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的手，微微颤抖》吃书

    回到办公室之后, 坐在自己位置上玩手机的叮当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
    沈卯卯明白她是有话要说，于是勾了勾手指, 和她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两人下楼，在楼前兜起圈子来。
    叮当开门见山地说道：“少了个人。”
    沈卯卯：“谁？”
    叮当：“是那个美术老师……我忘了她叫什么了。昨天柳主任检查的时候她没写教案，好像是住咱们隔壁的。”
    沈卯卯接着问道：“她室友呢？”
    叮当：“她室友就是跟我不对付的那个女的, 今早来的时候人都傻了, 也没跟我阴阳怪气, 可能是被吓到了。”
    沈卯卯：“人呢？”
    叮当：“还在办公室里啊, 你没看见？她趴那儿跟朵潮湿的蘑菇似的, 一副活不起了的样儿。”
    沈卯卯道：“昨天半夜被带走的应该是她了。”
    叮当点头：“boss带人走有规律吗？不会是完全随机的吧？”
    沈卯卯：“随机, 不过可以避免。”
    避免的办法, 很有可能就是那把黑伞。
    眼看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沈卯卯嘱咐她道：“我去上课, 你自己有时间可以在附近调查一下，套套柳主任的话，注意安全。”
    叮当俏皮地向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yes sir！”
    沈卯卯转头上楼了。
    因为二班第一节课是英语课, 所以这次沈卯卯终于见到了这帮清醒的小朋友。
    当然, 和一班一样, 他们一见到沈卯卯就开始嘲笑她的头发。
    沈卯卯正打算故技重施, 把剃须刀拍在讲台上，就听底下一个小男孩突然说道：“行了！老师要开始上课了，请大家不要再说话了！”
    她挑挑眉，看向那个站起来了的小男孩, 认出他是昨天那个坚持到最后才睡着的小朋友, 不由地对他勾了勾嘴角, 然后还是把剃须刀拍上去了, 面朝众人冷声说道：“很好笑吗？”
    这回居然没人敢再说话。
    虽然没人接茬，但沈卯卯也不尴尬，继续说道：“真要是喜欢的话也不用跟我客气，我带了东西，可以给你们剃一个一模一样的，还可以跟你们班主任说，在升旗仪式上让全校师生欣赏你们的光头。”
    小萝卜头们果然没见过这样上来就威胁人的老师，一个个睁着大眼睛看她，里面全都是震惊。
    领头那个小男孩说道：“我们班主任才不会管我们呢！”
    沈卯卯重新看向他，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底下的小朋友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她怕我们不听话，给我们吃了一种香香的糖！吃完我们就全都睡着了！”
    “第二节课我们没吃糖，但是闻到了香香的味道，结果又睡着了！”
    “我回家跟我妈说了，她说这种能让人睡觉的东西小朋友们不能多吃！对身体非常不好！”
    “班主任根本就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要喜欢她！”
    最开始那个小男孩又说：“语文老师，要不然你来当我们的班主任吧？”
    其他人也立刻说道：“对呀对呀！语文老师，你来当我们的班主任吧！我们更喜欢你！”
    沈卯卯无比确定，这个小男孩在二班里绝对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其他小豆丁很怕他，也很听他的话。
    她故作无奈地说道：“这个我管不了，工作都是学校安排好的。不过我们都是临时工，可能过几天就走了，所以你们也不用太苦恼。”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唯独二班头头小男孩没笑，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卯卯敲敲桌子，说道：“好了，现在开始上课。昨天让你们睡觉了，没来得及介绍自己，今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姓娄，你们可以叫我娄老师，也可以叫我语文老师，请随意。”
    “语文老师好——~”
    “现在没时间让你们介绍自己了，我们直接上课，后续再互相认识，现在请大家保持安静，听我讲课。”
    也许是因为有小男孩的镇压，这节课上得很轻松，根本就不用她操心纪律的问题。
    下课后沈卯卯回到办公室，见到了叮当说被吓破了胆子女人。
    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发直，神情恍惚，确实是不太好的样子。
    叮当小声对沈卯卯说道：“她都坐一上午了……看到什么东西被吓成了这样啊？”
    沈卯卯：“不知道。”
    叮当瞟了她一眼，颇为无语：“你可真实在。”
    沈卯卯：“嗯。”
    叮当：“……算了，我出去溜达溜达，没准会有收获。”说完推开门就走了。
    沈卯卯目送她离去，准备先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这一睡就到了快要中午放学。
    从外面回来的叮当拍醒她，感慨道：“我还以为大佬是不需要睡觉的。”
    沈卯卯：“我还差点火候。我认识一个真正的大佬，她过本的时候一般都不怎么睡觉，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睡觉，只是不相信别人。不过等我们熟悉了以后，她就会和我交替着守夜了。”
