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何其远。
三宗小辈争席花榜,沉寂了许多年的青水宗一雪前耻,摘取了小辈第一人的名号,宗门上下热闹极了。不论是北山的男子或是西山的女子俱是来往了御剑阁门前,想要再一睹那位草鞋少年的风采。小辈之中会当凌绝顶的徐秋却是迟迟不肯现身,打这御剑阁中走出了池余前辈,简单交代了两句,说是徐秋已是随在三位老师傅身后远走,从今往后,若是不出意外,青水宗再难瞧见这位少年,前辈这一番话有如一瓢冷水,叫这青水宗冷清了不少。
北山寂寥。
西山落寞。
南山不言。
这会儿,守山门的那几位小修士正是打瞌睡,打那天幕飘然而至一位青衫,悄摸的踏过山门,正是徐秋。过山门一步,徐秋驻足良久,瞻顾青水宗山水花鸟,南山药草茂盛,其中有一蜿蜒溪流,涓涓流淌,山下湖中有几条鱼儿游荡,倏尔远逝,古灵精怪。犹记初来此地,桃花运就是不浅,约莫瞧了七八位女子的身子,不论是蟠桃或是葡萄俱收眼底,那段时光如今想来依旧历历在目。
过山头,北山。北山屋舍错落,其中有三件空空荡荡的屋子,正是前些日子喜偷女子衣裳的贾氏三人,由于自身的搅合,早是逐出了山门。再往前,杨天的宿居之处,行到此处,难免要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再过北山,乃是西山。
青水宗自打开山以来,西山向来都是女子宿居之处,恐怕徐秋是这第一位落户的男子。
西山旖旎风光依旧如初来此地一般,想起那日夕阳下的归来的捣衣女子,细腰圆胯,欢声笑语,日后再是难见。
徐秋稍微有些感触。
一间屋子灯火昏黄,门窗轻掩。
两位女子坐立床榻,相互无言。
门外依旧老杨柳,老杨柳上依旧是当初的那位少年。
于清水念叨:“徐秋那厮真是薄情寡义,薄情多是读书人,这话一点不错,说走就走,连一句口信都没有留下。往后若是在遇见了,定要好生的再刺上几剑。”
于清霜含首小手搓脸发梢,询问于清水:“清水姐,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徐秋了么。按照他的本事应该会去青城门,恐怕是不会再来这小山头了。”
掩再老杨柳上的徐秋听了这话,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至于于清霜口中是否往后再有重逢之日,按徐秋的盘算那是一定有的,不过具体在何时,不知晓。
于清水善解人意,凑近了一步,拉住了于清霜的手,面带笑意说道:“这有何难,好生修行,终有一日咱们也可进入青城门,届时遇见了徐秋,老账新账一把算。”
于清霜寡言,点点头,起身出了于清水的屋子。
于清水相送至门外,轻轻掩上了门。
徐秋正想现身与这于清霜说上几句,免得从今往后,成日里将‘薄情多是读书人’,这么一句挂念在嘴边。不过,正当徐秋一跃而下的时候,忽然瞧见这位小女子从这袖间取出了一物来,任凭徐秋是多大的本事,这时也是百感交集。
于清霜一步一步来至西山边,挑眉望了望山间明月,摇了摇头,再是扫视青水宗北山的灯火,耸了耸肩,嘟囔了一句:“山水呀,山水,怎么没有颜色哩。”说罢,从这袖间悄摸取出来了一物,此物竹签串,上游七个红果,正是冰糖葫芦,徐秋下山一月所赠。敢情这小女子一粒不吃,藏在了云袖里。于清霜见四下无人,将这一串山楂红果举过身前,顶着山间明月晃了晃,望了许久,破涕一笑,“红扑扑。”
说罢,又将这七粒红果给收回了袖间,回了屋子。
其实,那日清水湖下徐秋瞧见了这位小女子的身子,她是知晓的,关于这一点,徐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这位姑娘却善解人意,并未将此事张扬,否则自身的名号恐怕是难保,毕竟这等事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小,但就一位‘读书人’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徐秋以为,于清霜年纪颇小,涉世未深,不谙人事,至于更往后的深意,也不用多说,多说无益。故而,徐秋若有所思,并非现身。或许若干年后再重逢之时,这位含羞姑娘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子,看的也是更远,毕竟天高何其远么。
顾辞舟,那位灵璧镇凉府的千金小姐,身世不幸,于徐秋而言,虽说不上感同身受,不过冷暖却是知晓的。
