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教皇想要再这里留宿,边防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立刻吆五喝六的使唤士兵忙里忙外,把所有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拿了出来。至于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奥古斯都就无从得知了。
边防官这么做,一来是害怕教皇因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记恨自己,因为也许只要教皇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甚至是被派到更偏远艰苦的地区;二来因为教皇看起来比较面善,他还指望着招待好教皇,说不定能让教皇一高兴,非但不计前嫌,还在大公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那自己就能飞黄腾达了。
然而无论是奥古斯都,还是德古拉,又或者是瑞士卫队的士兵们们,都对他的大献殷勤不为所动,仅仅是保留一份表面上的礼貌。边防官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但还是坚持不懈。
有时候,见第一面没能赢得对方的尊重,就再也无法赢得对方的尊重了。
交谈中,奥古斯都得知,这个边防官竟然也是美第奇家族的人,只是他这个旁支比自己还要远的多,远到已经没什么人把他这个美第奇当回事了。
奥古斯都对这种胡乱攀关系的说辞自然是不感冒的。至于真假,奥古斯都一点也不关心。姓美第奇的多了去了,同室操戈的还有一大把,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姓什么关自己什么事。想起他之前又蠢又怂的样子,奥古斯都差点没忍住冒出来一句:你也配姓美第奇?
夜晚,边防官让瑞士卫队休息,自己的来守夜。但德古拉执意要让瑞士卫队的士兵和他们一起换班守夜。
结果到了大半夜,岗哨上的托斯卡纳士兵已经呼呼大睡了,而瑞士卫队的士兵却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这让骄傲的瑞士卫队对托斯卡纳士兵的轻视又多了几分。
一夜太平。
第二天,当德古拉把这件事当做笑谈告诉奥古斯都时,奥古斯都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斐迪南大公故意让这群人来接待自己、让自己掉以轻心的。可是在让人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之后,奥古斯都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他们并非临时调派,而是在这有两年了,两年前,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呢。
天亮后,向边防官辞行后,奥古斯都一行人再度踏上了去往托斯卡纳的旅途。
美第奇宫中,一个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稳稳的坐在大公的宝座上,正在看着一封信,这人就是现任的托斯卡纳大公斐迪南一世。
斐迪南一世今年57岁了,在后世这个年龄可能还算是中年,但这个时期已经是高龄了,再加上长年累月的为国事操劳,更让斐迪南一世显得憔悴。
在斐迪南一世的面前恭敬的站着一个年轻人,那是他的长子,柯西莫,今年刚刚16岁,身上却已经没有了稚气。
斐迪南一世对柯西莫寄予厚望,完全以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他,极为重视他的教育,不仅请了伽利略作为他的导师,还积极的让他参与政务并亲自教导,尽管柯西莫似乎对处理政务兴趣不大。
放下手中的信,斐迪南一世缓缓开口道:“这是教宗国边界的边防官、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最不中用的美第奇的来信,信中说我们的那位教皇昨天已经到他那里了,应该很快就会到佛罗伦萨了。”
“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您明知道他不中用还让他做教宗国边界的边防官,一旦我们和教皇的关系破裂,那里就是最前沿,这次教皇从他那里经过,指不定他又给我们家族丢人了。”柯西莫不解的问道。
家族荣誉感让柯西莫视这个劣迹斑斑的边防官为眼中钉肉中刺,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建议父亲撤换这个人,但都不了了之。这让柯西莫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斐迪南一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和他直说:“那么久了,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有西班牙在意大利地区一天,教宗国和托斯卡纳之间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是教皇脑子抽筋,教宗国那些人不是傻子,不会任由他胡来。更何况现在的教皇还是我们自己家的人。
哪怕教宗国和托斯卡纳之间真的爆发战争,就凭他们边防的百来人,你能指望他做什么?
管理一个国家,首先要知道它的长处和不足,陆军显然不是我们的强项,但我们有着强大的海军、优越的外交关系、充足的资金,我们可以通过这些来弥补我们陆军的不足,比如说花钱找雇佣兵、寻求盟友的帮助。
因此对于真正的战争来说,他们本就无足轻重,这一点从我对教宗国边境的兵力部署你就该明白的。
这样一个边防官的位置,并不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将军,让一个有能力的人去,那才是真的浪费人才。托斯卡纳的实力,已经足以让教宗国忌惮了,因此一个无能的边防官,甚至更有利于托斯卡纳和教宗国的关系。”
“您的意思是,通过他向那个奥古斯都示弱?”柯西莫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只是奥古斯都,是和他有过接触的所有人。你明知道他担任边防官有多久,那早在奥古斯都成为教皇之前,你就不能稍微往深处想一想吗?”斐迪南一世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事实上,他的这个儿子相比于同龄人已经非常优秀了,可是在他看来,还远远不够。万一有一天自己突然离去,托斯卡纳就交到了他的手上,敌人可不会因为他年轻就对他手下留情。相反,统治者年幼恰恰是敌人发起进攻的良机。
“说起这个奥古斯都,他也真的是。明明是我们花了大力气的帮助才登上教皇的宝座,可是他当上教皇一年了,竟然没有一次来看我们。还要等到您亲自写信邀请才来。”柯西莫随口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又踩到雷了。
斐迪南一世气的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有恩于人,不要挂在嘴边!这样的话,从现在起不要对任何人说,最好想都不要这么想。
而且那算是恩吗?你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支持到了他的头上吗?一个美第奇家族的教皇本身就已经让我们获益匪浅了。这一点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怎么能以恩人自居的。
而且权力斗争从来都不是恩怨那么简单的,如果他过早的急于和我们接触,那反倒不是件好事。那说明他不堪大用,很可能在教皇位置上的时日不多了,我们之前阴差阳错对他的投资只能获得极少的收益。”
一通教训完之后,斐迪南一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继续数落道:“有时候我真觉得应该给你再配一个老师再教教你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一个托斯卡纳的大公,不能丝毫不懂科学,也不能只懂科学啊。回去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柯西莫沉默着低下了头,父亲的这些话,已经深深的烙印在自己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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