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第二百三十章 怕死,死得快

    元田是带着极大的自信来朔州城打这一场仗的,他梦寐以求的军功正在向着他招手。他甚至都想好了胜利归国之后,皇兄给他洗尘接风的场面。
    想象总是美好的,在他充满信心地领着一万鲜卑人气势汹汹地到朔州城下的时候,所以的信心都变作乌有,他甚至怀疑自己是眼花了:赵瑜明明受了那样重的箭伤,怎么会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的心底划过一抹异样,那一万的鲜卑兵都被他洗脑过大燕皇上已重伤,现在看到那男人一身戎装地站在城楼之上,脸色如常,他们更多想到的是上一战枉死的那数千的、和他们一样的鲜卑士兵。
    他们是被那群穿着和自己一样戎装的大燕人杀死的,自己呢,会不会也是那般憋屈而死?
    鲜卑这边有些乱了,而“赵瑜”站在城楼之上,声音不是太大,但却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看来六王爷还没有记住上次的教训啊?”
    “有本事就别用那些阴谋诡计,单刀直入地来一场!”鲜卑人的脾气本来就着急,更何况是听到如此讽刺的话,火气自是压制不住的。
    “哪日你们能将鲜卑战马给我们大燕士兵用了,我们才叫公平!”说话的是阿诚,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赵瑜”冷冷一笑:“不知道六王爷听明白了么?”
    “赵瑜”的话刚落地,手轻轻一落,城楼上的弓箭手们就开始射箭,而那些鲜卑人虽慌张,却也开始反击,反手就开始朝着城楼上射箭。
    箭雨密密麻麻,大燕士兵因为居高临下,倒是占了些许的便宜,等箭雨停下来,朔州城的城门打开,依旧是一群穿着鲜卑士兵衣服的人从城门冲出来。
    再好的计策,用过了也就没有什么新鲜了,上次元田是过于惊慌这才酿成了大祸,而这次他不准备重蹈覆辙。
    他端坐在马背上,细细打量着从城门里冲出来的大燕士兵,他只顾着看那些士兵,却忽略了越来越近的危险。
    阿诚同样骑马朝着元田直奔而来,等元田反应过来,阿诚已经半挂着身子用刀剑将他的马腿砍伤了,他反应还算迅速,并没有和马一起跌落,而阿诚并没有放过他,用刀柄狠狠敲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刀剑应声而落。
    “六王爷这样喜欢朔州城,不若就跟着卫道诚一起回朔州城吧?”阿诚扯唇一笑,弯腰将他拉到马背上,狠狠拍打马屁股,两人一起回到了朔州城。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鲜卑人都傻了脸,关键时刻是元田的副将高声喊了一声:“全军撤退,撤退!”
    主将被抓住了,这场仗已然没有什么可打的了,那副将知道要保存有生军力也算是有些脑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在阿诚他们的计划中,逃兵总是死的更惨。
    城楼上的弓箭手又搭好了箭,朝着那些逃跑的鲜卑人射去。
    人啊,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
    除去前面那些反应快些的,鲜卑兵大多都断送了生命。
    阿诚的表现让张子朗想到了萧景知,洪州之战,他没有全程参与,但听说过,恍惚之间好似有些事情重合在一起了。
    从政治上来讲,元田绝对是敌人,但阿诚他们并没有将他关在地牢,而是将他好生善待。
    “你们这群狡猾的大燕人,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元田虽被照顾得不错,但自他被囚禁在这个房间后,除了小厮、侍女再也见不到别的人,想他堂堂鲜卑国的六王爷何曾被人羞辱至厮?
    “六王爷何必如此动怒,本将军不过是想找王爷一叙。”出面的人是张子朗,元田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颇为不屑开口:“你算什么东西,叫你家主子过来!”
    张子朗的主子,说的就是赵瑜了。
    “六王爷竟然不想和本将军谈,那王爷就和墙面聊天吧。”张子朗的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生气,说完就要走,元田临时改了主意:“有什么话就快说,本王倒是想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
    最为鲜卑国唯一一位能在战场有所作为的皇族,元田并非是个蠢人。
    “六王爷觉得鲜卑皇上和您感情如何?”张子朗坐下来,这话一说出口,元田就“嗤”了一声,这样简单的离间计他自然看得明白:“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本王劝你少浪费些吐沫星子了,本王忠于鲜卑,忠于皇兄。”
    “世人都道六王爷是忠肝义胆之人,看来说得一点儿不错,本将军也没有想着要挑拨你们的关系,只是单纯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在我大燕手里,若是你皇兄真的在意你,过两日定会派人来讨你,你猜猜看若是让你皇兄用一百五两黄金来换你的命,你皇兄会答应么?”