此间这位姑娘难眠,起身踱步屋内,将这窗儿打开,案上是一碗冒着热气莲子羹,方才小业姑娘送来,也不知为何,小业姑娘的莲子羹终是隐隐少了一些什么,不过顾辞舟除了这莲子羹,旁的是半点没有兴趣。屋内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松柏影也,顾辞舟一袭素衫,行在这飘摇松柏见,宛若月上广寒宫里的那一位,翩眇、清幽。
莲子羹捧在手中,手持勺子,舀了一勺。
扫了一番正挂窗沿昏黄的月,碎碎念:“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正是那日江畔画舸中那位草鞋青衫少年轻轻吟唱之词,不曾想这位姑娘却是记了下,也不知晓这一记就是多少年,更是不知会在何年何月才能与那一位重逢。
徐秋长叹一息,怅然离去。
莲子羹凉了。
顾辞舟掩上了窗。
熄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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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外,三位老师傅正商谈稍后该去何处潇洒快活,吵闹的是不可开交。徐秋悄然而至,与这三位老师傅打了个照面,脸色无改,尤其是一对眸子依旧清澈如水,楼三千凑上前来,含首羞涩一笑,“这么久,累坏了吧。”
徐秋闻言,知晓这楼三千又是在不正经,立马与段三郎肩头的鳖三说道:“鳖三,猛烈撞其胯下。”
鳖三闻言就是蜷缩了身子,牟足了劲,楼三千见此立马不敢再取笑徐秋,急忙躲在了徐秋身后,谄媚念叨:“徐秋小友,举世无双,世上恐怕再难寻出与你一般的少年了,如山间清爽的风,如古城温暖的光。”
堂堂天池虎人,楼三千竟是如此窝囊,狗日的鳖三身子也是出奇的坚,刀剑不入,水火不侵,犹记上次叫他冲撞了裤裆,足足七日没有半点动静,眼下这正是寻花问柳的时候,若是再有半点差池,楼三千还去甚青楼,寻甚女子?
徐秋讥讽笑了笑,听楼三千罕见的说出这么一番好词来,冲这鳖三摆摆手,示意此事就算了,转身与这楼三千说道:“楼三千,你这番话可是羚羊挂角,深得我意呐。罢了,就放过你了。”
段三郎凑上前来,询问徐秋:“徐秋,咱们三位老前辈刚才商量了一番,委实商量不出个名堂,楼三千这老儿非要去吃花酒,九头牛都拉不回。”
徐秋讪笑,“三郎,依你所看?”
段三郎好是不要脸面,竟是当着余下两位的面与这徐秋负手说道:“依三郎看呐,咱么不妨去寻一处清幽的地儿,沏上一壶好茶,取一卷经书,读个通透。”
显然易见,段三郎这是在迎合徐秋,阿臾奉承,完全是违心之言,惹的一旁鳖三于楼三千破骂出口,前者骂道:“狗日的段三郎,恬不知耻,读书这话你都能说得出,早不读,晚不读,偏偏这时候说甚读书,挂羊头卖狗肉的玩意。我呸!”
楼三千如是破骂:“读书?你不去找姑娘喝酒,你读书?沏上一壶茶,读一夜的书,这是你一夜御七女的段三郎说出的话么?我呸!”
段三郎颜面荡然无存。
“吹灭读书灯,一身净是月。想必三郎定是崇尚这等清高的读书人气节。是否?”徐秋望月回道。
段三郎嘴角上扬,冲楼三千与鳖三一笑,一指明月,再指江水,与徐秋回道:“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各位瞧这山水清明,岁月微痕,才是吾等读书人的好去处呐。幽暗深巷,寻花问柳,粗俗,粗俗唷。”
徐秋实在是没料到这段三郎竟然还有这么一套说辞,饶有兴致的与其对视三息,遂是猛与身后二位回道:“二位前辈听见否,可明白方才三郎所言何意。”
楼三千嗤之以鼻,“文绉绉,一听就晓得从哪里瞧来的一番话,楼某人短浅粗鄙,听不懂。”
徐秋续问:“鳖三?”
鳖三捏着嗓子,嚷嚷了徐秋,也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徐秋侧身斜视段三郎,瞧其满脸春光,得意洋洋,前者努嘴耸肩,“不满二位前辈,这一番话在下当年读书时候曾听先生谈及过,不过这其中深意堪比道教晦涩真意,一时半会,徐某人也是不可领会。故而,如今三郎的觉悟境界可是高出了我等不少呐,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过徐某人自诩清高,从不求学,再看二位前辈也是草莽之人,恐怕不愿寄人篱下讨学问。如此说来,是咱们不配与之为伍。”
一番话,云里雾里,徐秋与段三郎续道:“山间清风在此,江上明月也在此。那么三郎好生留在此地读书赏月,徐某人先随两位前辈前去吃些酒水,三日之后,再来此处与你会和。”
说罢,徐秋取下腰间青石剑鞘,立身剑鞘之上,与身后两位前辈叫唤:“此地不宜久留,免得叨扰了三郎读书唷。”
楼三千如坠云雾,询问:“去何处?”
