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2003-2008合集》一千零一夜第十夜.血色鸟

    这里是……我们曾一起赏月的窗户。
    十天以前我收到一些很不寻常的资讯。我的太太,祯,用了很古怪的方式联络我。当时我正在外岛出差,出差一结束,我立刻赶回自己的房子。到房子时已经是晚上。门被牢牢锁上了,我用钥匙开了锁,但是门把依然很顽固。
    那时我请了锁匠,不过很诡异地,锁匠也没有办法把门打开。我被逼在门外过了一夜。隔天,我请了警察。
    他们几个人合力门破开门……我们却看见了一堵水泥墙。
    原来门后筑了一堵墙壁,封住了门把。接着我便随他们做了笔录,由于事发时我人在外岛,他们很快便放我走。
    现在已经第二晚了,警察说隔天会再来,我本已决定先破门,但是又改变主意。我来到房子另一面的窗户,我们曾一起在那赏月。
    现在……那里也被尘封了。手电筒照出窗户后面也有一堵很牢的水泥。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很绝望的时候,我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洞。
    为什么墙角会有一个洞?也许是歹徒进出的路径,但是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所爱的人在里面,我要追回她。我回来以后再也没接过祯的电话,她出事了吗?
    无论如何,我打算钻进去找祯。我把所有的工具放置在院里,钻进这个勉强能容一人双肩的通道。如果你尝试过把自己塞进一个字纸篓,你应该体验过这样的恐怖。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孔道里蠕动了多久,最后终于通过这个隧道。
    房子很久没有通风了。黑暗里的味道是刺鼻的,也是烦闷的;是陈腐的,也是新鲜的。屋里闻起来像是没有抽风机的电梯里被泼了一桶馊掉的血。一种异样的腥味无处可逃地被困在这。
    我立刻吐了,这里现在多了发臭的胃酸。
    我不敢开灯,偷偷到屋里摸了手电筒。
    我拿着它镇静了一会,接着我跑起来,像是要逃开把所有的异味。逃到祯的房门口时,我看见了很诡异的东西。
    家里记得是不养鸟的,我却看见了一滩浸在黏稠的黑汁里的红色羽毛,那液体……看起来像血。
    这里……他妈的怎么了?
    我开始发狂一样的转动门把。这里的门把依旧执拗地拒绝我来转动他们。我大吼着、踹着门后固执的水泥,但它依旧纹风不动。
    我决定要用工具撬开门。我马上赶回客厅,然而在我进去之前,我听见女人的声音。
    那声调很暧昧。刚开始我不承认那是祯的声音,但是这里不可能有别的女人。
    “祯!你在哪里?”十几个我的回音一下冒出来打断了这压抑的女人呼声,我于是停止呼喊。现在回忆,我仍旧拒绝相信,但我无可奈何。我听出那女人确实是失踪的祯;她在跟一个男人!
    为什么他们在这个他妈的鬼地方?他们在哪里?这些布置是谁搞的?祯怎么了?
    我盲目地找了很久,仍旧找不到祯。在这个黑暗的世界留了很久,我的脑袋已经很痛。
    我决定先到外面。
    从这里到院子只有一条路。不过这一次我钻过去的时候轻易了很多。洞的缝里不知什么时候泌出了很多滑滑的黏液。它们闻起来很腥,掺杂了丝许阿摩尼亚的鲜味。虽然很恶心,可是从屋里到院子,只有一条路。
    出去后我又详细检查了四周,结论依然:我是最后的访客!
    我的脑子蹒跚地思考。最后,我彷徨了一晚。
    我决定再回到屋里,把祯的房门破开。我又再从那个洞钻回去。屋里还是处处墨黑,不过四周摆饰都没有变。我先点亮灯,接着再次到祯的房前。一纸亮白攫紧了我的瞳孔。
    纸上用红墨水写着:“礼物在厕所。”是祯的笔迹。也许是她很久以前写下的,墨迹已经褪成暗红颜色。
    她为什么要我去厕所,至今我还是不解。不过我没有太多选择。
    我打开厕所的们,里面很臭,我又一次呕吐。从眼泪里看出去,竖起来的马桶盖用一种锈色的颜料画了个往下指的箭头。“礼物”……是在里面吗?
