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阑一番享受后,脸颊因氤氲的水汽熏得绯红一片,如朝霞缀青空。
换上婢女提供的干净衣物后,顾影阑赤足踏于白玉石上,足底亦泛起淡淡的粉。
大雨初霁,能听见风吹叶隙,雨滴滑落于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棋盘……可是有人对奕?她顾盼之间,循着声响,掀开了隔间的帘帷。
青衣铺层于白玉阶旁,墨黄色棋盘横亘于案几之上,昭王一手执白,另一手执黑,自娱之。
听见了帘幕转动之声,他转眸,含笑而望来,明明是仲夏日,可顾影阑却感受到了春风拂面的爽快。
“娘娘不是好奇,为何昭会特地来此寻你吗?”他将墨色棋盒朝顾影阑方向略微移动了一瞬,“这,便是答案。”
“殿下,想与我对奕?”顾影阑甚为惊讶,其实在昭王说出那一句为他而来之时,她的脑海中便闪过了无数刀光剑影,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就连泡暖泉时,她的脑海中亦是无数纷乱的思绪。
无它,只因被昭王坑太多次了,她实在是怕了!
“可为什么呢,殿下若想与人对奕,朝中何愁没有棋道高手?何必不远百里,跑来这栖霞寺寻本宫呢?”她连本宫都用上了,可见心中防备之深。
“因为,昭有一个,必须要击败的对手。”昭王不知想到什么,眼睫低垂,嗤笑一声,“想必此人,娘娘定是听过的吧。”
从来都没见过昭王笑得这般……这般叫人心下生寒的模样,顾影阑瑟缩了一下足尖,默默替那人默哀一刻。
也不知是何方神人,能被昭王惦记得这般深……等等,该不会是,同晚妹妹在临淮遇着的那位,天下第一才子?
叫什么来着?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的,竟将心中所思吐露出口,“对了,是叫上官易之!”
糟了,她咋就说出来了呢?瞥见昭王骤然晦暗的眸子,她默默捂住了嘴。
“娘娘,果然知晓此人啊。”昭王冲她洒然一笑,琥珀般的琉璃眸光依旧澄澈如初,“昭是俗人,自然心亦会有执念。那年半子之败,昭未想到,今日还有再战之机……”
原来,四年前,献帝万寿节时,齐国来使中,便有着那位素有大齐第一才子之称的上官易之。
而昭王,亦是少年才子,颇负盛名。
两人便在众国来使面前,比试了七场。
琴、棋、书、画、诗、茶、易七场。
昭王赢下琴、书、易三场,上官易之则是夺下画、诗、茶三场。
最后一局,比得是弈棋。
两人以玲珑局为底,多次变幻博奕,最后,上官易之以一子半险胜昭王。
自此,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便落在了这位尚位及冠的少年郎身上,世人皆赞,说易之冠盖京华,有帝师当年之风姿。
“昭本以为,他已目盲,无力再对奕一局,却见此次大齐使团,他竟也在,一番调查才得知,一位神医,治好了他的眼疾。”说到神医二字,昭王看向顾影阑的眸光中,竟染了几分异样。
想起如今瑶华宫尚被禁足的那位,想起帝王与丞相之间的裂痕,再想起……顾影阑与帝王之间仅存的那一点情份,那一日,皇祖母寿宴,定是精彩至极吧。
不过,这与他关系不大。
他有必须要挣脱的,因失败而带来的阴影。
所以,四年之后,总归是要再比一次的,不然,哪怕平日里表现的再如何超然物外,不为名利所累,到底是,意难平。
“可是,殿下欲同上官易之对奕,为何要在此之前,邀我呢?”顾影阑着实疑惑,这两者,全然无任何关联啊!
她与那上官易之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熟。
“娘娘的棋风路数,同他极为相似,应是出自同宗。”
好家伙,她不过去年同他的风满楼对奕了一次吧,这棋路风格便被他摸了个透,果然,变态。
昭王的实力,她是了解一二的,已经算是棋道巅峰的高手了,而那……那啥上官易之比昭王还厉害?
乖乖!顾大小姐心中感慨,都是妖孽。
不过吗,昭王想同她对奕,那她是不是可以,小小的,提一个条件呢,比如说……宫珏的身世?
“我若同殿下对奕,那殿下可否应我一个条件?”顾影阑踱步上前,跪坐于案几对侧,指尖已放于墨玉棋子之上,但并未有下一步动作,而是歪了歪头,桃花眸轻勾,格外粲然。
昭王眉梢轻挑,笑了,“你还真是……不叫人占半分便宜。”
他略一颔首,表示同意,“那么,你的条件是——”
“嘘,先保密。”顾影阑食指抵唇,但笑不语,另一只手拈起一枚棋子,恳于空中,将落未落。
纤白的手,墨染的棋,嫣红的唇,潋滟的眸,交织在一起,便勾勒出盛世最绮艳的妖娆。
昭王怔了怔,失笑半晌,只轻轻道一句,“好。”
随后,昭王执白,顾影阑执黑,在棋盘方寸之间,厮杀开来。
不知何时,山雨又起,淅沥的雨声,伴和着棋子碰撞间的清冽之音,悄悄带跑了时间。
天色渐晚,夜幕将至。
“不玩了,我输了!”长达近两个时辰的对奕,顾影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身体上传来的不适,看向面前的黑白棋子,眼中已满是重影,但她不欲让昭王发现她的异样,便错手,走了一步死棋。
然后毫无形象的俯趴于案几之上,以掩盖身体传来的乏力感,“殿下布局精妙,我甘拜下风。”
“那一子,你本不该下在那儿的。”他一贯敏锐,自然看出了顾影阑最后几步,明显是故意的。
他本欲追问,却闻得暮色四合下,一声杳远的钟声。
原来,快入夜了啊。
他指尖猛得一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天色已晚,陛下只怕在寺内十分焦灼的等着,娘娘还是……快些回寺吧。”
昭王起身,从候侍婢女手中,取下一琉璃灯盏,赠予顾影阑。
这番情状,他似乎希望,她快些离开此地。
“至于,那个条件,还容昭先欠着。”话着刚落,顾影阑便被一群婢女簇拥着,来到了别院门口处。
大门紧紧阖上。
顾影阑:“……”
这个发展,不对啊?
不对,昭王情状明显有异,似乎是与方才的钟声有关,这座深山中的别院,一定有问题。
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再难抑止。
顾影阑咬牙,决定翻墙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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