    叮当一脸震惊：“大佬！你高冷人设崩了啊！”
    沈卯卯重新回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叮当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老鼠：“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吧？你提起他的时候好温柔。”
    沈卯卯怔了一秒，突然笑了一下：“嗯，很重要。”
    叮当惊讶道：“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啊，干嘛要一直板着脸？”
    沈卯卯瞥了她一眼，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同时放眼望去，结果竟然没能在屋里发现那个女人。
    “人呢？”她问道。
    叮当：“上课去了吧？我刚才看到她一脸肾虚地飘过去了，乍一看比鬼都吓人。”
    沈卯卯评价道：“还知道上课，应该没事。”
    叮当：“……有道理。”
    “你呢？”沈卯卯看向她，“有什么收获吗？”
    今天叮当一整天都没课，从第三节课开始就在到处乱跑、观察别人，但她走了两个小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见到可疑的人物，总结起来就是——毫无收获。
    好在沈卯卯也没指望她能找出什么来，只是叮嘱她继续努力，然后看了眼时间，就拍拍屁股回班级了。
    一班的这节课正好就是那个女数学老师在上。
    底下的学生呼啦啦地睡倒了一片，她就跟没事儿人似的，该怎么讲就怎么讲，自我陶醉得厉害，倒是看不出来什么害怕的痕迹。
    下课铃响起来以后，她收起数学书，抬脚就往外走，路过沈卯卯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沈卯卯走进班级环视一圈，目前全班只有陈美涵一个人还清醒着。
    陈美涵看着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好困啊……”
    沈卯卯和她隔空对视，两秒之后转身就走。
    陈美涵：？？诶你——？！”
    ……
    直到晚上放学，陈美涵才找到和沈卯卯说话的机会：“s……娄老师，我有点问题想问你！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出来走一趟？”
    沈卯卯：“没时间。”
    陈美涵气得面目狰狞：“你不要太过分！我都……我都主动给你台阶下了！”
    沈卯卯：“哦。”
    陈美涵直磨牙：“你别逼我！”
    沈卯卯静静地看着她。
    周围的小朋友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唯独陈美涵的家长像是和她约定好了一样没来。
    她站在沈卯卯面前，撅着小嘴，双手环胸，表情要哭不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叮当在办公室里瞪了半天，都没见她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教案都没顾得上拿就跑了过来，结果就收获了这么一个场面。
    她有点惊讶，因为她没想到这种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局面会在小楼这样的大神和一个小朋友之间出现，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了？小楼老师？还有这位同学？”边问着边蹲在陈美涵面前，要去拉她的手。
    陈美涵撅着嘴躲开了。
    叮当眯起了眼睛：“我记得你，你是一班的吧？唱歌还挺好听的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美涵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说话时眼睛还是看着沈卯卯，脖子高高地昂着，像是一只永不言败的小天鹅。
    叮当夸张道：“哦~原来是你啊！老师们马上就要下班了，你也赶快回家吧，有什么事儿第二天早上来学校了再说？”
    陈美涵尖叫：“不行！我就要现在说！”
    沈卯卯丝毫不为所动，冷酷得一比。
    陈美涵别无他法，最后眼睛一转，趁两人都没注意一下子扑到了沈卯卯身上。
    沈卯卯侧后退了一步想躲，但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最后还是被她扑了个正着。
    她抬脚就想踹，但紧接着陈美涵已经嚎了出来：“哇qaq！求求你了！帮帮孩子吧！孩子好可怜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沈卯卯：“……”
    叮当：“……”
    周围还没走干净的家长纷纷看过来，可能是怀疑她们在拐卖小孩儿。
    在她嚎啕的哭声中，叮当大声问道：“大神！要不然答应她吧！太丢人了！！！”
    沈卯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陈美涵不仅一点儿也没长进，反而还学会耍无赖了。
    她颇为头疼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说道：“行了，别嚎了，你要干嘛，说吧。”
