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动的导游旗》(七)圣祖威陵(下)

    不到成陵,不知成吉思汗的伟大。不见达尔扈特,不知草原民族对信仰的忠诚。腾格里、狼图腾、草原、成吉思汗这四者集中构成了草原‘蒙’古民族‘精’神信仰的核心力量,强有力的支撑起草原民族深邃而强劲的‘精’神世界。马背上的民族,从出生起就与草原共生,从学步起就与草原共成长。上敬腾格里,下爱大草原。与马为伴,与牛羊共存,与犬共猎,与狼共舞;逐水草而牧,伴风雨而居;饮‘奶’酒而醉,烹羊‘肉’而食。生,不带来一丝喧闹;居,不破坏一片净草;死,不搅扰一世尘埃。想要了解成吉思汗,必须了解草原;想要了解草原,必须走进草原,并融入到草原最原始的生活之中。想要了解‘蒙’古民族的‘精’神世界,也必须驻足草原,用心去听,用心去感受,用心去体味,用心去解读。想要真正被草原所接受,必须彻底放弃所有农耕文化的自‘私’和狭隘,放弃固有信仰的执著,清空一切,全身心地投入腾格里的怀抱,聆听苍狼的战歌。也许,只有像陈阵那样,热爱草原,热爱‘蒙’古民族,热爱狼图腾,崇敬腾格里,才会被毕里格老人所接受,被草原所接受,被草原狼所接受。假如入侵草原的农耕文化,能够早一些向陈阵学习,向杨克学习,听从毕里格老人的教诲;假如所有那些如包顺贵一样自以为是的人和人们,能够早一些对反省自己对草原狼的恶行,那么,草原还可以是草原,草原狼,还可以在腾格里的庇护下,保护着草原和其上的生灵。
    仅凭片刻的参观,支言片语的讲解,浮云掠水的游览,怎么能留下对草原深深的眷恋?
    太阳西斜,旅游团驶离成陵,踏上此行最终的归途。回望渐行渐远的圣地,陆川心中又升腾起留下来的渴望,他喜欢这里的庄重,依恋这里的宁静,向往这里的纯洁。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他知道,不论返回多少次,他依旧不属于这里,只有那个纷‘乱’的世界,才是他不得不接受的归宿。
    多日以来,一直不想面对的时刻,还是即将到来。这是一个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的事实,也可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遭遇战,更可能是一场使陆川连日来通过辛苦工作所换来的一切付之一炬的灾难。这是一个让陆川时时感到不安的事件,任何意外的都可能会出现。也许会平安度过,也许将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绝战。这本不是人与人在彼此间设计好的埋伏,却将‘逼’迫人与人之间撕破脸皮。这背后的黑手,是那为利益而不讲诚信的贪‘欲’。
    致完欢送辞,陆川再次环视车内的每一位团员,大家都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感谢着陆川,也同时怀着归心似箭的‘激’动,盼望着早登归程。小悦扬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偷偷抹着眼泪。红姐手托下额,默默地望着窗外,又不时纠结地看着陆川。白丽丽始终回避着与陆川目光的‘交’织,低垂着头,用那表面的冷静,掩饰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环视完毕,陆川坐回位置。在沉默中,准备迎接战争的到来。这一刻,他很想来只烟,仿佛一个即将跳出登陆艇,冲向诺曼底海滩那密集炮火的大兵。
    拿起手机,陆川给社里计调发出了短信。
    “行程已完,即将送站,票是否已出?”
    两分钟后,接到回复:“已出,站内接票,但要避开全陪和客人,款未打来,取票后静待通知!”
    车尾,白丽丽也紧张地发着短信:“行程已完,准备返程,票未定,怎么办?”