徐秋一指天池,“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天池何其大,寻花问柳去。”
两位前辈眉梢叠喜,当即不光不顾段三郎。
可怜段三郎你,可悲可叹。
行出三百里,身后猛呼:“徐秋,等等老夫。”
两岸青山,江面有一举剑青衫,回首笑问:“山间明月,江上清风,不读书了么?”
紧随其后这位自然是其貌不扬的段三郎,一手掀开宽袍一手御剑,疾射而来,脸色青红,与楼三千与鳖三对视,低下了头,“三郎不读书,四人之中有一位读书人就好。”
一句之后,安静三息。
四位,相视大笑,借清风传遍了江流。
楼三千取笑:“在徐秋面前卖弄学问,当真是老头老奶洗澡。”
段三郎不解,呢喃:“老头老奶洗澡?”
北山捧腹大笑:“老逼老吊。”
徐秋摇头,啧舌,对于这三位的修养实在是不敢恭维,当即留了一句:“附庸风雅。”
不问所去何处,顺江而上。
按照楼三千的说法,天池三教九流是如此划分,此江水绵延天池,自上而下分为上游、中游、以及中游,如今三宗乃是这中游,再往下仍有宗门,不过都是一些喽啰,也正是三教九流之中的九流之辈,而江流上游这错落坐立三教,三教分别为青城门、雾隐门、以及花也门。三教九流也就是如此由来,三教各自崇尚道,儒,佛。难怪那日风波庄内,徐秋道出‘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这句之时,三位前辈吃惊,敢情是与这道教沾了边。至于雾隐门,崇尚儒家,其门生多为书生意气,不论是诗词或是礼乐均知晓一二,崇尚文人,儒客推崇,山门往来无白丁。后世君臣以及尊师重道俱是来源于此。另外,花也门,顾名思义,花一字向来与佛有缘,清静、柔软、美丽,最能代表虔诚恭敬之心,以花供佛更是具有无殊胜的功德,故而流传徐秋花与佛的名句,例如,借花献佛,例如,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三教远非三宗可比,三教之流乃非过江之鲫,俱是池中龙凤,有朝一日平步青云,不在话下。三教之中论前辈归真乃是小数,多数修为为真人,以及御真,这才算是老神仙。谈及小辈,妖艳贱货数不胜数,随便将三宗一位不知名号小辈拎出也是个乘风中上游,至于乘风下游,山门扫地都是不用,小辈可入返璞也并非稀罕事,更有甚者,不过二十弱冠年纪,三教雪藏弟子已是窥探归真门槛。
三教有个规矩,花榜小辈可踏三教,至于年纪稍长者,不过归真,不可入三教。
楼三千言谈于此,滔滔不绝。
徐秋自嘲:“既然如此,咱么四人还是在这江流中游过活罢了。”
楼三千闻言,侧身斜视徐秋,鄙夷一句:“江流中游过活?小子身子单薄,难不成这志向也是仅止步于此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是止步三宗,咱们三位老师傅又是何苦为难与你?”
徐秋笑了笑,打趣:“区区三宗,叫你三位老师傅给陷害,险些命都是丢了。更何况三教之辈,稍微一个不留神,我徐秋可就是名垂青史了。”
徐秋看似是在自嘲,其实是在说风凉话,仍旧将这三位老师傅的行径给记在心头,正取笑哩。
徐秋瞧楼三千不做声,狡黠一笑,一手搭在其肩上,询问:“楼三千,当初地鱼上天池那日,据说你是睡了一位老神仙的婆娘,此事是真是假?”
