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动林映冰》第1745章 大雪坟头

    一个人要有多幸运,才能在最痛苦的迎接惩罚时,发现所谓的惩罚,其实是祝贺。
    陈珞瑜现在就在经历这一切。
    见老领导出现后,她真的吓到了,赶紧招呼小秘书去泡茶。
    小秘书收起满眼不可思议的惊喜,赶紧答应一声去泡茶的时候,老领导已经笑眯眯的坐在了会客厅沙发上说:“小陈啊,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呢,就是要通知你,可能要换一个地方办公了。虽然我觉得你不会拒绝,但按照规矩,我还是要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的。”
    陈珞瑜笑了,坐在了老领导对面,开始用最流畅的笑容,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无非就是高迁,掌握了更大的话语权。
    老领导呢,也说了很多祝福的话,什么希望陈珞瑜不要让组织失望,绝对她能做的更好之类的。
    足足半个小时后,老领导才离开了办公室。
    老领导的出现,也让单位里很多人起了猜测,开始怀疑陈珞瑜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要垮台了。
    究竟是咋回事?
    隔壁办公室,和陈珞瑜一直有竞争关系的某领导,梳理好一张笑脸,正准备去敲响陈珞瑜的房门,旁敲侧击的试探下情报时,却从里面,听到了幽幽的哭泣声。
    不,不是幽幽的,只是因为隔音效果的门窗好,所以听起来很小声而已,实际上,陈珞瑜是在痛苦。
    放声痛哭。
    阮朝歌。
    他并没有因为她背叛了他,就在收拾李长城时,把她也一棍子打死。
    他放过了她,并且说相信她。
    相信,这在官场上是多难说出口的两个字啊,就连她的丈夫李长城,现在也完全没法信任了。
    陈珞瑜明明刚刚高升,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就像天空止不住的小雨。
    今早,天气还晴的好好的,到了中午却阴沉了下来。
    这场小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随着气温越来越冷,雨点儿终于变成了雪花。
    小雪花,大雪花,在阮朝歌的衣服上,覆盖了厚厚一层。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外套,要是旁人,肯定已经冻坏了。
    阮朝歌却像没感觉到那样,始终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看着跪在坟前的一个人。
    坟,是沈弈的坟。
    人,是一个女人,也是沈弈的亲妹妹,沈绮。
    沈绮穿着一身和阮朝歌一般单薄的白色孝服,头上绑着白丝带,正随着风飘摇。
    她全身的雪白,和地面的雪白柔和在一起,几乎要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阮朝歌不敢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他怕一个不留神,沈绮就会被寒冷吞没,要知道,她的身、体实际上并不好。
    地上有些泥泞,沈绮跪在这儿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膝盖处的裤子,早就被泥水湿透。
    不用问也知道,她那双腿子,现在已经冻得完全失去知觉了。但沈绮却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哭泣,只是抬手抚着墓碑,愣愣的看着镶嵌在上面的照片,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秋婉站在阮朝歌一旁,后面还站着秦颜和其他几个心腹,以及燕山阁的所有成员。
    所有人,都来这儿给沈弈送行。
    他是今天早上才被安葬的,沈绮以他家人的身份,给他的坟头盖上了最后一捧土。
    烧的七零八落的纸钱,早就被北风吹走,只留下满地的灰烬,也被雪花掩埋了。
    雪,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寒,秦颜眼角的那抹泪来没落下,似乎就化成了冰,化成了霜。
    安葬早就完成了,却没有谁离开,就好像大家能看到正走在黄泉路上的沈弈一样,多站一会,就能看到他走到尽头一般。
    沈绮是舍不得走,尽管她知道哪怕在这儿跪一辈子,沈弈也不会复活了。
    相依为命二十年,让她怎么舍得?