    也在数分钟后,她收到回复:“正在谈,票肯定已出,想法搞定地陪。”
    其实,早在上团初期,陆川就已经接到社里的警示。组团社发团的时候就没有把团款全部打来,只打来50%的团款,行程中,虽经地接社多次催促,组团社仍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拖延付款。
    起初,陈总出于道义和长远考虑,没有对组团社施加过大的压力,双方约定在团队回到呼市后,一定结清尾款。然而,直至团队奔赴成陵的时候,组团社仍未兑现约定。因为大部分费用都是地接社签单或是垫付资金,因此社里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一旦组团彻底违约,团队一离开,费用将很难追回。后续催款也未必能够如数要回,即使万不得以起诉对方,也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社里的损失是铁定要产生的。社里的领导们都是久经商战的老手,对待这种言而无信的对手,早就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早在上团前,就已经准备在离程车票这张“底牌”上做文章。当时,陆川接团时,就隐约感觉这个团有问题,早在经理找他密谈前,就已经从侧面向计调了解了些许背景情况。等到经理告诫他不要和全陪正面‘交’涉离团车票事宜后,就已经是心中有数了。只不过,他一直希望这一次只是虚惊一场,不要闹出什么事端。
    开始接团的那一晚,他本来对全陪白丽丽有着几分的防备。第一次在房间里小谈的时候,他心里也在盘算着如何防范全陪的探底。只不过,陆川更看重两个人、两个角‘色’的配合,虽然他要始终和地接社的利益站在一起,但出于客人的利益和同行之间的道义,他也认为尽职尽责地做好服务和配合则是主要任务和目的。为此,他既牢记着经理的叮嘱,时刻关注着团款和车票的事,也同时尽量保持和维护好与白丽丽之间的关系,他猜测白丽丽肯定是有备而来的。作为全陪,对于安全顺利返程的问题,肯定要比地陪还上心。同时,她也是全程服务监督者和协调者,不可能不知道组团社付款过程隐藏的问题。作为组团社的利益代表,即使这种利益违背道义和诚信,她也不可能,也没有义务代为履行。因此,白丽丽也必将在团款的问题上进行隐瞒,也必将在解决车票的问题上施以一些手段。
    陆川一开始,对于白丽丽有意无意地接近他,是抱有一些怀疑和警惕的。特别是草原上,雨夜和酒鬼小搏的那一次,当陆川刚接短信时,真心怀疑过白丽丽是否要借题发挥,以美人之计,套取车票的信息。直到真的见了,并揍了那个酒鬼后,在看到白丽丽因为意外的恐惧而被吓白的脸‘色’时,他才觉得自己的那些戒备之心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陆川在从父母家出来,返回酒店的路上,曾给社里打过电话,询问团款的事。当时经理不在,计调告诉他钱的事还在疆持着,并让陆川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社里已经判断对方是在有意地拖延。计调还提醒陆川,不要心软,别因为个人感情而误了大事,不要再犯刚带团时相同的错误。
    说起那一次错误,一直是陆川心里过不去的坎儿。那是他刚当导游时带的第二个团,也是他第一次带全陪去外省。团员是某县里的一个儿童团,有三十多人。这个团是老总做中间人的一个朋友联系的,而且这次中间人也要带她的儿子随团出游。行程前半段,陆川还比较庆幸,自己初当全陪,很多问题上心里都没底儿,正好有这个被称为肖姐的中间人一起上团,心里还是比较踏实的。但是,上团之初,陆川对于老总和这个肖姐之间的利益矛盾是‘混’然不知的。直到团队结束北戴河行程,准备次日转地北京的前一晚,他才接到社里的通知,要求他第二天要单独跟随全陪去北京站接往程车票,还一再强调要避开肖姐,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取票的事。原来,这个团虽然是肖姐与老总合作促成的,但双方就利益分成上却一直有着巨大的矛盾,团款的30%被肖姐拿着,她和社里谈的条件有两条,一是她带孩子跟团白玩一次;二是她要拿到此团利润的40%。如果第二个条件社里不予兑现,她将扣走所拿到的这30%的团款。而社里的态度是,可以带孩子白玩,但利润上最多只给她分20%,假如她不如数支付手里的那30%的团款,社里将拒绝为她和孩子办理返程车票。为了保证这一招能够奏效,社里才要求陆川秘密取票。怎料,尽管陆川严格按照社里的要求,悄悄接了票,却还是在当晚找肖姐摊牌要她手里团款的时候,被她当面揭穿了。涉世未深的陆川,在肖姐面前,就像一个说谎的孩子被大人批评了一样不知所措,在圆滑老道的肖姐面前,无计可施。最终在被她一套‘花’言巧语的哄骗过后,陆川违背了社的意愿,将她们母子俩的返程车票‘交’给了肖姐。而正因为陆川的这一错误,导致社里最终没有要回那30%的团款。事后,陆川并未受到社里的处理,还是照样带着团,但再没有带过全陪,在他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计调小张悄悄告诉他,是副总替他背了黑锅,用自己的钱补了这个团的亏空,还在老总面前极力地替他说好话,才为他保下了这份工作。不然,他就不可能再带第三个、第四个团。为此,陆川对自己的行为很是懊悔,也对副总万分的感‘激’和惭愧。过后,他虽然‘私’下找过副总,试图想要做出补偿,但当他一听到损失的金额后,只能无奈地低下头,那已经不是靠他的工资或家里的积蓄所在负担得了的。
    因此,在当下这个团上,陆川打定主意要把底线坚持到底,不管出现任何不可预见的干扰,他一定不能再犯心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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