    陈美涵从她腿上抬头看过来偷偷往上瞄了一眼，结果就看到沈卯卯正满脸寒霜地看着她，好像如果她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就准备直接把她弄死。
    陈美涵委委屈屈地说道：“我……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
    三人避开了其他学生，来到教学楼的另一个侧面。
    沈卯卯不耐烦地说道：“说。”
    陈美涵立刻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离开这里的办法，但是相对应的，你要帮我干掉那个东西！别想了，要是没有我的同意，你们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沈卯卯挑眉看她。
    叮当震惊道：“她居然知道游戏的事儿？！”
    沈卯卯点点头：“除了她以外其实还有很多npc也觉醒了。”
    “觉醒？”
    “这个我之后再跟你说。”沈卯卯看向陈美涵，“你想说的就这些？”
    陈美涵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只有我和二班那个小子一起给你们好评，你们才能离开！所以你必须帮我！要不然你们就谁都别想走！”
    叮当道：“等一下……除了你以外还要二班的一个学生？那光你自己说了也不算啊。”
    陈美涵说道：“我们关系很好的！只要我跟他说，他一定能同意！”
    沈卯卯：“那就先让他同意再说。”
    陈美涵看着奸诈的大人，愤怒地说道：“行！你给我等着！明天开始你就必须帮我！否则我就让你好看！”
    沈卯卯面无表情：“谢谢，我觉得我现在就很好看。”
    最后陈美涵是哭着走的，买的站票。
    沈卯卯和叮当往回走。
    叮当好奇地问道：“大神，她为什么会向你寻求帮助啊？”
    沈卯卯如实回答：“我们以前就认识。”
    叮当：“诶？”
    “这是个重复性副本，我以前就进来过。”
    叮当：“！诶诶诶？！”
    沈卯卯：“与几年前相比，这个副本的难度似乎是降低了。”
    “那你要帮她吗？”
    “互相利用罢了。”
    陈美涵并不是什么善茬，沈卯卯至今还记得她仅仅因为觉得好玩就把她们放走了的行为。她有着小孩子的外表，但实际上已经在本里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了，是阴晴不定随心所欲的副本原boss，所以沈卯卯一直都对她抱有警惕之心。
    叮当也不追着这件事不放，转而问起了“觉醒”的事：“那你说的‘’觉醒’又是什么意思？”
    沈卯卯看了她一眼：“你进入游戏多久了？”
    叮当：“也就半年吧……”
    “几年前，副本里的npc远不及现在这样灵动。随着游戏的不断更新，npc们越来越鲜活，最后甚至有了‘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游戏，只是游戏中的人物’的 npc。对于这种情况，我习惯称它为‘觉醒’。”
    “觉不觉醒对我们来说有影响吗？”
    “会导致副本难度的大幅度变化。”
    本来npc对所有玩家都是一视同仁的，但随着他们的觉醒，他们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对玩家有了一个主观上的评价。尤其是那些关键npc，他喜欢哪个人、讨厌哪个人，都会对游戏造成巨大的影响，进而导致副本难度升高或降低。
    对玩家们来说，他们拥有了另一个脱离副本的方法——跟npc打好关系。“只要胆子大，贞子放产假”这句话很有可能将不再是一句调侃，转而成为现实。
    叮当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觉头皮发麻：“我的妈啊……对着鬼真能硬起来吗？太可怕了吧。”万一鬼是人形的还好，但万一它是什么畸形的物种，到底得有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跟它发生关系啊？
    沈卯卯：“不一定是要发生关系，刷刷好感度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两人走回办公室，结果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人锁上了，估计是其他玩家以为他们两个已经走了。
    叮当拿出钥匙开门，准备收拾一下教案教材带着东西离开。进去之后她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她和沈卯卯的桌子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辛辛苦苦花了好几天才写出来的教案呢？！我音乐书呢？？谁干的？！谁干的？！！”叮当人都傻了。
    沈卯卯：“找不到就算了。”
    叮当愧疚道：“拿走了我的也就算了，干嘛要把你的一起拿走？！你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
    说到这里她又很生气：“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死三八拿的！”
    沈卯卯：“……”
    叮当火冒三丈：“走！我们去找她算账！”
    沈卯卯：“你没有证据。”
    叮当才不管那些：“我办事儿从来不讲证据！”
    可以，很豪横。
