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遮天的瞳眸,永恒地注视着这片猩红的大地。
“哗啦……”
茶水入杯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澈,但这里早已物是人非。
“小傻瓜,你还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
铃兰坐在椅子上,她抬头与悬于天穹的巨眼对视,并用仅存的左手拿起了杯子。
杯中,是冒着热气的,蠕动的肉块。
这满满一杯的方形血肉块都长满了触须,它们一边挣扎一边互相挤压着。终于,有几块肉块挤到了茶杯的边缘,用触须攀着杯壁掉了出来。
迎接它们的,是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掌。
“还真是一副血肉地狱的景象呢。”
铃兰将手里的怪异肉块放回杯子,并将其一饮而尽。
在她的眼里,庄园的一切都已经被重度污染,几乎成为了魑魅的乐园。
天空中的皓月变成了那只肉色的巨眼,它那布满血丝的眼眸不断转动着,俯视着这片阴冷的庄园。
原本盛开着白色铃兰的花海,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海洋。每一朵花的骨朵,都成为了裂开的巨口,露出了蠕动的,参差不齐的獠牙;而它们随风招摇的花叶变成了肉片,茎干则变成了蠕动的肉色触手。
参天槐树的树根拔地而起,它们变得如触须一样柔软而又坚韧;树皮下攒行着一根根血管,数只眼睛在肉色的树皮上睁开,左右上下无规则的移动着,就像其中束缚着灵魂一般;树枝像是人体的神经和血管一样舒适地伸展,挂在这些肉色管线下的果实如坑坑洼洼的人头,它们张开了一张贪婪的巨嘴,却只能捕食吹来的,带着腥味的风。
花园中央,原本实木的桌子上布满了肌肉的纹理,其上有大量蟾蜍疙瘩般的肉球起起伏伏。
原本是林闲所坐的椅子上,隆起的却是一团膨胀的肉球。
铃兰放下了杯子,血肉寄生的杯手把滑腻异常,她抓住触须后,轻轻弹了弹杯壁上凸出的肉球。
当铃兰松手后,这个活化的杯子便用杯底的触须一阵滑动,一溜烟消失了。
“不得不说,这副崩溃的景象,还真是有路易斯·韦恩笔下‘猫’的风韵了。”
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估计也不过如此了。
铃兰看了看自己的右半身:血、肉、触须和狰狞的獠牙。原本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她从中分开,身体的一半已经消失,化为了血肉模糊的物质。
“精神污染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快,梦境已经要崩溃了。”
铃兰站起身,她的左脚踩在血肉的土壤上,右脚则是一条章鱼触须盘卷于地面,支撑着她的平衡。
“看来,梦境倒灌的时间要提前了。”
铃兰抬起头,她用正常的半边脸看向了那坐落于山脊的猎人工坊:此时,它已经灯火尽灭,就像是蠕动的巨口一样,露出了狰狞的牙齿。
“犹格泡泡,你是逃不出这具血肉之躯的。”
……
“起雾了?”
能见度极低的浣熊市,已经彻底沉入了迷雾之中。但是,浣熊市东区小学里却没有一丝雾气,这里就像是台风眼一样,拥有着宝贵的安静。
“看来,这个雾不简单。”
墨瑟在小学里快速奔跑着,他正在搜寻自己的目标:领主级的生物。
艾历克斯·墨瑟拥有的能力,就是利用黑光病毒吸收生命体,并读取对方的记忆。他在吸收了一名潜入浣熊市的猎人之后,便得知了猎场与星核的存在。
“如果你想成为自由的生命,请捡起猎人遗落的手机,完成我的任务,获得成为猎人的资格。”
天网为墨瑟发布的独有任务,只要完成它,墨瑟就能取代被杀死的猎人,成为一名自由的剧情人物。
——赞歌公会的猎人,绝大部分走的都是这一条路。
“最后一个任务了:杀死一名白银级或以上的领主怪物。”
随着迷雾的扩散,墨瑟已经无法捕捉小学外的任何视野了,他只能继续前行。
“刚才那只市中心出现的,高塔一样的黑色怪物应该是领主级。可惜,它已经被雾气吞噬了。”
墨瑟在小学里寻找着,他知道这里肯定存在着诡异雾气的原点。
果然,在教学楼的楼下,有一片流淌血液的大地:在一个诡异图案的中心,一个不成人形的尸体上爆出了无数球形的血肉块,它们堆积在一起,蠕动着,哀嚎着,朝向天空喷洒出污血,最后化为无尽的迷雾。
“始作俑者是这……一团?罢了,能造成这样的动静,它至少是领主级的怪物了吧?”
