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与宋逸志分开后便去了集凤轩,落座时,康熙点的一出《龙凤呈祥》刚开了个头儿。
在集凤轩听戏的人不少,康熙和太后端坐上首众星拱月,四爷悄悄从侧门进来坐在三阿哥旁边,除了女眷那边的四福晋,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几个成年的阿哥都知道每年端午节上香,四爷总要跟专程从潭柘寺赶过来的慈济大师多聊一会儿,注意到的也没什么反应,都认真瞧着台上。
唯有十四阿哥胤禵撇了撇嘴,低着头吃瓜子儿,也没说什么。
等听完戏,就快到午时了。
王公大臣们还要辛苦顶着大太阳从畅春园回到家才能用上午膳,至于皇子阿哥们,额娘在畅春园的各找各妈,额娘不受宠或者已经不在的,有养母跟养母,没有便去皇子四所也能有个地儿歇脚。
等歇过了晌儿都重新收拾好后,才是皇家共襄盛举的晚宴。
十三阿哥的额娘早就去世,他平日里跟四爷关系亲近,也有赖德妃多照顾,送走了陪着太后的两个妹妹后,自然是跟着一起去德妃所在的韵松轩。
在这样的节庆日子里,德妃是不会扫兴的,即便四爷还是那淡淡的样子,有乌拉那拉氏笑靥如花陪着她说话,德妃神色也很不错。
在等午膳的功夫,德妃还不忘关心四爷府里头。
“听说前阵子弘昀那孩子身子不太好?眼下可好些了吗?”
乌拉那拉氏笑得特别温婉:“多谢额娘惦记,换季小孩子身体弱,眼下已经是大好了。”
德妃点点头:“那就好,这孩子身体是不如弘晖,你是福晋,也得多照看几分。”
乌拉那拉氏知道德妃这话是向着自己,她脸上笑容并无变化,恭顺地点了点头。
德妃又转头看向十三阿哥胤祥:“下次选秀也要给你选个福晋了,到时候本宫给你多看着些,你可有喜欢的?”
十三阿哥才十六,红着脸还没回话,拿着一把弹弓的十四阿哥就跑了进来。
“额娘我呢?我喜欢厉害点儿的!不只是福晋,得多给我选几个才成!”
德妃见他跑的满头大汗,嗔笑道:“不许浑说,到时自有你皇阿玛做主。”
胤禵嘿嘿笑:“怎么是浑说呢?娶个厉害点儿的福晋,再多来几个好生养的格格,额娘您才能多抱大胖孙子不是?不然跟我四哥府里似的,女人没几个,还不老实,子嗣就那么小猫两三只,让您和皇阿玛都跟着着急。”
四爷闻言本来还算和缓的脸色冷了下来,就连乌拉那拉氏胸口都是一窒,自家小叔子这是说她无能呢……
德妃还没来得及打圆场呢,门外就传来了万岁爷的笑声。
“哈哈哈!十四说的对,老四家的是慈软了些。”康熙跨进门后顺着胤禵的话给乌拉那拉氏捅上一刀后,接着闷棍就下来了——
“老四这府里人确实是少了些,也不拘着选秀,德妃,你这两日看看记名的秀女,选两个好生养的给老四。”
德妃起身蹲下:“臣妾遵旨。”
额角青筋都露出来的四爷和被小叔子坑得满脸血的乌拉那拉氏也都行礼谢恩:“多谢皇阿玛!”
康熙摆摆手笑眯眯地坐下:“起来吧,朕过来陪你们用个午膳。”
有康熙在这里,午膳的规格自然是升了级,可也没用多等,膳房谁都敢下脸子,独独不敢耽误了万岁爷用膳。
所以这午膳反而来的更快了些。
四爷夫妇和十三阿哥用完午膳便跟在康熙身后出了门,他们也要去皇子四所歇晌儿。
胤禵被德妃给留了下来,等人都离开后,德妃冷着脸狠狠在胤禵背上拍了一巴掌:“刚刚你是不是知道你皇阿玛要过来?谁教你说那些话的?”
胤禵龇牙咧嘴凑在德妃面前讨好:“嘿嘿……儿子这不是听您的,心疼一下四哥嘛?您看四哥府里也太不像样子了,说出去都叫兄弟们笑话。”
德妃白了他一眼,脸色仍然很不好看:“那是你兄长,他府里如何还轮不到你说话!做弟弟的妄言兄长内宅本就是无礼,这也是额娘教你的?”
胤禵上前拉着德妃的袖子撒娇:“儿子以后再不敢了,等晚上儿子给四哥敬酒赔罪。”
德妃冷哼:“你不把你四哥气死就是好的,今儿个别再招他了,你也不小了……”
胤禵一听德妃又要说教,赶紧拿着自己的弹弓就往外窜——
“儿子突然想起来还约了九哥去演武场,儿子先走了,额娘你好好休息!”
他好不容易干成一件大事儿,是得去找人炫耀炫耀,这下子怎么着不得让自家四哥府上赶紧多几个崽子出来?