    叮当记得她不喜欢被人碰，所以没过来牵她的手，只是催她快点跟上，然后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寝室。
    沈卯卯跟在她后面，路过自己寝室的时候还特意往门口瞅了一眼。
    那把黑伞还立在门口，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但她可以确定这跟昨天的不是同一把，因为这把伞的伞面上又出现了水痕，而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下雨。
    叮当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直接杀到隔壁寝室门口，伸手推开隔壁的门，大声说道：“是不是你——”声音戛然而止。
    屋里有人，又不像人。
    数学老师正坐在地板上，手里抱着一大堆破破烂烂的书，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纸屑，偏着头看她。
    叮当莫名有点底气不足：“你……你为什么要啃书啊……”
    数学老师的眼睛盯着她，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停，一直把纸屑往自己的嘴里塞，边塞边嚼，津津有味。
    沈卯卯越过叮当走了进去，一手刀敲在女人的后颈上，直接把人给敲晕了。
    叮当这才跑了进来：“大神！你砍人的手法好专业啊，是不是有专门练过？”
    沈卯卯没搭茬，直接说道：“过来搭把手。”
    叮当：“干嘛？”
    沈卯卯让她拦腰把人抱起来，叮当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也不敢忤逆大佬的意思，乖乖照做。
    也是等她把人掀过来后才发现，这个女人的腹部鼓得不太正常，让她立刻就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你说这不会是……”
    沈卯卯伸手，轻轻按压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肚子。
    她鼓起来的位置不是小腹，而是胃部，里面摸着硬邦邦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撑了这么大。
    沈卯卯用力在上面压了一下，处于昏迷中的女人立刻难受地皱起了眉头，嘴唇微微颤抖。
    沈卯卯压了第二下。
    “呕——”的一声，从她的喉咙里涌出来了一堆湿漉漉的纸团和纸片，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问道。
    叮当别过头，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鼻子，五官皱皱巴巴地挤在一起，也想跟着呕两下。
    沈卯卯如法炮制，一直摁压到她的胃部不再鼓起才停手。
    而此时女人的脸边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似的湿纸屑了，沈卯卯甚至从中间看到了自己的语文书。
    叮当捏着鼻子问：“可以了吗？我们快走吧……早知道就不来了。”
    沈卯卯把人拖去另一张干净的床上放着，让叮当开了窗，然后说道：“走吧。”
    出门以后，叮当不满地抱怨着：“啊……我感觉我整个人都酸了，你为什么要救她啊……她都把我们的书吃了，这下我们怎么办？”
    沈卯卯：“我只是试试这样可不可行，万一以后你出现这种情况也能找到办法救人。”
    叮当撇撇嘴：“大神你是不是咒我啊，我一定不会变成这样的呸呸呸。”
    沈卯卯道：“你先回去吧，我上楼看看。”
    现在是大白天，叮当自己一个人也不害怕，于是嘟嘟囔囔地回了房间，准备去清洗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
    沈卯卯孤身一人来到楼梯前，用老方法打开门锁，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二楼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此时天还没黑，让她可以更清晰地看到这里的情况。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生着绿色的霉菌，霉菌下有许多看不太清的小孩涂鸦。这栋楼盖得很草率，楼顶的防雨没做好，天花板上的墙皮被雨水浸泡后又自然风干，爆开一块块灰黑色的痕迹。
    走廊的两边有许多房间，沈卯卯先去昨晚确定的boss所在寝室的门口，把耳朵贴在门前听了一会儿。
    “怦——”
    “怦——”
    “怦——”
    是那个怪物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它应该就在里面。
    但不排除有两只怪物的可能，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
    沈卯卯正思考着怎么才能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把其他寝室的门打开，突然听到了一声在外面响起的炸雷声，紧接着闪电的光芒划破天空，血红色的雨水从天空噼里啪啦地降落了下来，砸得房顶玻璃“啪啪”直响。
    看来这把伞比陈美涵懂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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