墨瑟伸出双手,将手臂化为两柄巨刃。
“嘶……呼……感觉头很痛,越接近它,就越是明显……精神攻击?算了,速战速决吧!”
说完,墨瑟便踩着血肉化的大地,冲向了法阵最中央的血肉巨塔。
……
“这,不可能?天网故障了吗?!”
崔秀敏看着毫无反应的手机APP,她抬起头望向了城市东方,那雾气升起的地方。
“不好!!”
突然,崔秀敏脸色剧变,她提起手一个手刀砸到了李正信的脖子上,将他直接砸晕了过去!
“嗡嗡嗡……”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让崔秀敏捂住额头,大脑仿佛炸裂了一般!
“意识在撕裂,就像是有蠕虫进入了我的大脑……呃……啊!”
崔秀敏眯了眯眼,她看着远方的雾气,喃喃自语着:“广域掉San?东方有什么强大的玩意儿觉醒了吗?”
“广域掉san”,这是一个崔秀敏的朋友所习惯的说辞,他曾经告诉崔秀敏,当某一类强大的生物觉醒时,其扩散的能流就像是影视作品里的“龙压”一样,足以摧毁小型生命体的精神,这就是“SanCheck”。
“理智检定”,只有意志坚定的人,才有资格在这洪水般的能流下幸存,不会陷入疯狂。
“他们全疯了。”
城市里幸存的人,他们大部分都一脸疯狂地主动扑进了迷雾,大喊着:“穿越宇宙,万物终归一体!”
就连那些无意识的丧尸,它们仿佛也被吸引了一样,缓慢地步入深海般的迷雾,再也没能出来。
“雾气扩散得太快了,助手也没有回音……看来是天网出了某种BUG,刷出了不该出现的高位生命体。”
崔秀敏看着身边的弟弟,她叹了口气,将他绑在了自己的巨剑上。
“正信,你不是说过,最想要学的就是帅气的御剑飞行吗?虽然这次并不帅气……”
最后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崔秀敏咬了咬牙,她伸出手,投出了巨剑。
“飞吧!远离这里!”
看了如流星般消失的巨剑,以及自己的至亲最后一眼后,崔秀敏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向了被迷雾所吞噬的城市,在手里凝聚出了一柄魔剑。
“必须断掉雾的根源,不然,它迟早会扩散吞噬整个世界!”
提着剑,崔秀敏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星海般的迷雾之中。
……
阿比盖尔在迷雾中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她的御主,陈天乐已经被杀死了,而崔秀敏追寻着自己的弟弟,也没有对一个失去主人的随从下手。
现在,直到魔力耗尽消失前,阿比盖尔都是一个“自由人”。
“呜呜呜,魔力要没有了……”阿比盖尔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几乎就要消失。
她抬起头,似乎心有灵犀般看着前方被雾气荫蔽的天穹。
“这些黑色的雾气,好熟悉呀……”
能吞噬所有生命和非生命的黑雾,却像是至亲的怀抱,温柔地拥抱住了这个迷茫的小女孩。
“爸爸?是爸爸来接我了吗?”
阿比盖尔义无反顾地闯入了浓雾,就像是闯入了无尽星空。
她看见了,在深黑的雾气里,有漂浮的小行星带,有划过的陨石,还有沉寂的恒星和热寂的宇宙。
谁也没有想到,这绝望的杀戮之雾中,竟然是这么美丽的星海,踏入其中的人就像是咫尺天涯,近距离奔跑在浩瀚星空。
可惜,没等他们再欣赏哪怕一刻,这片画卷般的星海早已吞噬了他们。
——即使,这并非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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