    我那时习惯地想拿卫生纸,往右手边的盥洗台一看,我发现镜子已经被打碎了。铁锤就丢在脸盆里,四散的碎片上沾着铁锈。
    我看着马桶。一截亮红的塑胶绳子露在表面,其余的都埋在一层无以名状的……腐泥底下。形容那味道让我词穷……那像是混进了败血和脓的呕吐物。
    我忍着翻开那层腐物时流逸的恶臭,最后我捞出一个塑胶袋,里面有块黑色方块状物。我花了一点时间弄开那个塑胶袋……里面……装了一个小型卡式录音机。录音机的壳上有立可白写着的两个歪斜的字。
    “pyit”
    我按下“播放”键。
    一开始喇叭叫嚣着杂讯……几分钟后,渐渐清晰起来得是祯的春声。里面纪录着祯跟一个男人的始末。
    “把腿分开。”我听见磁带卷动的声音冷酷地命令着祯。我摇晃著录音机,网格里播出一些风声,他们那时在二楼,在我们的房间吗?
    “像……像这样吗?”祯小心回答,从她的话音我能猜得出她当时的生理反应:紧张、羞耻、害怕。
    “啪!”一道冷飕飕的风声抽在地板上,录音机告诉我,那男人拿着鞭子。“你做错了。”男人得意地笑着。录音机播放了一些细碎的杂讯,祯的低呼,他当时在做什么,他们抱在一起了吗?
    “你说,你做错了什么?”男人的说话口齿不清,夹杂着吞咽唾液的声音。祯的喘息声有点粗重,断续的呼吸演出一个熟悉的小节,我知道他在舔哪里。每当我用小犬齿轻轻地咬上她的耳垂,再用嘴唇缓缓包容的时候,祯就会那样呼吸。
    听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难过:能听到祯这样曼妙的声音,他们一定很熟了。
    “主……主人……奴奴知错了……”祯似乎不是很放得开,声音绷得紧张。
    “嘿嘿。”男人含糊地笑了一下,听到这里,我按了“停止”键。
    我听不下去。
    我……颓倒在地板上,刚刚的呕吐还温。食糜的温度在肌肤下渐渐冷却。我重新按下“播放”。杂音流逸了一阵,我闭上眼睛,没有去注意那些对白。我在想,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砸烂这台录音机。
    可是……那又怎样?
    接下来我还会听到什么?是不是我从没带给她过的欢乐?我原本只想从暴徒手中救回祯,我并不害怕和任何人斗。进入屋子到现在,我才警觉恐惧。
    我重新倒转带子,回去听遗失的片段。
    “我给你十秒,脱下内裤和胸罩。”他再次下令,语气并不冷酷,但我没听见抗拒和犹豫。一片窸窣声之后,我听见祯的回答:“主人……奴奴脱下了…”
    “很好,”那“主人”几乎赞叹。“现在换上这套衣服。”他又下了一道指示。“原来主人喜欢这种的……”祯娇甜地反问。
    “不许多嘴。”男人似乎还要矜持,然而我听见了录音里频繁的吞咽,祯的声音变得闷而远,从那男人的声音听来,祯在替他。
    “哦……技术很好嘛……”男人轻声赞叹着,录音机传来突然几声跳跃的闷响,人声立刻模糊了。远远地,祯的呼吸变得稀薄困难。衣襟里翻出几响挣扎的噪音。
    喇叭里的录音一紧,是指节攫紧录音机的声响,那男人又拿起了机械。
    “差点射在你嘴里……好险。”男人的语气带些侥幸。“现在穿上这件衣服到阳台上去。”
    “不要啦,外面很冷嗳。”祯有些娇嗔地反抗着。“嘿嘿。”男人淫笑了一声;录音里传来了一些衣料摩挲的声响。随着他的爱抚,祯渐渐发出了苦闷的声音。
    “可以吗?”他问道。“好……快来……”祯迷乱地喊着,就没了动静。泛滥的似乎瞬间退潮。一刹那里,紧绷的呼吸取代了空间。慢慢地,浑浊的鼻音又被挤出祯细小的身体。
    “慢点……你太深了……”祯告饶了。很良久的时间,我听见两丝呼吸紧紧的缠绵在一起,安静而挑情地。磁带摩挲零件的声音扩散出来,偶尔混入一些迷离的呼吸。
    当他开始动的时候,即使是最轻的动作都显得俗气。祯慵懒地呼出声音,似乎舍不得打乱这份宁静。她的气息洋溢在凉凉的空气里,似乎擦出一抹温暖。
    “动快一点……”祯似乎呓语。听见这句话,他骤然炽烈的呼气,接着催起清脆的肉响。那些轻拍渐渐连成一片节奏,深浅不一地撩逗着祯。
    “唔……唔……”祯从嘴里吐出两朵软棉的声音,映衬着男人混沌的呢喃,两相厮磨出焦躁不安的意味。“动快……一点,”祯又开口要求。录音带缓缓读出留声。“啪”的声响空洞而干净地缭绕在当时的房间。
    “舒服吗?”男人问。“你好厉害……”祯含糊地应着,当男人的鼻音比较凶猛的时候,偶尔会逼出一两声高亢的清音,仿佛要窒息。
    “快点……怜……我快了……”听见这名字,那男人突然动得快了。
    那是我的名字。
    “他是你老公吗,”那男人喘着气问?祯似乎答了声是,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和沉着的男人气息陌路了。肉涛声似乎变得更迅猛了一些,甚至可以听到祯轻轻呼痛的声音,但是她没有禁止。
    她只是一直喊我的名字。
    “怜……干我……”突然间,祯一直防堵的的情绪似乎崩溃,喉音满满载溢着激情。她好像再也无所顾忌,尽情的放浪声线跌宕,抛高跌停。“啊……啊!”
