几分惊讶的。早前刚在北域与晏欺初遇的时候,那人姿容姣好清秀,就宛若上乘美玉一般摄人心魄,直叫人见了一眼便难以忘却。
谁料不过半年时间匆匆过去,昔日天仙下凡的美人儿公子,已然憔悴得几乎不见人形,仿佛多走两步路,便能随时咽气似的,是当真孱弱消瘦得触目惊心。
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四人进屋坐下。云翘在偷眼瞧着晏欺的时候,仍忍不住替他惋惜又心疼。
程避起身,给屋内一人斟了一杯茶,待得再次拉开椅子弯腰坐下,身旁的晏欺还在眼神泛空,直盯着窗外发呆。
“咳……师叔。”程避小声道,“她们是来找您的,您……不说点什么吗?”
晏欺目光微动,方才回神,坐对面的云盼已双手抱拳,率先向晏程二人道:“晏先生,程公子,此番我与云翘南下中原,乃是云老族长,以及小族长同时授意。”
“族长他老人家知道,先生您近来身体不好,也特别嘱托我二人,不可予以过多叨扰。”
“但……此次事出有因,我二人快马加鞭赶来一趟,确是有一要事相求于您。”
——一口气绕这么大个弯,无非又是为着些无关紧要的幺蛾子。
晏欺并不待见这两个白乌族人,干脆开门见山,毫不客气地道:“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无需多言。”
云盼偏头与云翘对视一眼,后者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似乎都有些犹豫为难的样子。
片刻过后,到底还是云翘胆儿大,一面悄悄觑着晏欺脸色,一面硬着头皮与他说道:“其实是这样的,云小族长说……她说……想见您一面,所以希望您……”
话未说完,晏欺还没发表任何看法,程避这沉不住气的,却差点跳了起来:“这哪儿能行啊,师叔的身体……大老远往北域去,根本受不住的!”
“这我们也明白……可、可是,云小族长她那副模样,实在没法……”
说到一半,忽觉有些说不下去了。云翘颇为苦恼地道:“总之,族长有很多话……需要与您当面交谈,如果方便的话……”
“不方便。”
晏欺冷冷将她打断:“要说什么,托人带话即可,何必让我亲自过去?”
云翘扁嘴道:“但是小族长……”
“云遮欢是快死了么?”晏欺凉声道,“就算要交代遗言,又有什么话是必须方面说的!”
“不不不……”云翘惶恐摆手道,“待小族长伤好以后,还得接替老族长的位置,又怎会说死就死呢……”
这姑娘也是实诚,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偏就怎么都对不上点。
云盼在旁见了,只好将她往边上一拦,转而自己开口向晏欺道:“小族长早料到先生不愿前往北域,所以有些话……还是我来说予您听,至于事后动身与否,全由您自己来评断。”
言罢,侧目看了程避和云翘一眼,两人顿时明白过来,慌忙起身,一前一后走向屋外,并顺手将房门轻掩。
屋内光线昏暗,便只剩下云盼与晏欺相对而坐。
云盼不再拐弯抹角,只是平静对晏欺道:“小族长说过……您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失去徒弟。”
晏欺目光一冷:“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揭人旧疤的?”
“不……我知道您不爱听这些,但有的话放到现在,我也不得不说。”
云盼沉下声音,倏而注视着晏欺双目,一字一顿地道,“小族长那日从聆台山上下来,受了很重的伤……即便如此,大多事情,在她脑中也有些许零碎的记忆。”
“早前闻翩鸿活着的时候,曾引导薛公子身上的血液,与小族长身上的劫龙印产直接进行接触……”
“但当时活血浸入劫龙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生任何应有的反应。”
不等云盼继续阐述,晏欺已淡淡替她说道:“甚至之后活血腐蚀人体,险些将劫龙印一并燃毁。”
“是……没错。”云盼道,“如今劫龙印已从遮欢身上彻底剥离,却无人知道从枕具体的去向,所以小族长她……”
“所以云遮欢在怀疑,我徒弟并不是真正的活剑族人。”
晏欺再次出声,不容置喙地将她打断。
这一回,云翘显然更添有几分诧异,然在惊讶疑惑之余,仍是听得晏欺字字清晰地道:“没什么好胡乱猜测的,我徒弟的确是活剑族人,这一点断然不会有假。”
云翘道:“那当天在聆台山,为什么劫龙印与活血之间……没有任何相互呼应的迹象?难道族中流传百年的破印方法,还会出现错漏么?”
“破印的方法有没有错,我不知道。”晏欺冷漠道,“事到如今,你们若还想借着薛岚因来往深探究劫龙印……这样愚蠢的想法,趁早收一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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