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屋内有明暗相接的光影照在雪白纱幔上。
今日天气好,开过窗,有晓风淡淡拂去了这满屋药味带来的压抑。
“叶蔚,公主呢?”
芮香推门进来,褪了外衣见窗依旧大开着,不禁皱了皱眉。
“芮……芮姐姐!”
叶蔚闻声迎上来,衣衫行色皆是慌张,大概不是偷懒就是偷东西。
“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打个盹儿,睡过去了……”
“罚一个月月钱,自己仔细点!”芮香瞪了她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贪便宜、爱偷懒又势利,叶蔚的这些个小毛病,芮香其实心知肚明。但这量山行宫之中,可以说个个都可能是凤和鸣的眼线,自己一个人哪里看管的过来?
叶蔚虽说不上可靠,可好歹跟了凤倾城两三年,也算是是信得过的人,其他的小毛病比起忠诚那便都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啊?这……”叶蔚撅起嘴,却还是一万个不愿意。
“公主呢?”左右看了看,没寻到凤倾城的身影,芮香又问道。
“公主午睡睡不着,就说要自己出去走走——”
“没叫人跟着?”
“公主没让——”她偷偷抬起眼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发虚。
“叶蔚!”
果然芮香这下真发了火,狠狠揪了她一把,焦急得来回踱了两步,
“你可真行!我这才出去核个帐的功夫,你就能把公主看丢了?”
“可是公主说的——”
“公主说不让人跟着,你就真能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外头有多少人想对公主不利你不知道嘛?公主这么晚还没回来,你竟然还睡得着?愣着干嘛?还不派人去找?公主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我这就去喊人!我这就去!”叶蔚被吓的一哆嗦,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砰!”一声,迎面撞上了另一个小丫头,瓷片碎了一地。
“你不长眼呐!”
手上剌开了一道口子,血哗哗就往外冒,叶蔚带着哭腔骂了一句,扭头看看芮香,一跺脚又往外跑。
“行了行了!”芮香叹了口气,叫进来一个打帘的婢女吩咐道,“你去找周大将军,就说外头黑了,公主回来不好走山路,请他带人去迎一迎。”
“是!”打帘的婢女答应去了,芮香转回身,看着傻乎乎愣在那里的叶蔚又是摇头。
“我……我这就收拾!”她忙去捡地上碎瓷片,一边低声叫那小丫头走。
“回去处理一下吧,别一会儿脏了公主的衣裳。”
芮香说着,余光瞥见另一个丫头,觉得熟悉但又一时叫不上名字,不禁有些奇怪,
“你是谁?到公主屋里来干什么?”
“奴婢是小厨房烧火的,才刚叶姐姐叫张妈妈温着公主的药,好些时候了,怕叶姐姐忘了,过了药性,张妈妈炖着汤走不开,所以叫奴婢来问问还要不要了。”
“公主的药,平时都是谁煎的?”
“谁看着火……就是谁煎,不过,都是叶姐姐亲自来看着的!”
“看着煎,温着不管?”芮香瞪了一眼叶蔚,觉着实在不像话,“既然你也煎过,那以后就你专负责公主的药,我要你一刻不离看着,能做到吗?”
“能!我能!”小丫头升了职,高兴得不得了。
“这是你说的,办不到可不是回去烧柴火这么简单,我会拿你当柴火烧!”芮香拿话吓唬她道。
“是!从今儿起,奴婢拿药罐子当枕头!除了屙屎撒尿,都随身带着!”
芮香笑了笑,觉得倒是个机灵的:“行了!别贫了,你叫什么?”
“回姐姐话,奴婢杨桃!”
“杨桃?”芮香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叶蔚,又问道,“杨柳是你姐姐?”
凤倾城从前还有个陪嫁婢女名叫杨柳,与芮香本是自幼要好,也是一样的陪嫁婢女。可惜逃难的时候为了给凤倾城找一件好避人眼目的斗篷,自己死在了甘州王宫。
凤倾城心怀愧疚,早吩咐她寻着杨柳的家人好好补偿。可芮香知道杨柳家里就剩一对儿好赌的叔婶和一个小妹,那叔婶是拿了钱就赌个精光,小妹杨桃却找来找去没找见,谁想到原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想到这里,芮香又瞪了一眼叶蔚——新招的婢女都是由她先筛了一遍的。不用说!肯定是她怕杨桃抢了自己的位置,故意把人藏起来的!
“叶蔚,手伤了安心休息两天,这几天让杨桃代你伺候吧!”
“是……谢谢芮姐姐。”叶蔚自知小心思被看穿,小声应了也不敢反驳。
且说周义听了打帘那丫头的传话,一时不禁奇怪——自己不知去哪里迎呀?
可转念再一想,明白了!
夜黑风高的,一群人打上火把一喊,迎和找,那不是一回事儿嘛!
索性今日并没有人要加害凤倾城,天黑了,她本也是要回来了,所以周义偱着山路很快便找到了人。
回至行宫夜已深了,可凤倾城今日午睡梦好,却仍不觉困,便索性传召魏兴、周义等议阁重臣,且谈一谈如何处置陈云嵤。
“魏相、周大将军、秦尚书……几位都是齐国的柱梁,此事孤沉浸伤心之中断不下来,但事情总要有个结果,还想同几位细细商量商量。”
要提起这件事来,凤倾城不自觉得颤抖了双手,她屏息略缓了激动才又道,
“王宫遭乱,你我苟活于世,重责在复国复仇,今日所言还请勿忘此心!”
“是,臣等自以复国复仇为先,不敢妄言。”
“公子嵤之事,外人不知,但诸位应当心中已然明白。孤以为公子嵤所犯大逆不道,不可轻饶!如此不知轻重、任性妄为之人,若将齐国交予他手,恐怕反陷不义之地——”
凤倾城忍着愤恨,尽力使自己这话让人听着不像气话,然而她言未尽,却见一旁魏兴无奈摇头,道:
“太子妃,老臣以为,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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