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伟屏住呼吸, 不可抑制的紧张起来,连忙把黄鼠狼塞回书包里,用力护进怀中。
然后蹲下, 脑袋几乎是贴着地面从门缝中望看出去。
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板上, 站着一双光着的脚,脚指甲形状尖锐, 内里发黑, 像是嵌着暗色的淤泥。
吴伟伟眨了眨眼,进一步弯曲身体, 忽然发现外面的东西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睛, 不可置信的又盯着外面看了几眼,确定不是眼花,这才困惑的站起来, 发现陈岭不知何时也一起趴在了地上。
待对方起身,吴伟伟克制着音量问道:“陈哥,你说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脚的外形比常人的畸形病态,脚背上长着黑色的须状物,有点类似于人类的毛发,但更为弯曲,看着怪恶心的。
陈岭一想起那双脚怪异的外形就泛鸡皮疙瘩,“以前没见过。”
双手握住门把用力拉开门,刚跨出去, 就迎上一张微笑的脸。
唐太太隔着薄毯, 将手搭在膝盖上, 而她的轮椅旁,一名工作人员正弯腰摆弄什么。
陈岭镇定道:“唐太太怎么在这里,唐先生刚刚还在跟我说要派人去接你。”
“我刚到,想先到这边的窗口透透气。”她轻声一笑,逾期无奈道,“四平也真是的,有什么好接的,我这不是来了吗。”
唐太太换了身粉底的碎花长裙,即使坐在轮椅上,她身上那股优雅的气质依旧不减。
陈岭神色自然的走上前,“我刚刚才听唐先生讲,你们还领养了一个孩子。”
“是啊。”唐太太出门前特意打扮过的,脸上妆容精致,黑长发被烫成了优雅的大波浪。
说起孩子,她明显没有多谈的兴致。
陈岭假装不知道,用聊天的口吻继续说:“唐先生说他患了离魂症,想让我在事后帮忙看一下。”
“如果陈大师有时间的话,我们自然愿意把童童带给你看看。可是他身体不好,情绪起伏很大,我实在是怕他受到刺激……”
唐太太表情沉痛,像个真正为孩子操心的母亲那样,重重叹息一声。悲伤的情绪翻滚在心头,她无法再说下去,便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小声呜咽起来。
“先生,小少爷的事情你们就别再问了。”工作人员有些看不下去,阻止话题再继续下去。
他站了起来,见两个青年都盯着自己的手看,冷着脸解释,“刚刚太太的轮椅螺丝松了,还好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唐太太“调整“好情绪,仰头对工作人员说,“既然好了就把我再往前推一点吧,停在半道上容易挡路。”
“好。”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将唐太太推到了窗口。
今晚的天气本就不错,加上紧靠四方山,自然环境优渥,风吹在脸上清凉舒服。
陈岭的睫毛往下垂落,视线穿过窄小的眼皮缝隙,停在轮椅下半部分。
唐太太的脚被裙子和薄毯遮挡住了,窥见不得全貌,因为穿了鞋子,外表是否如之前看见的那双脚那样,亦无人可知。但陈岭可以肯定,刚刚在门外的就是唐太太——
化出了枭阳原形的唐太太。
透气的借口太蹩脚,她出现的时机也足够巧合。最可疑的是,从安全通道中突然蹿出来两个人,她居然没有半分惊讶,像是早就知道有人藏在门后。
陈岭抬起胳膊肘轻轻撞了下吴伟伟:“我们走吧。”
“可……”吴伟伟担心工作人员会不会遇害,被他陈哥给瞪了一眼。
紧跟着他感觉胳膊上一紧,直接就被拽走了。
等到了人多嘈杂的地方,陈岭才说:“那人不会有事。唐四平把公司搬到四方山一年了,四方山的员工一个也没出事,说明唐太太还不打算暴|露自己,也说明四方山,尤其是四方绿化这片种植区对她来说很重要。搞不好是一个新据点,大本营。”
“大,大本营?!”吴伟伟心跳加速,纯粹是被吓的,“你的意思是,她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我也只是猜的。”陈岭说,“否则明明眼前摆放着那么多鲜活的食物,她为什么不用?”
吴伟伟傻不愣登的摇头,“不知道。”
陈岭去推他的脑袋,“好好想想。”
吴伟伟绞尽脑汁,迟疑地说出心里的答案:“她想保护这块地方,不希望四方绿化引起外界和警察的注意?”
“对。”陈岭若有思道,“唐四平的种植区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四方绿化,唐太太不会动这里的任何一个员工。”吴伟伟害怕,好奇,“可这地里能有什么呢?”
陈岭:“总之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已经知道我们在怀疑的她身份。”吴伟伟捏紧拳头,一副随时准备撸袖子开干的架势,“陈哥,你说她方才到底有没有听见我们说的话?她会不会一怒之下,找机会对我们下手?”
