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对圣贤阁女子相邀,徐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勉为其难的应下了,实在是难为勉为其难一词了。满座错愕,当下这一位青衫随手沏对的茶水当真有如此的本事,可叫这圣贤山阁主都为之倾羡?一时之间,百十位看客无一不是惦记起了这其貌不扬的茶。不解之人中有这么一位,脸颊惨淡至极,还能是何人?自然是先前那位手捧十三叶扁舟的雾隐小辈翘楚木知天,若是放在寻常,定是要好生的亲自尝一尝这不知名山野粗茶为何能比得过雾隐名贵扁舟茶,且是十三叶。不过么,阁主在此,由不得他造次,否则败了沏茶不说,就连引以清高的性子也是破了,得不偿失。
于是乎,木知天清风一笑,走过徐秋,轻声念叨,“徐道友妙手沏茶,纵使山野茶水也可出仙意,当真难得,就连在下雾隐门贵重扁舟茶都是比不过,惭愧呐。”
木知天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叫徐秋稍微木讷,后者背地里啧啧称赞,“可别说这木知天生的白净,似个女子,阴柔的很,这城府可是极深,一张如纸的脸上,七分暗,三分明,半面云淡风轻,半面藏山纳水,难缠的家伙呐。”
好似这位女子对于木知天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也颇是得意,抿嘴轻笑,一指一旁丫鬟端来的空空如也竹盏玩味说道:“知天,可是不能小瞧了这茶水,说句丝毫不托大的话,本阁主百年来从不曾尝过这等清奇的茶,抿一小口,回味许久。自然,雾隐扁舟茶亦不是凡物,只是这吃的多了,难免有些寡淡。”
木知天此间似个懂事的学生正侧耳细听先生教诲,点头应是,这一幕叫一旁的徐秋瞧见了是连连讪笑。
“其实,若是按照茶叶的好次来看,十三叶扁舟仍旧是那名贵之物,不是这山野粗茶可比。知天小友知为何本阁主独判了平手?”
木知天出生名贵,打小出生名贵,与之交谈非富即贵,与前辈说话的本事自然是一套又一套,听其道:“晚辈不擅揣测前辈所想,前辈如此判一定是有独到的道理!”
这话谦卑至极,却是无用,与搪塞糊弄之词相差无几,偏偏一些前辈就喜听晚辈这些羚羊挂角的话。
徐秋闻言皱眉,眉梢好似西风下的柳叶儿尖尖,稍微挑起,嘀咕:“这话怎么听都是不对味呐,是徐某人略败一筹么?”
说是嘀咕,可近在咫尺的二位又怎么听不见?
女子掸了徐秋半息,眉梢叠喜,藏不住。
“徐道友定是一位心思缜密的男子,换言之,徐道友很懂女子呐,实不相瞒,方才吃了这竹盏茶水,只觉身子温热,好事舒适,好似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溪流,流经身子每一处角落,就好似...”
徐秋打趣一句:“久旱逢甘霖?”
女子闻言定眼,微微眨眼再是猛的舒展眉梢,“久旱逢甘霖,就喊逢甘露。”
女子说至此处,清风好风流,专挑女子裙摆,她脸色微微泛红,从掩面轻纱漏至若雪香腮,叫人瞧一眼,都可知一二,可碍于阁主地位,又不知一二。
“知天,尝尝?”
阁主出言,木知天哪有不听得道理,就旁的门派而言,前辈的话还不至于事事言听计从,毕竟这会儿,木知天是绝不会有意尝上一口的,哪怕一口千年寿元也是不稀罕,可唯独雾隐门尊崇是这圣贤学问,讲究的正是这尊卑有别。
木知天落落大方吃了吃了一口茶,方入口不过半息,已是下了肚,好比囫囵吞枣,零零散散几句称赞之词。
徐秋也不在意这狗日的几位赞许。
谁知,“嗝!”
