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笑浊》四十三.一时初见,一世倾心

    “嗯……啊!!”
    尤似堕入万劫不复之炼狱般的惊惧恐怖,吓得她哭嚎着从自己的噩梦当中挣扎苏醒。猛然间坐直起身,搭手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居然又是汗涔涔的。
    恍惚之中,好像自己遭了大难,虽说现下已经记不得那白日梦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以这次的惊吓程度来看,定然是与他慕衡阴脱不开关系。
    “呸!无耻狗贼!”
    李昭不耻于慕衡阴那些下旬手段,攥紧了拳头用力狠捶在卧榻边缘,陡然间,一股剜心般的疼痛感从指尖处传了上来。
    “啊!疼……”
    她仔细打量着自己伸出来的右手,似觉模糊。
    这伤口定是跟昨个夜里瞧的邪魅量了一番所留下来的凭证,也不知是个甚么精怪,力气极大又狡猾的紧,我这食指和中指上的指甲都
    已经折了大半,剩余黏连着的部分亦是血肉模糊。
    “唉……到底是树了多少个敌人啊?怎地各个都想取我的性命?”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后,她忍着疼痛掀开沉重的寝被,慢悠悠,一步一颤的走到大镜之前。脱下早被汗水沁透冰凉贴身的里衣跟衬裙,不着衣饰的站在镜子前,撩开散碎的长发,仔细寻找着昨儿个夜里,被那精怪留下的伤痕。
    脖颈两侧依稀残留着青紫色的抓痕,心口处跟手肘上,都是昨晚磕在窗棂时伤的,疼但是不疼了,只是现在还瘀肿着。断裂的两根指甲上,肉屑混合着黑色血液,虽说已经结了痂,可轻轻一碰竟然还往外冒着黏黏糊糊的体液。再往上看,右手腕肿胀异常,不出意外,应该是脱臼了。
    “唉……头疼的要命!”
    顺手从衣架上扯来一腰黛色菱花罗裙,胡乱系在身上,外搭嫣红色蹙金绣鸳鸯的大袖衫子,又恐他人瞧见自己没来由的伤痕,脖颈上还特意缠绕着暗红纱帔子,步履蹒跚的往屋外走去。
    从屋廊下刺眼的光线来判断,许是临近晌午了吧!实在不愿梳妆,她使左手理了理散碎的鬓发,抬手攀折下一根枝条,捋下多余的叶子,如同用小笄那样,单手将长发绾上。
    整个人懒懒散散的迈入厅室当中,直面便瞧见了灵仙儿背对着她,歪靠在绣绷架子上歇息。侧边的素影正饶有兴致的缝补着什么物件,由于看的不太真切,便往前凑了凑。
    原来她手中捧着的是自己经常穿着的一件素纱裙,素影手旁还搁着一斛穿好孔的珍珠,她小心拾取,而后一粒一粒的缝在上面。
    李曦瑶就这么衣衫不整,发丝散乱的出现在厅室当中,素影瞧她凑在自己身边,吓得赶紧起身行礼。
    “快别起身!”
    这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灵仙儿,她猛然一转头,本就安静的房间中,只听得咔嚓一声,灵仙儿的脖子扭了,疼的眼泪直流!
    素影勾起一摸浅淡笑意,放下手中活计,坐在灵仙儿身后替她揉捏着后脖颈,口中询问道:“长公主的病可是好了?”
    “好多啦,比昨儿个多了些气力……”
    这时,素影瞥见她手上的伤痕:“啊……!怎么伤的?难道是……”
    灵仙儿本是低着头的,一听见她伤了,赶快过来查看。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变成这样啊?难不成……”
    素影跟灵仙儿似乎都有半截话藏着没敢说出口。
    “灵仙儿快去把檀医丞请来!我身子重不方便。”
    “啊?好!”
    灵仙儿先是一恍神,然后立马应承下来,一路疾走奔去阿析的住所。
    厅室当中只剩下她们两个,李曦瑶百无聊赖般的捧着素影放下的纱裙细瞧起来。
    “长公主时常穿的衫裙未免过于淡素了些,近日里,府中得了些小珠子,遂叫人打了孔,今日得空,便将珠子缝在裙头上面,不知长公主是否喜欢?”
    李曦瑶这功夫本就心不在此,她突如其来这一问又不知如何应答,只得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还不错!”
    素影四下打量之后,也凑到长公主跟前,唯有她们两人所在的厅室里,素影也要拿着纨扇遮掩住面颊,好像生怕被其他人知晓的模样,小心翼翼托起她受伤的手腕轻生询问道:“长公主的伤,可是又被那无礼的道人给伤了去?”
    她满脸疑惑的努力回想着,她说的是玉虚贼还是玉堂卺,难不成……是慕衡阴?
    “他不是早就搬离了府邸么?怎地还不死心,居然敢夜袭长公主?这事儿可要与柳驸马只会一声?”
    哦……原来说的是霄瓘啊!想来上次的争执真心是吓坏了她。
    李曦瑶嗤笑一声:“是我昨个夜里不小心弄伤的,下床时崴了脚,跌摔一下,偏巧手就刮在了大柜上,这才折去了两根指甲!不碍事的。我自小身子虚弱,无故遭灾不是头一回,受得住。”
    “那也该当下使人给瞧瞧,就这么流着血睡下可是不好,若是郎君瞧见,可得心疼好久哩!”