    “我要射了。”男人紧张地说了一声,“可以射进去吗,”他问?
    “射进里面……怜……我要你……”祯狂放地索求着,一片声潮胡乱地流涌着,又慢慢退潮下去,祯的渐渐安静,终于细不可闻。
    “天啊,你潮吹了!”那男人赞叹。
    ************
    到这里,录音还没有完全结束。
    我听完整卷录音,在最后,喇叭拨了一些诡异的杂讯。
    第一次听到时,我没有认出这把声音,以为它是陌生人说的话。那把声音很诡异,听起来很生硬,很聒噪,像是……学舌的鹦鹉。
    “电视……去…………去看……………………电视。”
    我又重播了几次,却听不出两样结果。这把声音是谁?是他绑架了祯?
    电视……是我家的电视吗?
    我居然想照着这把声音去做了。
    电视在客厅。走廊很暗,我用手电筒照着路。在将到客厅的路上……我看见了地板上有几块红色斑点,靠近一看,我认清那是一列蹒跚的血脚印。
    我当时被吓白了。
    很久我才回过神,慢慢地跟着这列脚印走到客厅。这时候我才醒起,或许可以循这列脚印走回去。
    于是我就倒追着“他”,来到另一堵墙壁。“他”最后一个脚印……断在墙前。如果有下一步……那他肯定懂穿墙。
    现在“他”……走去了哪里?墙里?
    那,我呢?
    我……只好回去看电视。
    我又尾随着“他”的脚印走回去。脚步尽头有一滩血、一堆血色羽毛、一台电视。“他”还帮我接上一台录影机,机器嘴里放着一卷录影带。
    录影带上写了一行话:“hat?
    是的,是一堆血红色的羽毛。我捡了一根起来看,映着孱弱的灯光,颜色依然很鲜艳。我又捡起第二根,触手却觉得一凉。拿起来一看,手指上的鲜血神似羽毛。我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受伤,仔细看才发觉,里面藏了一把刀子。
    强压着心绪,我掀起那堆羽毛,看见一对特别深、特别大的血脚印跪在我身边。看见羽毛飘零的样子,突然觉得血液变得寒冷。
    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些羽毛的由来,后来才晓得是因为一种皮肤病。
    刚开始,人皮上会起一种不会消的鸡皮疙瘩。然后,疙瘩就开始发痒。指甲抓伤的疱又不会好,慢慢的疙瘩就开始滴脓、流血,擦什么药膏都没用。
    最后,那块快抓烂的鸡皮上就长了这样鲜血色的羽毛,很漂亮。
    ************
    我又回到外面去,拿了破墙的工具,钻回屋里。我要破开祯的房间。用上工具,我费了时间,才把门后的水泥凿出洞。
    我用手电筒照了一照,进了房。
    祯在里面吗?