木知天这等体面小生竟是当着各位看客的面儿打了个嗝,虽声轻微的很,可仍是叫不少人听了去。
只是,木知天本是难堪的脸色陡然烟消云散,好似浸透了甚仙气一般,喉间一个涌动,啧巴啧巴,竟是生生的吞咽了下,不由自主一句,“天底下还有这等沏茶的本事...”
针落可闻。
唏嘘不已。
正当此时,其貌不扬的老人家惫懒:“茶有喜茶,亦有丧茶,不应分名贵与贫贱。人有权贵,亦有清寒,不应分名贵与贫贱。”
“这位小友,老夫所言对否?”
不是旁人,是那位自始至终都对徐秋不错的那位老人家,徐秋对其印象甚好。
“前辈所言极是。”
老人家呢喃:“前辈,甚前辈,一介老不死的罢了。”
徐秋拱手,满不在乎一句:“先前黄叶相赠,能凭一介相称么?”
老人家满是褶子的脸浅浅一笑,没了下文。
旁人雾里看花,徐秋与这老人家也不挑明,二位相视一笑。
一旁的女阁主倒是出奇的惊,直勾勾的锁住了徐秋,喃喃自语:“自打天机木落此地,圣贤阁建成那日至今,数年而去,徐道友算是第一人!”
何第一人?
阁主不曾交代。
徐秋亦笑而不言。
“圣贤阁闭了数月,诸位文人道友等候多日,为一睹圣贤阁其中光景。”
“许久不曾这般舒心了。”
“试题免了。”
“诸位,登阁。”
圣贤阁自打设立至今还从未有过今日这等模样,如此一来,满座百十位看客修士俱可登阁齐聚。
莫大的幸事,于那些狗日的二流子而言,平生能登一番圣贤阁,这人世间走一遭就算不白忙活。
当即,满座雀跃。
女子唤来丫鬟,交代道:“好生伺候客人。”一句罢,再与满座客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圣贤阁的酒水可是烈的紧,诸位可是浅饮唷。”
一小儿闻言,喜形于色,“阁主大人,还能吃酒?”
“吃酒罢了,有何不可,只是诸位可别光顾着吃酒与女子作乐,可是要好生的措辞一番,次日青城门与花也门还是还有一些翘楚小辈来此赏景哩。届时,可是不能丢了雾隐门圣贤阁的颜面。”
看客慷慨,夸夸其谈。
“雾隐门乃是书香门第,千百年来已是如此,尊崇儒教,区区旁人来此能讨间半点好?”
“那是自然,雾隐门生有圣贤阁在此,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难怪许久不曾见的木知天小友今日来此,敢情是早就知晓明日有要事呐。”
“嗝!”
“嗝!”
“娘个腿子。”
“真他娘的好茶。”
各位吹嘘期间,先前徐秋沏茶铁锅竟已是见底,其中正老神在在斜卧一碧绿鳖三,悠闲自得、口吐人言。
鳖三这厮阴险狡诈,趁着各位不留神,早是一猛子扎进了铁锅,一顿牛吞鲸饮。
木知天见此,脸色难堪,喉结窜动,难不成方才一盏茶水...
徐秋哑然一笑,女子见状,耸肩念叨:“还不曾吃够哩。如此一来也好,今夜就劳烦徐道友再沏一壶,如何?”
徐秋饶有玩味的斜视木知天,稍有些为难道:“木道友,一并么?”
木知天并未回话,女子咯咯含笑,“良辰美景,再无旁人。”
“却之不恭呐,徐某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徐秋拱手作揖,顺便一指正破骂鳖三的楼三千与段三郎,“在下这三位老前辈,不知能否好生招待!”
“那是自然,徐小友的前辈也是圣贤阁的前辈,好生招待,取来最烈的酒水,迎来口才最好的女子彻夜作陪,且叫三位老前辈不枉此行。”
楼三千气呼呼,须发抖笑,“如此可泄在下郁郁不满意气!”
段三郎:“在下两袖清风,今夜只要姑娘,不要酒!呸,只要酒水,不要姑娘。”
鳖三洋洋得意,“一行白鹭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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