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
一口气说完,好像生怕卫卓会极力要求享受家属的权利一同前往,然而听到他的态度突然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淡淡的冷冷的,邱沫沫竟莫名有些不安,脱口解释道,“我主要是怕你不好请假。”
“嗯,的确。”卫卓似乎笑了笑,只是语气中多了丝明显的敷衍意味,“我现在在山西,估计十天半月才回得去,就不送你和妈去机场了。没事我就挂了,有事的话……算了,就这样吧。”
“小卓怎么说的?能去吗?”
放下电话,邱沫沫转脸看了看满目期待的老妈,垂下眼睛缓缓迈开脚步,“他去山西了,走不开。”
“啧,得赶紧跟亲家说说,总这么忙怎么成……”
耳边的唠叨,令心间那丝若有若无的遗憾越发浓烈起来。原本她就不愿,甚至害怕卫卓会要求和她一同前往的,不是吗?可为何待他随了她意,她却感觉有些难以接受?是了,她此刻这莫名的失落感,应该只是因为没有机会和他商谈关于协议的事吧?一定是这样没错……-
“邱老师,你们家那位没来啊?”
“哦,他出差了,来不了。”
“真可惜……”
校门口集合,鱼贯坐上大巴,直待在飞机上落座,这样的问询都一次次充斥耳畔。起初,邱沫沫还不以为意,微笑着一一回应,可待身侧原本属于自己家属的位置空置下来,转脸看着带了孩子和另一半的同事们一个个笑颜灿烂、幸福美满的模样,这心里,却渐渐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婚后的蜜月旅行,也是因为卫卓有临时任务取消掉了,只是当初对她来说,这是好事一桩。但如今想想,结婚这么久,他和她从未一同出行过……难道直待彻底放弃这场婚事,他和她之间也无法拥有一丝一毫、与甜蜜有关的回忆吗?到底是有着夫妻名分的两个人,到底是她邱沫沫人生中第一场婚姻,这一刻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邱老师,你真是自己来的?”
转头看到同在英语组的小张老师,邱沫沫忙收起眼中的落寞,牵强地笑了笑,“我丈夫出差了,来不了。我爸又不会做饭,妈也不肯陪我,怕她不在家会饿着我老爸。”
其实老爸应该也很想过几天没人唠叨的清净日子吧?只是那天和老妈回家后,也不知她究竟哪里不对劲了,任自己怎么劝都不肯陪着一道,说什么女儿嫁了人,家属就该是自己的丈夫,打死不做瞎凑热闹的无良长辈。
“叔叔和阿姨真甜蜜啊!”
拎着小包兀自在邱沫沫身边的空位坐下,小张老师好像看不到她奇怪的眼神,抬头朝前方挑挑眉,捂嘴小声笑道,“方主任真是个温柔的前辈,还很细心呢。是他告诉我你也自己来的,咱们这次是住公寓酒店,一家一居,可我有点怕黑,咱们搭伙住好吗?”
“……哦,好啊。”
下意识抬头,看一眼仍在协助同事们放行李的方青云,邱沫沫回身坐好笑了笑,扣上安全带。
“对了邱老师,听说你和方主任是大学校友?方主任这么优秀,为什么会离婚了呢?他家那位你见过吗?听说很凶的,现在和他有联系吗?”
“哦,是校友,不过很多事我也不是很了解的……”
微笑应答,每一次都只是寥寥几字的敷衍,等到飞机起飞,身边的小张老师总算安静下来,开始低头看杂志。而邱沫沫,也终于松了口气,拿靠垫枕好脖子,闭目养神。
这个小张老师,全名是——张晓雯吧?年初入校上班,二十四五的年纪,平素在办公室里就是比较活泼的一个女孩子,也经常喜欢和与她年龄相仿的自己搭讪;只是,她早已不敢轻易和人亲近,对于任何一个朋友都秉承白水般淡漠的交往。这一次的旅行,她并不希望多一个朋友,当然,也不想因为她的心结,令张晓雯有所生怨-
两个多小时的旅途,等待一行人到酒店安置完毕,已华灯初上。按照惯例,这第一批由副校长带领的先遣队,先在酒店一楼自助区或坐或站听完领导感言,便抛下平日在学生们面前的师长模样,尽享美食,开怀畅饮起来。
与邱沫沫同桌的,除了张晓雯,还有英语组其他几位老师和家属。原本都是在学校里搭伙已久的同事,也一同出来游玩过几次,话题颇多;只是因为此次独身前来的陈女巫面色不佳,起初大家还有说有笑,可被这女人偶尔yin阳怪气的接话搅了搅,渐渐的,相比其他几桌觥筹交错的笑语欢声,这厢便显得较为清冷。
“邱老师,一盘子就这么几只虾,你剥那么多,别人还怎么吃?还有小孩子在呢。”
冷下来的餐桌上,猛听陈女巫发出一声不满,邱沫沫脸色一红,低头看看盘子里一团团白嫩的虾肉,忙顺手推给邻座刘老师家的小儿子,“乖,阿姨给你剥的。”
这是养成了毛病吗?一看到大虾,居然下意识就剥了满盘……
“还不快谢谢邱阿姨?”刘老师的妻子兴许也看出了邱沫沫的尴尬,可识相地没有说破,接过盘子冲她笑了笑,“辛苦你了,我们家小胖就喜欢吃这个,就是嫌剥得麻烦。小胖,跟阿姨说谢谢。”
“谢谢阿姨。”
“不客气。”
对郁气满面的陈女巫视而不见,邱沫沫低下头,挑起一筷海参慢慢咀嚼,直待张晓雯轻轻拿胳膊碰碰自己,才连忙随着一桌人站了起来,展颜看向举杯而来的副校长和方青云。
“来,秦校长要代表咱们二中,跟各位老师和家属们敬酒致谢!没有大家的支持,学校工作远不会开展得这么顺利,大家要一滴不剩啊!”