说到婆娘,楼三千立马来了兴致,当即夸夸其谈,“此事还能有假么,木不言那厮尊崇女子三从四德,整日将自家婆娘给锁在家中,自身落个潇洒,寻花问柳,天下还能有这不公的事儿么?楼某人可是不能忍,实不相瞒,在遇见你小子之前,老夫从来都是瞧不起雾隐门那些假文人,活脱脱的半吊子,做学问么,不深,讲道理么,却是老母猪上树,一套又一套。老夫深知那位婆娘日子不好过,才是深夜入其闺房,解救其于水深火热之中。试问,老夫有甚错?”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楼三千自称寻姑娘吃酒睡觉,从来都是青楼贪钱不重身子的女子或是怨懑难平的深闺女子,至于那良家姑娘从未染指,自身的教养刻在骨子里,做不出那样的事。
段三郎闻言,抢道:“实不相瞒,鄙人如是。”
鳖三方要出口,徐秋径直打断,“你不用说,徐某人知道,能与你睡觉的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看不上你。”
鳖三大怒:“大胆徐秋,胆敢怒骂本尊相貌,要知想当年本尊也是浪里小青龙,游历一趟人间,可胜无数,满街的女子随在本尊身后,企图青睐于她,本尊都是不搭理。如今不过九世轮回罢了,待本尊遇水化龙那一日,小子有你苦头!”
“说完了么?”徐秋笑话。
鳖三闷哼:“说完了,大人。”
鳖三认怂,担惊受怕,毕竟徐秋的手段他已领略,楼三千的洗脚水,荼害生灵,杀人诛心。
听了方才楼三千一番话,徐秋若有所思。楼三千天池百年,自然是轻车熟路,再听其说话语气,隐约中还有些许不屑,续问楼三千:“那位深闺女子的郎君在天池三教之中是何地位?”
“那厮,木不言,三教雾隐门里的一位前辈。”楼三千随口回道。
“打得过么?”
楼三千听徐秋这么一问,立马横刀立马,“打不过,我敢睡他婆娘?”
“那你为何要跑?”
“那厮不讲道义,勾连三教许多前辈围堵老夫一人,能不跑么?”
“当真?”
楼三千喃喃自语:“围堵老夫,老夫也打得过。”
“那你为何要跑?”
这老儿不晓得想见了什么事儿,竟是老脸一红:“刺激。”
“刺激?”
楼三千随口搪塞:“你年纪还小,不懂。”
天下还有徐秋不懂的男女之事?
所谓刺激二字,当年夜读,之中也有涉及,说那西门公子与某一位姑娘深闺偷行鱼水之事时候,谈及了这二字,在乎一个‘偷’字,其中深意,此处不多交代。其实,算不得什么,人之常情罢了,就好比自身碗里的肉终是没有别人碗里的肉香一般。
徐秋再问:“楼三千,你究竟是何修为?”
楼三千戛然而止,没了下文,许久才道:“为师修为深不可测,凭你如今的乘风下游来说那就是望尘莫及。”
徐秋自讨没趣。
“江流上游,三教之地,我等贸然前去也没个落身之处。”徐秋纳闷道。
“天池之所以名为天池,据说当年某一位堂堂正正的神仙从星河观望,有言,此地如一池山水,地势北偏,这一江水儿自南往北而去,途径千山万水,山有高千尺,水有万丈深,好似水天倒置,故而名为天池。其实,天池好玩的去处多了去了,穷讲究也是颇多,不过一般人都不知晓,老夫游山荡水这些年,见识过了许多。就例如,往雾隐门所去的途中有一山,名为天机山,此山高约三千尺,直入云霄再过千尺,与星辰比肩。据说当年此地本无山,陡有一日,打这青天落下一截黄木,落地生根,不出半年已是三千尺,后人称为天机山。至于天机山么,常人若是瞧见了顶多是兴叹一句,高山巍然,不知其中门道。”
徐秋有些兴致,抬眼楼三千,续问:“天机山,有甚讲究?”
楼三千轻咳两声,挽了衣袖,回道:“由于临近雾隐门,故而这天机山这些年来一直由这雾隐门照看。而雾隐门崇尚文人,估摸着是闲来无事,在这三千尺的天机山上,建了一座恢弘殿堂,名为往来殿,具体如何恢弘,老夫读书少,说不上下,总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往来殿内那才是热闹,不论是街巷或是酒楼应有尽有,尤其是那貌美女子,数不胜数。雾隐门这个假文人圣地好客,殿前张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迎这天池三教东西南北客。”
楼三千一句之后,身后三位俱是舌桥不下,俱是出口。
徐秋:“圣贤天机山。”
段三郎:“姑娘当真数不胜数?”
鳖三:“有卖臭豆腐否?”
三句简短,就已分出了高低。
不过各位也是相互不嫌弃,各自是指鼻子骂脸哈哈大笑。
天幕泛白,江流湍急。
那一袭青衫自始至终不曾回首张望三宗,谈笑间往江流上游而去,待这三位老前辈吵闹时候,碎碎念念:“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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