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剑吾仍旧端坐在棺椁之上,一动不动,而且还阖上了眼睛。
顾长风奔跑了一圈,很快就把这里逛完了。
这是一个密闭的洞穴,除了乱七八糟的灵石和各类物品外,什么都没有,倘若运起神识,还能感应到外面幻境中浩瀚的宇宙星河。
但无论他使用蛮力或者是其他什么办法,就是无法穿透这洞壁,更谈不上逃出去了。
他虽然心有不甘,但心中很清楚:如果能逃出去的话,席剑吾早就跑了,肯定不会呆到现在。
对方远比自己见多识广,尚且没办法,自己又能怎么办?
正在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不再徒劳无功地尝试了。
而是走到棺椁旁,翻身跃上,在席剑吾面前坐下,笑眯眯地道:
“陛下瞧不起我,我能理解,我这样的小人物入不了你的法眼,也很正常。”
“只是,咱们已经成了同命鸳……哦不,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本没必要救我,也没必要专门叫我来讽刺我吧?”
“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席剑吾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并没有正面回复,反倒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
“你六岁那年,父亲出车祸而死,司机逃逸,没拿到一分钱的补偿。”
“你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你带大,供你读完大学,还没享一天的福,就患病去世。”
“而你自己参加工作后,快三十岁了还是个小职员,连房子也买不起,住在城中村,更谈不起女朋友、娶不起老婆。”
“在你那个世界上,你这样的人,被称为撸瑟,对不对?”
听完这话,顾长风渐渐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铁青无比,恶狠狠地盯着席剑吾,一字一顿地道:
“对!”
“但是这又如何?老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睡得着觉,吹得起牛哔!”
“而不是像你一样!”
“为了自己悟道,连一个无辜的农妇都杀!”
“你算什么狗屁仙帝?”
“要说瞧不起,老子更瞧不起你!”
席剑吾的脸色还是十分平静:
“我之所以瞧不起你,并不是因为你上一世混得那么惨,那么失败。”
“而是因为你既然有了重头开始的机会,还有了作弊器这等神物,正应该勤修大道、提升修为,异日伫立于万人之上,享受那无上荣光,让天地众生匍匐在你脚下,才得以弥补前生的些许遗憾。”
“可你,连七情六欲都不舍得放下,又谈何追寻大道?”
顾长风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哀色。
他岂能不知道,要修得大道的话,必须要放下七情六欲、断绝一切尘缘?
可是,他放不下。
席剑吾淡淡道:
“不错,你放不下。”
“你忘不了那年的除夕之夜,本应该是万家团聚的日子,你却吵着要买玩具。”
“你父亲冒着寒风,去街上去买,然后再也没有回家。”
“你忘不了你母亲为了供你读书,一个人打六份工,清晨不到四点就起床,晚上十二点才能睡觉,为了省钱,连得病都不舍得去看。”
“你也忘不了校花约你出去,你却连逛街的钱、看电影的钱、开房的钱都掏不起,最终眼睁睁看着对方,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这些话字字如利刃剜心,让顾长风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身体更是发出了剧烈的颤抖。
但最终,他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席剑吾却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冷漠的声音还在持续:
“你参加工作之后,明知道拍马屁、给领导送礼,可以获得晋升的机会,你却不愿意。”
“甚至看到那些不合理的行为,你不同流合污也就罢了,还要坏人家的好事。”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你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顾长风没办法回答,甚至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如果说上一辈子,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无力改变现实。
可是这一辈子,自己是修真者,还有作弊器,还有这么多的奇遇。
那为什么还对成仙成佛如此抗拒呢?
为什么还要对修士们一心追寻大道的行为,如此排斥呢?
席剑吾停止说话,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顾长风给他一个答案。
在这沉默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顾长风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嘴巴:
“因为我知道,有得必有失。”
“那些东西,我放下之后,就是永远的失去。”
“那些所得到的东西,并不能弥补我放下之后心中的失落和空白。”
席剑吾淡淡一笑:
“不过是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良心道德原则。”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
“如果你能将这些东西统统放下,就能继承我全部的道境,拥有高过荒古的实力。”
“而且你不像我,你是这空间的主人。”
“你拥有我的实力之后,就可以轻松逃出这洞穴,还能击破幻境,更能在现实世界中成为仙人。”
“孰重孰轻?”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顾长风并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摇头:
“若是如此,我何不直接在幻境中修得禅心,干嘛还要来这里和你啰嗦?”
“我舍不得放下的那些东西,正是我活着的意义!”
“倘若放下了,我和你、和荒古又有什么区别?”
席剑吾当即冷冷道:
“不知有多少人,早把这一切典当给了现实,你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迂腐!”
“不知变通!”
顾长风阖下了眼帘,没有说话,他内心虽然抗拒,却也陷入了无比的纠结。
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条路,像仙帝和荒古安排的那样,成为绝情弃欲的仙佛。
第二条路,就是在这洞穴、这幻境中呆着,永远无法出去。
与这面目可憎的席剑吾一起苟到天荒地老!
但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立刻盯着席剑吾道:
“你刚才说,你是因为作弊器升级,所以才被吸了进来?”
“如果作弊器再次升级,我们会不会有机会逃出来?”
“到那时由你来打破荒古的幻境,不就可以了吗?”
席剑吾摇了摇头,淡淡道:
“别想了!”
“你知道作弊器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升级?”
作弊器第一次升级,是门派被毁,得了陈太真十万灵石的援助,重新开始修建的时候。
第二次升级,是从云州迁移到肃州,扩大规模的时候。
顾长风早已有了猜测,是不是门派建筑规模扩大,作弊器就会随之升级?
但因为扩建门派耗费灵石甚巨,他也没必要为了这个猜想而浪费灵石,所以一直没有验证。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确认,但他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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