与平素温文儒雅的含蓄不同,为副校长保驾护航的方青云说起话来慷慨激昂,顷刻便令一桌人都笑了起来,连连与他和秦副校长碰杯;其中态度转变最大的,当然是见着领导就服帖谦逊的陈女巫,一扫片刻前的怨妇相,举起酒杯跟秦校长碰了又碰,“方主任这是说哪里了,能在秦校长领导下工作,是我们的荣幸。秦校长最辛苦了!大家说是不是?来来,都干了!”
尽管人人都对这老巫婆变脸如翻书的丑态嗤之以鼻,然而同桌的除了张晓雯,都已不再是青涩桀骜的职场新人,就连邱沫沫,也很配合地装作同桌一家亲,与陈女巫和所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送走了秦校长和方青云,张晓雯就满目鄙夷地瞅了瞅陈女巫,而眼尖的陈女巫自然不会放过一丝教训人的机会,立刻就小声发作了起来,“张老师,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惹到你了?”
“马屁精。”
“你,你再说一遍?”
张晓雯的声音不大不小,虽在觥筹交错的餐厅里并不张扬,满桌人却全都听进了耳朵,只是一个个装着糊涂,只在心里暗自爽快。
邱沫沫闻言也不免多看了张晓雯一眼,哪知她竟索性站了起来,撅起嘴巴拎了包,“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我不吃了。邱老师,我先回去了。”
“晓雯怎么?是不是太累了?”
仍在踌躇着,不知是否该多管一把闲事稍作劝阻,张晓雯已甩下众人走了出去。邱沫沫愣在原地,直待方青云再度走来不解地出声问询,才回过神勉强笑道,“哦,是啊,我也吃饱了。大家继续,吃好啊。”
“我送你……顺便去看下晓雯,别是不舒服了。”瞥一眼神色缓和下来的陈女巫,又扫视着明显气氛微妙的众人,方青云想了想,满面无奈看了看不远处的领导那桌,“陈老师,我这酒量不行啊,秦校长那边敬酒的太多了,不然你看,是不是过去帮忙挡挡?”-
走出大厅上了楼,想起陈女巫一脸谄笑离位后,满桌人那欢快无比的连连笑语,邱沫沫不由忍俊不禁,摇着脑袋不住感慨,“方主任,你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刚才大家都给憋屈死了。”
“晓雯就是为了这个离开的吧?到底还是年轻。”站在一边看她打开房门,方青云并没有径直跟进,而是极有风度地垂下了眼睛,“你先进去看看,天热,我直接进去可能不大方便。”
“好。”
屋子里的灯光早被打开,浴室里除了哗哗水声,还有轻快的歌谣相伴。邱沫沫四下查看一遍,放下心,复又走回房门,无奈地朝方青云笑了笑,“到底年轻哦,唱着歌洗澡,心情大好的样子。只是现在的确不方便请学长进来喝茶了。”
“没关系,酒喝多了,我其实就想找个借口出来走走。”伸手抹了抹额角的细汗,方青云因她顿时有些关切的目光翘了翘嘴角,语带踌躇,“你呢?累吗?如果不是很累,可以陪我吗?”
“不累,我也想去海边吹吹风。”
心头诸多疑问,每次见到方青云便呼之欲出;原本打算趁这次旅行好好和他聊一聊,可到来之后才发现,四处都是熟悉的目光,哪里真的有机会促膝而谈。眼下,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一路聊着不相干的话题,为旅途中某某□子或儿女的趣事笑意连连。一人手上握着一只甜筒在海边坐下,直待邱沫沫接到几天来锲而不舍的短信,才沉默片刻,转头直视着方青云的双眼,“学长,子健在国外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直单身?”
那天在酒吧分别后,张子健的确信守诺言,再没主动给她来过电话。因为她已和他说的清楚,不管怎样,至少在真正离婚前,她都是有夫之妇,不愿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情令自己和父母难堪;更何况,和卫卓的协议里,明明白白有一条——不可以偷人。
只是在那之后的每个晚上,他都会给她发条短信,内容只有一个数字。
起初,是‘2’,而到了今天,已经是‘5’。他比她,更加迫切地关注着百日之约;可他却不知道,所谓百日之约,直至目前仍旧停留在。她没有勇气当着他面,把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那种事情以次数相论;如果那样,哪怕张子健是个圣人,也绝对无法接受吧?
不知道百天过后,如果还是没有达到卫卓的目标,该怎样和张子健解释。可心头诸多疑问,苦等多年的心寒,令她不敢放开怀抱,无视自己和家人的名誉,毫无保留地放下一切跟他走。除非,在方青云这里得到的答案,可以令她彻底放心。
可事实上……
目不转睛,看着方青云眸中的笑意渐渐隐去,转作无法读懂的深沉,邱沫沫缩了缩被海水冲抚的脚丫,不依不饶开了口,“学长,他并没有结过婚,对吗?你明明知道的。还有那张视频照,他说,是你截图冲印的,对吗?究竟他在那边有什么事你在瞒着我,为什么?”
轻轻挪开视线,无视邱沫沫带了些微责备意味的逼问,方青云仰头看着没有边际的夜色,嘴角浮起一丝苦涩又凄然的冷笑,“沫沫,你知道小雅为什么会自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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