    我很小心地钻进去,还没有进房就闻到一种很古怪的味道。把脚伸过去,鞋底踩着一些触感异样的东西。那触感是滑腻的,好像踩进烂泥。我吃力站稳,闷在鞋里的脚趾往外展,一片软棉的东西咬不紧地板,游逸开去,但是稳稳黏在鞋底。
    我踩到了绷带。
    地板是脓黄色的,上面躺满了撕碎的绷带,偶尔有一些沾着干硬的锈红色或是皮肉。一滩滩雪白的软膏沾黏在绷带上,地上到处是挤空了的药膏条。空气里闻得到鲜肉腐烂的味道,混着药膏和消毒水的腥气直接搽进鼻腔。
    床上是一堆鲜血色的羽毛。
    我又开始呕吐。
    等我重新站好,我观察了房间,发现房里的书桌异常干净,上面有东西反光。我穿越障碍,走到书桌前。
    桌前四散着破碎的镜片,玻璃片上面黏着一些铁屑。上面有一本摊平的日记,中间有几页已经被撕去了。日记上有些血滴和暗红的指印,旁边有一支被插进桌面的原子笔。透过缺页,我看见日期和祯的笔迹。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本日记;我翻到前面。
    《十二月七号阴摄氏十八度冷》
    ──要是你知道了,你一定会生气。我刚刚自慰了,不过,我不是想念你。对不起。
    《十二月八号阴摄氏十六度冷》
    ──对不起,原本不打算瞒你的。我又跟他了。今天,我们是在家里的阳台。
    要是这样老实告诉你,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淫荡的贱女人吧,可是,我很喜欢被虐待。前些日子,我上网认识了一个主。我们都这样自称的:他是主,我是奴。这是真的哦,不是里的情节。
    你知道吗?今天,他准备了一套衣服,不,应该说是一件围裙,暖黄暖黄的,比你上次买给我的还好看。一开始我们是在房间里,他让我摆出各种下流的姿势,像是公狗撒尿的姿势啦,这类的。他最喜欢把女生摆弄成这样羞耻的姿势了。
    事实上他是个不怎么样的主人。
    可是我真的太想要。
    做之前我提议录音,他起初不肯,我说是要给你听的,他马上就硬了。他那根很粗又很长,每次帮他,都很难过,好像撑破了,上次我差点就吐出来了,可是那时他快射了,硬是捉紧我的头,一直往里面,过去的事情摆自己心里就好,你不在意。“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啊,”我心想。更可怕的是,它还没有过去。
    你大概不会接受我喜欢的那一面。你是我的爱人,但是我却永远不能跟你分享最私秘的一面。我期待有一天你会搞懂我,可是你没有,你一直期待我能专一的对你。当然,你都付出这么多了。
    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当你要我当的那种人。
    ijust-tbeillwayshate〔l∧v〕you.
    爱你的祯
    ************
    我细细咀嚼这封信语末的的语音,朗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无声息滑落了。我们都是一样的。
    看着眼前那扇门,竟错觉它是巨大的。也许梦游的时候我强奸过它。
    奥室里传来一声鸟鸣。那是自己用水泥填死在房间里的声音,鼓噪的寂寞疲惫得求救。
    我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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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呼,总算赶在最后关头写完了!这是今年第一张成绩单!文笔方面没有特地节约字数,遣词用字算是很肥,扯了万余字,算是在下写出过较长的作品了。情节方面则是头一次尝试依照环境和时间来编排多线式的编剧,假设要把女方的路线写出来,是办得到的。
    这一篇当然致敬了非常多的作品,毕竟去年就是致敬年,风月感觉满流行致敬!这篇主要的概念还是致敬去年刚电影化的著名恐怖游戏“沉默之丘”,厕所、录音机、医院、洞、手电筒,除了很可惜没机会插入的里世界和怪物以外,真是该致敬的都致敬到了。
    这一篇原本的构想,算是写来探讨“伪色文”的定义:文中出现了三种媒介,一种没有影像只有春叫声、一种没有声音只有影像、最后一种则是大家熟悉的“文学”。与其平铺直叙的写肉,我想试着用更不同的方式去间接叙述,试图营造剪影的感觉。
    但是由于架构的变化,生活的发展,对于婚外情题材的接触和思考,当我试图把婚外情融入这个情节时,居然发生了非常重大的转变,也导致本文的定位全然转变。现在,我想它应该已经不仅只是一篇伪色文了。
    所以这篇故事的特殊铭谢致敬名单,应该还要加上《偷吃的怨妇》、《四面夏娃》和《死生契阔》这三篇故事。清一色的这三篇作品都是悲剧,题材也都是婚外情,写的时候确实有所借鉴。这三篇的内容也算是间接影响了本故事的结局。
    本故事中,并没有把“门”后的场景和情节交代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我赶不完稿,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写。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会怎么决定。而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大概主要还是因为我年轻。
    他会要这个女人吗?还是不要?
    读上述的三篇故事里,我不只一次问过这个问题。这些故事的结局太惨,有没有改写的可能?
    所以我写了这篇故事。
    好啦,该是该暂别了,感谢各位一年来的鼓励和教诲。朋友们的激励,对于在下的创作,非常关键,在此谢谢风月每一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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