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际,一场大雪之中,中宁清幽院的上空竟奇迹般出现了不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绝美晚霞。
霞光红彤,犹如彩练铺就,将整个清幽院铺射得犹如镀上了一层光芒。像极了那年白头山的光景。
还记得那年血海深仇,恩怨纠结,她身陷其中,不能与他重逢。
他在白头山设下陷阱,约她相见。
身后是万丈悬崖,却有漫天红霞陪衬,绝美犹如人间仙境。
身前两国大军齐聚,争锋相对。
他说,“苏槿夕,这里是白头山!”
“恩,我知道!”
“白头山的晚霞很美,却没有清幽院上空的美,因为终究少了一个人的陪伴。”
“恩,我知道。”她淡淡地说。
“苏槿夕,本王给你两条路。一条,回去做你的南离长安公主,你我之间,自此,再无瓜葛。一条,跟本王回去,本王给你一隅安生之地,会让你做本王身边的婢女。虽然没有名分,但是本王会给你天下间所有女人都享受不到的荣耀和宠爱。本王答应你,这一生,三宫六院,本王皆会虚设,不纳一妃一嫔。”
她嘴角浅笑,眼角却渐渐盈满了潋滟光芒,“夜幽尧,你猜猜看,我会怎么选?”
夜幽尧坐在扶云殿中的几案旁,目光遥望着窗外的红霞,扶在几案上的手渐渐地开始颤抖起来,接着整个身体也跟着抖动,黝黑深邃的眼眸眸光潋滟,一抹清泉顺着眼角,缓缓流了出来。
一向流血不流泪的男子,这一刻,竟然哭了。
脑海中接着想起的,是当日苏槿夕接着回答他的声音,她说,“夜幽尧,我也给你两条路。一条,回去做你的幽王殿下,大秦太子,自此,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最好此生再也不相见。另一条,跟我去南离,本公主会给你一隅安生立命之地。虽没有什么名分,但本公主会让你享受到这天下间所有男人都享受不到的幸福和荣耀。本公主可以承诺你,此生无论发生什么,本公主一生只有你一个男人,绝不再嫁。”
“苏槿夕,你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的权利,竟然威胁本王,几月不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还想再嫁?你是想嫁给谁?“
“夜幽尧,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这血海深仇,我们应该如何跨越?”
“苏槿夕,一个南离的公主之位,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
“夜幽尧,你说呢?”
“苏槿夕,只要你想要,本王连这天下都能给你,你不必贪恋一个小小的公主之位。”
“当真?”
“当真!”
“夜幽尧,我不想要天下,我只要你!此生此世,只想要你!你不做中宁的幽王,不做大秦太子,别要这天下了好不好?我们去瑶城,去昆仑,世间之大,总有能够让你我藏身的地方,我们再也不理会这些凡尘俗事了,好不好?”
夜幽尧再也支撑不住,声音哽咽着道了一声“好”,趴在几案上放声哭了出来。
好,是真的好!
大秦江山,复不复国,关他何事?
天下百姓,黎民苍生,艰不艰难与他何干?
权利,地位,江山,这些都不及苏槿夕重要。
他好恨,是蚀骨剜心,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悔恨。只恨当日为何那般高傲倔强,只恨当日为何不跟着她走。
他知当日她所说全是戏言,但若他真的放弃一身重担,权利江山,跟她离开,只做他身边一名小卒,哪怕永远见不得光明,怕是也好过如今生生分离,不知所踪的痛彻心扉。
苏槿夕,到如今,这条路本王该如何抉择?
你我之路到底又在哪里?
跨过了两族血海深仇,恩怨纠葛;跨过了三世情深,命运蹉跎;跨过了魅族诅咒,千年阻隔。他不信天命,到如今却还是摆不脱不过命运磋磨。
苏槿夕,你到底在哪里?
院中,花嬷嬷听着扶云殿内一声声低沉的哭泣声,听着那个始终高傲犹如天之神袛一般的男子,如今竟然悔恨痛哭,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满脸是泪。
隐秘在四周的隐卫起初一阵错愕,紧接着纷纷低下了头颅。
绿篱在对面云开隔的阁楼之上,缓缓滑跪在了苏槿夕曾经睡过的床边,也哭了起来。
“小姐,你到底在哪里,小姐……”
算算日子,如果小姐还活着,腹中的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了吧?是否母子平安呢?
“小姐,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在哪里,你都要活下去。你要相信殿下,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时光如何流转,他都会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殿下为了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淮疆国师府上内乱的当日,晋逸辰便带着苏槿夕离开了淮疆,一路北上。知道夜幽尧和慕容祁派了人一路搜查,又转向了方向,一路向东,来到了天星灵脉。
天星灵脉是人间界和域之三界的交界处,离无妄海极近,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来得的地方。
当初苏槿夕和云瑾为了寻找神仙草,不得已才会来到这里,当初二人身强体壮都险些要了半条命,更何况是如今身怀六甲,又身体极弱,武功和灵力都被封住的苏槿夕?
这一路上,苏槿夕都在用银针刺穴的方法,推迟分娩的时间,但这是一个极其自损的法子,再加上被天星灵脉的阴气所迫,如今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随时都有就地分娩的可能。
依着晋逸辰这一路的行径,很有可能是想去域之三界避祸,域之三界情况复杂,危险重重,如若进了域之三界生下孩子,便是生死难料。苏槿夕一直在琢磨着,一定要在进入域之三界之前设法逃脱,但奈何被看守得特别严实,始终找不到机会。
在天星灵脉一处极为隐蔽的竹林之中,毒卫打了几只野味来,点了火堆烧熟了,晋逸辰和几名毒师正在吃着。
苏槿夕没什么胃口,坐在不远处的石堆上。因为怀孕而稍显臃肿的身体被一件宽大的袍子从头到尾地套得严严实实,若不细看,实在难以分辨眼前之人到底是男是女。她一手支撑身旁的石堆,一手轻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一双澄澈黝黑的眸子始终有些悠远地遥望着朝西的天际,那里是南离宗家的方向,更是中宁幽王府的方向。
忽然,不远处向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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