“我也不知道。”陈岭眼神暗了几分,“但她刚刚化出原形,应该是对我们已经起了杀心,你去通知李鸿羽,让他们小心一点。”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吴伟伟抱着双肩包,转瞬就消失在人群中。
今天的辞别会很热闹,唐四平的表面工作也做的十分到位。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拿着下午临时准备的演讲稿上台。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读后,他将目光投向下方,落到人群中的某个位置。
“下面由我的太太来为大家主持抽奖。”
唐太太温婉地笑了,向附近的员工点头致意,由之前那名工作人员推上小礼台。
灯光打在女人的脸上,深褐色的瞳孔放着光,她一手将话筒取下来,一边握住丈夫的手。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从我丈夫创业之初就跟随的肱骨之臣,对于大家的即将离去,我表示非常遗憾。我们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即便往后不能再同舟,大家依旧是朋友……”
陈岭站在台下的圆桌旁,悄悄跟江域说:“口才真好,枭阳的学习能力这么强吗?”
“她应该是从其他地方获取了唐太太的记忆。”江域看了眼青年的红润的嘴唇,刚喝过果汁的缘故,唇瓣润泽泛着水光。
他敛眸沉默瞬息,继续道:“而且在正式向唐太太下手前,枭阳应该对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怪了。”陈岭恍然大悟,“难怪唐先生说还在隔壁市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人在偷看他!”
枭阳的目标其实不是唐四平,而是唐太太,偷看不过是想通过观察唐四平,进一步了解他们夫妻间的相处。
台上,唐太太的致辞完毕。
员工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台抽奖,抽完后,他们按照顺序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激动地展开四四方方的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各种不同的数字,只要他们手里的号码,能跟唐太太手里的几个幸运号对上,就能顺利把奖品搬回家了。
辞别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员工们吃得乐呵,有些手边放着奖品,有些什么也没捞到,而那些决定辞职的人,荷包里都多了一个装着遣散费的信封。
晚上十点左右,辞别会到了尾声。
陈岭等人没有留下来和唐四平一起收尾,在董事长助理的带领下,踏入四方绿化的办公大楼。
员工宿舍在五楼和六楼,楼道干净整洁,走廊两边是门门相对的房间,每道房间门上贴着号码牌。
“唐总已经提前通知我们把卫生打扫干净了,里面的被褥、床单、牙膏牙刷、毛巾……全都是新的。”助理公事公办道,态度不卑不亢。
陈岭点点头:“谢谢。”
助理:“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抬手指向走廊尽头右手边那间,“那间屋子里住的是保安队长和副队长。”然后又指向左边那间,“那里面住的是舍管,有任何事情,你们都可以找他们。或者直接给我打电话也行。”
助理还要赶回员工食堂,没说两句就快步离开了。
吴伟伟从胖瘦师兄俩身边越过,指着紧闭的保安宿舍,扭头问道:“陈哥,咱们要去询问一下当事人吗?”
“嗯,走吧。”陈岭看向李鸿羽,“你去吗?”
李鸿羽点头,“一起。”
想起还有个人没有安顿好,陈岭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低声问身旁的男人:“你去吗?要是不想去可以先进屋休息。”
江域本来因为被忽略而产生的些微不满,被青年这么温声一问,什么情绪也没了。
他按住青年的肩膀,将人转了个方向,“去吧,有事就叫我。”
陈岭含糊应了一声,感觉到来自于吴伟伟和李鸿宇的视线,他莫名燥热,头也不回的跑了。
保安宿舍的房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隙,电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吴伟伟错愕一愣,抬手敲门。
“来了来了。”粗犷的男声从里面传来,随即是拖鞋趿过地面的声响。
开门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体格健硕,气势逼人,大概是刚洗过澡,他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
“你们找谁?”保安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你们是唐总的客人。抱歉抱歉,今晚喝了点酒,把脑袋喝糊涂了。”
陈岭笑着说没事,“我们住在尽头的那三间宿舍。”
“行,我知道了。”保安是个人精,知道这三人来找他肯定不是邻里间打个招呼这么简单。
他问:“几位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不如咱们进去聊?”
保安态度大方,热情的把人请进门后,他用纸杯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转身坐到床边。
陈岭率先发话:“你应该知道唐先生找我们来是做什么的。”
“哪能不知道啊,那晚上我也亲眼所见呢。”保安十指交叉,掌心搓动几下,方才的豁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浮于面容的恐惧。
由唐四平转述的内容必定没有本人叙述的详细,陈岭想要挖掘更多的线索,好找到枭阳的弱点,“保安大哥,那晚的情景,你能再仔细回忆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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