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共此灯烛光
一张照片把星野恒引入城中之城,娜个女人狡诈而凶狠。伤口开始崩裂,泪水逐渐模糊双眼,他拿起手机,拨打了曾经最熟悉的号码,开始等待。
嘟嘟嘟,短促的铃声像是一辆奔驰的救护车,急切寻找着目的地。许久未闻的声音传来,像是天堂的号角,全身被无限的虔诚覆盖。
他们约定在一个地方见面。
初夏的风飞舞,悸动着的斑斓色彩。隔着漫长的岁月,掺杂着凄厉地叫喊。当再次看到红颜的时候,秩序和混乱涌入大脑。蜂房酿造着不同的情欲甜蜜,富士山白色的山峰急速上涨,空气稀薄,大声呼吸。各种怨念如同地衣般居心叵测地蔓延,只是在对方平静的眼眸里,如此可笑般渺小,大概石头也会晕眩吧,他安慰自己道。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千言万语浓缩为这么短的一句!
……
“跟我回去吧!我们马上就结婚!”
“不用再等米娜米毕业了?”
“是的,你已经知道了!是时候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女孩平静的点头:“从六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算起,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故事,而现在一切回到原点,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你指的是什么?”星野恒嗅出了不详的味道。
桥本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回忆,像是挣扎:“还记得吗?当你第一次教我熟悉的中国诗歌,杜甫的!”
冷风着额头的汗水,不妙的感觉愈发清晰,他禁不住打颤,龇着牙回应道:“《赠卫八处士》”
“知道吗?我以前一直认为那些星座不过是古代中国人的奇妙想象力组合,但是分开这么久,我已经不再这么想了,它真的是感情的映射,超越现实的金钱地位。”
星野恒哑然失笑,现在可不是和女孩讨论哲学的时候,他摇头抛掉所有的不妙,爱怜的看着恋人:“回家吧!属于我们两人的家!”
“回家。”桥本若有所动的重复一句,“你以为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不可能了!我们分开的太久了,离开你之后,我去了中国,在哪里我重读了你教给我的一切,也重新审视了自己。在一片森林里行走,迷失的人就迷失了。”
“我们性格相近,爱好相同,却犹如站在天平的两端互相凝望。你有你的美好前途,我有我的自主坚持。分开的越久,我就越发体会到这点,理念的冲突隔断我们,就像天空中的参宿与商宿,东升西落,已无缘再聚!”
战栗,全身发抖,星野恒生气的想要嚎叫。为什么当初非要教这么一首诗。“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参星在西,商星在东,千百年来地球上的人们从未同时见到参宿与商宿,当一个上升另一个便下沉,永世不得相见。
星野恒心里滚过宿命般的浩叹,重逢的喜悦被冰水浇灌,两人之间的爱情发生在一个现代世界,却那么不可思议的映照在千年前的诗句里,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存在。
……
桌布洁白,咖啡杯中有死亡的味道,一言一词像悼词挥发出沉闷气息。寻找激情的旅行者,穿过候鸟荒凉的栖息地,回看着东方将明未明。
弱音器弄哑了的小号,忽然响亮地哭喊。马路上两个轿车,在道路两端东奔西撞。曙光瘫痪在大街上,很多地址和名字和心事,在邮筒在夜里避雨。货车场上的鸭子喧哗,窗户打着哈欠。一个来苏水味的早晨,爱情医生正填写着死亡报告。
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出现裂缝,语言突然变得陈旧,像分手后的第一场雪。脑海里把一根根松枝插在地上,默默点燃它们。那是一种祭奠的仪式,从死亡的山冈上,居高临下,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
站在马路两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不能打破两人的肃萧。
永别了,我的北国女神。星野恒眼神依旧恋恋不舍,时间飞逝,离别就在眼前,深深凝望,口唇微动中,不知不觉吟诵的正是那刻入彼此灵魂的诗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千年前的绝唱道尽了世间的离合悲欢,泪水在两张面庞上汇集成行肆意流淌,冲刷经行的一切,将心中无尽的块垒抚平。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夜间剪春韭,新炊间黄梁。
前尘旧事在星野恒眼前一一晃过,影棚初遇,病房相知,北海道的雪,轻井泽的风。无数的慨叹划过心头,这一刻就是历尽一生。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经行的车辆划过,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宣告了这个冗长的故事走到了终局。空气中还停留着最后的音节,在相隔千山万水的两端——盘桓、萦绕。
(七)尾声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抹平伤痕。
向日葵的帽子不翼而飞,石头圆滑、可靠,保持着本质的完整,在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山也变得年轻,晚钟不必解释什么。森林里白鹤展开一张飘动的纸,上面清晰的写着回答,而我全然知晓。
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
你不会如期归来。
……
数日以后,朝日新闻头条:日本IT行业巨头克朗代克集团董事长星野恒确定将克朗代克公司IPO上市。
消息一出,瞬间震动整个日本,包括政经商三界在内的巨头人物举手狂欢,手舞足蹈!股民躁动,跃跃欲试,想要吃下最肥美的蛋糕!
当记者找到星野恒询问具体日期的时候,引发一切故事的主角面对镜头,充满怀念地回复:“日期订在8月20日,梦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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