省得一有人说八哥府里无所出就有人连带着四爷一起嘲讽,还有人说四爷一心向佛,无心子嗣,害他也跟着丢人。
四爷和福晋在四所是有自己住处的,二人一进屋,四爷脸色就再忍不住落了下来。
不但脸色难看,他浑身气压还低,在这大中午的倒是叫人一点也不热,就是心里跟着发凉。
乌拉那拉氏干哑地开口:“都是臣妾不好……”
四爷闭上眼打断她的话:“不怪你,歇了吧。”
乌拉那拉氏知道四爷这是恼了十四阿哥,顺带着也恼她没管好府里,心里酸涩的厉害,伺候着四爷梳洗后,才安静躺在炕上独自伤神。
到了晚间家宴时,乌拉那拉氏脸色算不得太好,还是多上了几层粉才算是遮住了,倒是四爷睡一觉起来,任谁再看不出他心情不好。
反正他那些兄弟们是看不出来,谁叫他时刻都板着一张脸,高兴不高兴的都差不多样子,大伙儿又都忙着给宗室叔伯和亲眷们敬酒,也没工夫细看。
四爷在这时候身份是最尴尬的,他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可没改玉蝶,而乌雅氏又没资格参与这样的场合,他只礼貌的给佟国维敬了杯酒,就端坐在自己位子上一个人喝闷酒。
好在他也没落寞太久,五阿哥胤祺中午在宜妃那里被九阿哥气了个仰倒,又被宜妃一顿数落,他跟福晋感情还不好,心里苦闷不比四爷少。
眼下其他兄弟没时间搭理他,只有四爷独坐一隅,他便提着酒壶过来了。
一只粗壮的胳膊甩到四爷脖子上:“四哥,弟弟苦啊!”
四爷:“……”说的跟谁不是一样!
这胳膊甩上去就下不来了:“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弟弟有多混蛋……”
四爷听着来了那么点子惺惺相惜之意,他不但知道九阿哥有多混蛋,还同病相怜有个更混蛋的弟弟。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心里都有倒不完的苦水,混着酒水一杯杯全倒进了肚子里。
身在皇家,他们不只是不能哭,就是脾气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发作出来,只能挑着合适的机会借酒消愁,不管愁上是否更愁,起码能睡个好觉。
畅春园这头的事儿,宋琉璃是不知道的,眼下她刚刚回到兰柏轩,整个人都跟没骨头一样躺到了软塌上。
“快去,再给我端两碟子点心来,还有给我倒杯消食茶,这顿家宴吃的我胃疼。”
茯苓偷笑着赶紧去拿,木莲沉默着给她泡茶。
今天李氏闹腾的不轻,要说李氏虽看起来张扬跋扈,可宋琉璃知道她是个聪明人,以往闹妖那都是恰如其分踩在线上折腾人。
像是福晋和爷都不在的这种场合里,李氏心情好的时候就少,可她也没怎么折腾过人,左不过多说几句不好听的罢了。
可今日这端午节,李氏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不但看见谁都讽刺,还让两个侍妾并着正院一个奴才跪了大半程,不但是吓得众女不敢多说话,这家宴也是不欢而散,白瞎了那桌子好东西。
宋琉璃总觉得这跟李氏素日里的表现不太一样,她有种直觉,李氏定是在算计什么。
可不管算计什么,与她关系也不大,她对李氏又没什么威胁,只要她还没孩子,俩人就不至于对上。
所以她心情还算是不错的吃完了点心,拍拍手洗漱过就径自去睡下了。
而李氏这头也是心情不错的刚用完点心。
春桃伺候着她洗完手,给她往手上抹护脂的功夫,低声问:“格格,您今日这顿发作,岂不是如了正院的心思?”
李氏轻笑,扭头看着春巧:“你来说。”
春巧拿着玉梳子跪坐在软榻上替李氏通头,闻言不紧不慢道:“就是要让正院如了愿,格格闹腾的越厉害,福晋越是放心,咱们才好筹谋别的。”
春桃瞅了眼李氏的肚子,眼神中闪过了然,巧笑道:“还是格格聪明,是奴婢愚钝。”
李氏闭着眼唇角带笑:“把煎好的药给我端过来。”
李氏喝完了药,也心满意足早早歇下。
此时畅春园家宴上饮酒正酣,待得四爷夫妇二人回府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乌拉那拉氏这一天过得是身心俱疲,她都没心思关心李氏的反应,只简单洗漱过就沉沉睡了过去。
四爷所在的外院却没伴着夜色安静下来,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宋琉璃被茯苓晃醒时,还有些发懵:“你说什么?”
茯苓跟木莲一边服侍着她穿衣一边回答:“苏公公说爷醉了,让您过去伺候呢。”
茯苓话一说完,就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梆子声,不多不少正好两下。
宋琉璃:“……”他大爷的!怎么伺候?叫他起床撒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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