    鲜卑本就不富庶,别说一百万两黄金了,就连五十万两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小数目,所以元田有些许的迟疑,但还是很坚定地回答:“皇兄自然会救我。”
    “是么,最是无情帝王家,六王爷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张子朗说完这话朗声而笑,元田黝黑的脸上有一丝挂不住,将桌上的茶杯丢到地上:“张子朗,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落在本王手里,不然本王一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六王爷有这闲心,不如想想自己的脑子值不值得一百两黄金,这件事还比较实际些。”张子朗的话很伤人,这次他没有等元田的反驳,径直就离开了。
    元田这个时候却大叫了一声:“来人,来人,给本王上最烈的酒!”
    张子朗自房间出来后去了阿诚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小阿诚,我看那六王爷虽有动怒,但还是沉得住气,这个离间计过于简单直白,真的可行么?”
    “我都说了,叫我将军,不要叫我‘小阿诚’!”阿诚先纠正了他的叫法,随后解释道:“眼下元田的处境太糟,而且皇族之间利益最是繁杂,越是简单直白就越能让他相信,复杂了反而不好。”
    韩忠也在旁边听着,凭着直觉道:“我也觉得卫道诚小将军的话有道理。”
    二比一,张子朗认了。
    朔州城这边正虚位以待,却没有想到先来的不是鲜卑的使者,而是大梁的军队。
    鲜卑连败了两仗,王爷也被囚禁,现在又有大梁军队来支持,鲜卑的形势更严峻了。
    “皇上,下官听说大梁依照和约已经派军队去了朔州城,现下对我们非常不利。”说话的人是华磊,鲜卑皇帝很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些朕自然也是知道的,朕现在在意的是老六,他现在那些大燕人的手里,这边应该派谁去一趟朔州城,打探一下大燕那边的意思。”
    他和元田都是大将,却没有心心相惜之感,毕竟军功是有限了,两人明着男斗了不断日子,在这关键时刻总是要说些话的,毕竟有些事情要自己办最靠得住:“六王爷的事情皇上不必担心,那些大燕人想必也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不如下官就去一趟吧。”
    “也好,你和大燕的那些人打过招呼,也好办些。”用生不如用熟,鲜卑皇帝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答应了。
    华磊嘴角有一抹得逞的笑,回到府邸,稍稍准备了些就出发了。
    鲜卑皇帝修书在前,华磊来朔州城的时候,来迎的人是张子朗,“赵瑜”并没有来,这就是一次战败后和两次战败后的差别待遇。
    华磊被请到了大殿,陪同的人只有张子朗、阿诚和韩忠三人。
    华磊提到元田,张子朗也没有废话,将条件说出来,华磊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的不可思议:“张将军不是在玩笑吧,你也知道我鲜卑的情况,一百万两黄金不是过于为难人了?”
    “华将军此话差矣,六王爷是皇上的皇帝,还是贵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他的价值又何止百万两黄金?”这话是阿诚说的,华磊是第一次见到阿诚,他看着不大的年纪,但一举一动皆可入画,气质非凡,不仅让人无法忽略,还更吸引人。
    “六王爷自是我大鲜卑的肱骨之臣,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下官还是要禀明皇上的。”华磊喝了口茶压压惊。
    接下来的对话很是无趣,一直到华磊提到了一件事:“下官此次来朔州城除了一名随从,并未带任何人,不知可否让在下见六王爷一面?”
    “想见面,华将军你这玩笑开大了点吧?”韩忠直接怼了过去,张子朗看了阿诚一样,阿诚冲着他点点头,他开口:“此事还是等我们请示过皇上之后再说吧。”
    华磊则又在朔州城住了一晚,张子朗和阿诚去了“赵瑜”的房间,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决定让华磊见元田一面,不过要派人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及时制止,两人都不知道华磊和元田的关系,若是知道没准儿会想尽办法让他们见面呢。
    第二日,华磊就见到了元田。
    “你怎么过来了?”吃惊是有的,厌恶也是有的。
    “六王爷身陷囹圄,下官只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而来。”华磊说这话时候的表情,耐人寻味:“你我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自是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觉得皇上为什么会让我过来呢?”
    张子朗他们说的一百句话都不如华磊这一句话管用,元田的脸色大变,唇紧紧抿着,青筋都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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