    阮朝歌则是愧疚,对沈弈,对沈绮都有愧疚。
    如果他没有利用白露来对付李长城,而是待在燕山阁,那么沈弈或许就不会死。
    阮朝歌,出于对李长城的报复心,出于对陈珞瑜的报复心,间接害死了沈弈。
    他愧疚,心里难受。
    十殿阎罗,曾是国外无数人的噩梦,是战场上人们闻风丧胆的战士。他们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应该是死在战场,葬在硝烟和尸体中,而不是在退役后,死的这么憋屈,埋在大雪里。
    铁血,寒心。
    所有人都以为,沈弈随着阮朝歌退役,以后就会安稳了,等沈绮学业结束,就来燕京买一栋房子,过以前从没过的好日子。
    可实际上他却死了,而且死的还是那样悲惨。
    这里是北郊的战士墓地,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但地府死掉的每一个成员,都会被埋葬在这里。
    很少有人出现在这个地方,世界愿意给这些死去的战士一个安静。
    但今天,这里却很不平静。
    吱嘎。
    又有一辆车停下,又有人来了。
    阮朝歌身边的秋婉,本能的向身后看去,然后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远处的路上,接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先下车的女孩子手中拿着一把伞,等后下车的女子下来后,就打开了伞,替她遮住了雪花。
    不过接着另一个女孩就推开了她,固执的迎着狂风,迈步走了过来。
    女子抬起头时,秋婉看到了她的脸。
    陈珞瑜。
    来的,是陈珞瑜跟她的小秘书。
    “唉。”
    看到陈珞瑜来了后,秋婉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扫向阮朝歌。
    阮朝歌依旧站在那儿,理都没有理后面的动静,只是低头看着沈绮,目光平静。
    他并没有因为放过陈珞瑜,就觉得对不起沈弈,对不起沈绮。
    事实上,当日在名流汇会所时,陈珞瑜的表现并不是太过份,更没有在李长城站出来,跟东洋人一起诬陷白露时,也露出丑恶的脸。
    尽管她背叛了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她自己,仍旧有她的原则和底线。
    这样的人不多了,这也是阮朝歌放过她的原因。
    阮朝歌不会放过那个满头很漂亮的女杀手,无论她有多么神秘的来历,在她残忍杀害沈弈的那一刻起,在阮朝歌心中,她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秋婉在看到陈珞瑜时,秦颜等人也看到了她。
    所有人的眼里,都带着明显的厌恶,还有冷漠。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当初做了什么。
    背叛,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永远不会被原谅。
    陈珞瑜当然能感觉出来,可她却像没感觉到那样,踩着有些泥泞的道路,缓步走了过来。
    越过阮朝歌,站到墓碑前,冲着墓碑深深的弯腰三鞠躬。
    小秘书站在她身后,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生怕阮朝歌,或者他那些同伴,会克制不住的动手打人。
    陈珞瑜没有杀沈弈,但大家都能猜到,沈弈的死和她有关。
    阮朝歌没有动手,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意思。
    阮朝歌既然没这意思,那燕山阁的大家伙也不会动手。
    他们抛去是沈弈的同伴,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军人。
    即使退役了,即使只为地府服务,他们也有的铁血的纪律。
    同样,沈绮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连抬头看都没看一眼,仍旧跪在那。
    祭拜后,陈珞瑜后退,站在了阮朝歌等人的后面,低头默哀,却没有离开。
    阮朝歌终于说话了:“我可以替沈弈谢谢你来看他,不过,你该走了。”
    阮朝歌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声音里的冷漠,却比这个冬天还要寒冷。
    陈珞瑜抬头,嘴唇动了几下,没说话。
    阮朝歌仍旧没有看她,事实上,从陈珞瑜来到墓前,他就始终没有刻意看她一眼。
    “阮朝歌,我、我对不起……”
    陈珞瑜嘴巴动了好几动,才说出几个字,就又低下了头。
    阮朝歌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她。
    陈珞瑜,却从阮朝歌的表现中明白了什么:这个男人,已经彻底忘记,或者说,不在乎她了。
    他已经把她从心中,彻底赶了出来。
    他放过她的原因其实很单纯,那就是他觉得,陈珞瑜是本次事件中无辜受牵连的人,没理由被这件事牵扯进来。
    他不想借着李长城一事来打击她,就像他不想借着这件事打击任何一个路人。
    她是路人,仅此而已。
    如果阮朝歌籍此来打击报复陈珞瑜的背叛,那么证明他心里还对她有着恨意。
    恨意,其实很不好,证明了阮朝歌还没放下。
    现在,阮朝歌放下了,陈珞瑜也感觉到了。
    她也没理由再站在这儿,因为她已经跟阮朝歌等人,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我、我走了,谢谢你能帮我。”
    陈珞瑜用力咬了下嘴唇,低声说。
    阮朝歌还是没有看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看她。
    等了片刻,陈珞瑜才苦笑了声,转身快步走向来路。
    因为走的急了些,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不等小秘书过来搀扶她,一只粗糙的手递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一脸冷漠,但还是伸手的男人。
    伸手,就表示男人对她表现了友好,不过陈珞瑜却知道,这种友好的态度并不是因为她是陈珞瑜,而是因为她和郭楠,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
    来的,是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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