    她频频点头:“好……我知道啦!”
    才说了没几句话,灵仙儿便领着檀岳安慌忙赶来。
    “到底哪又伤了?快让我瞧瞧,你这身旁一时半刻不留个人照看着怎么能行?”
    他接过李曦瑶递来的手,轻轻拖住仔细查看着:“怎么又是手伤了,上次折了的指甲才养好了些……你这手腕上的伤更是严重,可是同什么人打了场?不是最怕疼的么?怎地受伤以后都不曾寻我过来?”
    檀岳安边嘟囔边替她清理擦拭着早已经干涸的伤口。
    “快别说笑了,免得吓着素影,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这宅邸里闹什么妖怪呢!我这手呀,是夜里不小心刮在了箱柜上,也不算严重,放心,放心!”
    灵仙儿坐在绣绷前把没绣完的花样又加上几针,素影则坐在旁边继续串缝珠子,阿析一丝不苟的给自己上药,多么闲暇又安逸的午前时光啊!
    正当自己暖心的感叹于这秋浓的晌午,忽然瞧得窗棂外人有人影闪动,难不成又是昨夜的……
    瞬间全身肌肉紧张的将欲起身,死死盯住那晃动朝前的人影,即将奋力一搏之际,门竟被打开了。
    那不是什么妖孽邪祟,而是苏玠推开了房门,送端着食器而来的玥娘。
    苏玠将提篮搁在几案上,玥娘把内里喷香的吃食小心取来,码放整齐。
    “可算是起来了,昨个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想你这个时候也该饿了……手怎么回事?可是又伤了?”
    她眯眼笑着,看向玥娘:“磕伤罢了,无妨。这功夫正巧想吃热汤饼,还是玥娘懂我。”
    那热腾腾还冒着烟气的汤饼里,还夹杂着好几块的已经炖到酥烂的羊肉,香味从鼻尖不安分的窜上头顶,饥饿感催促着她动作快些。
    因手腕上的伤痛未愈,她只得匕著同使,吃相多少有些狼狈。她本就起的晚,又懒于梳理,只要一低头,碎发就会掉落下来,不得已,吃汤饼时还总是要用手肘拨开着散碎的发丝。
    “长公主额发散乱不如戴上这个吧!”
    素影从身旁的竹奁中寻出一样物件,递到她的手中,是一条刚刚缝制好的抹额,又烦请玥娘替长公主系上。
    那是一条红锦缎缝制的抹额,像似从什么衣衫上裁下来的料子,佩着极为舒适,绑在头上,恰好拢住额前垂下来的散碎发丝。
    囫囵吃光了满满一碗加了羊肉跟胡椒的热汤饼,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一遭似的,精力充沛。长长吐了一口气,舒坦!
    “我瞧着那抹额甚好,不如送我吧!”
    素影她小声笑着:“本就是做给公主的呀,还有这条素罗裙,长公主可喜欢?”
    “素影亲手做的?我很喜欢,从前都是玥娘给我做的衣衫裙袜,这回可好呀!又添新衣裳穿喽!”
    素影低头浅笑:“等缝好了,我请玥娘给长公主送去。”
    “好呀!不过为了陪你这条抹额,我得换件衣衫,仔细打扮打扮!”
    扭头一溜烟的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记得是搁在大柜里的呀?嘿!找到了!”
    那是自己在笄礼之前,巧遇柳驸马时所穿的襕袍,如今正好配上这条美抹额。
    幞头巾渍,宽襕袍,革带小靴,腰佩刀。
    揽镜顾盼俨然一副俏丽君子的模样,只是瞧着似觉模糊,顾不得那些,噔噔噔又跑回到厅室当中。
    “我这么穿可好看?”
    玥娘走了过来,拉她到小榻上歇息:“怎么把它给寻出来了?当面穿着正好,如今竟小了两圈,果然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公主竟已成婚这些年,脾气秉性却又跟小孩子似的。小心……”
    不知是自没留心还是眼神不好,她一脚踏空差点又磕摔了去,好在玥娘及时将她扶稳。
    李曦瑶坐在软榻上,看着身边众人,嘻嘻的笑着,指着身上说道:“这襕袍可是我最珍惜的,虽说多年不穿,可每年七夕都得拿出来晒晒,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灵仙儿想了想:“这不是笄礼之前得出玄武殿时穿的嘛!”
    “哈哈哈哈哈,我还记得,有人趴在树上好久下不来哩!”
    面对檀岳安的嘲笑,她更是开心:“你猜那天我在树上碰见了谁?”
    众人满面疑惑,苏玠挠了挠头:“我们那个地界里还能有个什么人啊!快说快说。”
    李曦瑶羞涩一笑,才想开口。
    “长公主可是碰上了小郎君?”
    她先是一愣神,而后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哪年午后,在玄武殿的宫墙之下,与他初见,遂觉亲切。不过三言两语相谈,便有了如今的相爱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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