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成直接劈开了云海下凡,长风灌进他的广袖,竖起的长发也被猎猎吹起。三清大帝的视野越过重重宫殿和蒸腾云海看向他的背影,良久轻叹一声:“都是徒劳。”
一旁的仙官语气焦灼:“请天尊恕罪,这溯洄镜不知怎么的竟无法完全调出影像……”
于是三清大帝撸起袖子,用一种下世人类惯用的拍故障电视的动作拍了拍溯洄镜,半晌无反应,他啊了一声:“这玩意没用了,换一个吧。”
仙官急到抹汗:“不行啊,刚刚至高天来人,说智慧系神上要来看回放。”
三清大帝惊讶道:“那位神上竟对下凡回放感兴趣?”
而且清心寡欲如祂,看见自己居然有床戏不晓得会是个什么表情。
三清大帝立刻笑眯眯道:“本尊有事同神上商量,且在这里等等。你自便吧。”
宋秉成只用了须臾便到了人界,刚好在鬼门关遇见了阎罗王。
阎王疾步上前行礼,恭敬道:“许久不见,小公子何故来此?”
头顶是巨大的【鬼门关】牌匾,宋秉成从阴阳分割线走过,一脚踏进了阴间,他言简意赅:“我找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也就是紫微大帝也就是宋秉成的亲舅舅,在冥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秉成是个没转正的月老署实习生,但在紫微天宫和冥府,都是要被尊称一声“小公子”的。
“帝君外出,尚未回来。”
宋秉成:“那我找秦广王。”
秦广王是十殿阎罗中专管人类生存死亡、长寿夭折的神明,这些天正在冥府述职。没经历过熬夜加班的鬼差不配在地府做事,秦广王顶着张憔悴加班脸,眼袋挂到嘴角,果真是个鬼样。他手一挥,长长的卷轴从鬼判殿高不见顶的上方落下,他眼睛发飘摩挲着纸张,片刻后道:“哦……”
“嗯?”
“此女确实没死。不对,她要是还活着,现在至少有两百岁了。”秦广王道。
不等宋秉成说,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秦广王立刻拿起桌案前的铃铛叫来一群鬼吏,鬼吏们拿砚台的拿砚台,摸笔电的摸笔电,在林立书架间找生死簿的找生死簿,一时间忙碌极了。
宋秉成四处看看,走到一位翻书架的鬼吏旁边,鬼吏转身见是他,刚要行礼便被制止了。
“先忙自己的事吧。”宋秉成温和道。
宋秉成不是很会来事的性格,但为人是很好的。鬼吏翻着生死簿,一边好奇道:“小公子此番下凡,可替神上们渡过了情劫?”
说到情劫宋秉成头就疼,那么站不住脚的借口偏偏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就连他自己也一度被骗。
他不太愿意回答:“一言难尽。”
鬼吏死的早,做鬼时间很短,鬼生经验不足,闻言嘀咕道:“就算小公子不擅长,不还有谢期吗。”
“你知道谢期?”宋秉成有些意外。
“在下界很有名。此人甜言蜜语冷心冷肺,飞升前就是出了名的情场老手,惯会践踏一片真心,估计是因为这点,天道才选了她……”
宋秉成却反问道:“你亲眼见过?可以确定吗?”
“没看过,但是据说……”
宋秉成忽然重重一摔旁边的文件,火冒三丈:“我不要【据说】!我只要能确定的真相!”
据说,据说,又是据说!一个人从另一个人那里听来了充满主观偏见的想法并以此强加给其他人,这算什么事实?
鬼吏后退一小步,辩解道:“天道降下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嘛。”
宋秉成愤怒道:“难道天道就不会犯错吗?”
“小公子!您是在质疑天道的公正!”鬼吏大惊。
宋秉成气结,秦广王立刻从桌前走到他身边道:“小公子且先消气,此吏刚从黄泉黑路的驿亭提拔上来,诸事不通,万望见谅。”
宋秉成抖着手抱起资料,转身就走出鬼判殿。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又想干什么。什么都是假的,连至高神渡情劫这件事情都是假的,那他这么久以来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什么而谢期呢,她就为了让岁然多活些年岁,日子好过点,一次次去面对那些她这几百年都不愿意面对的人,一次次去死,他不相信谢期是自愿和至高神发生关系的。
那些都是自以为是的乖僻的感情,看着谢期好欺负就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却冠以爱的名义。这太折辱人了。
宋秉成骨子里那点浪漫主义让他完全无法理性思考,思想从这一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
紫微大帝从外面忙完回冥府时,刚进书房门就看见自己的傻外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怎么了,秉成,刚归位回来心情不好?”紫微大帝关心道。
“根本没有至高神渡情劫这回事,对不对?”宋秉成抬起眼,道。
紫微大帝顿了顿:“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走到书桌后面,刚刚坐下,忽听宋秉成又问了一句:“舅舅,我应该质疑天道吗?”
按着书册的手停住,紫微大帝微微笑起来:“为什么不呢?”
他的声音和缓而平静:“神明创造出与自己外形最相似的人类作为万物灵长时,最先给予他们智慧,可是在漫长的群体生活中人类降低了独立思考的能力,盲从了简单的口号式理论。而这也或多或少表明神明中也存在这种现象。理性是难能可贵的,秉成,我很欣慰你能够始终如一地冷静思考。”
宋秉成摇头,语气十分颓丧:“我没有做到,我们都被骗了,我看着谢期重蹈覆辙,却帮不了她。”
紫微大帝翻开书册,他此刻格外冷静:“【当一个人以智慧观照时,得见一切行无常,那个时候,他将厌倦于自己所沉溺的诸苦,这就是导向清净之道。】所以万物生灵想要飞升成仙,就要渡劫,谢期便是如此,她为人时境遇坎坷,一生苦厄,劫难重重,看透世事后才能大彻大悟,飞升成仙。谢期不需要你帮,你也帮不了任何人。万物生灵只能自救。
这就是天道正法。”
宋秉成却反驳:“所以欺骗我们,欺骗众神,罔顾他人痛苦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正法?”
“这就是你该质疑天道的地方。天道可从来没有剥夺你这项权利。”紫微大帝翻找出一本生死簿递给宋秉成:“这是第二世岁然的人生,你若是能见到谢期,记得让她看看这个。”
出乎紫微大帝的意料,宋秉成恶狠狠地推开那本生死簿:“你们还想用这个捆住谢期多久?!”
紫微大帝一愣。
宋秉成站起来:“舅舅,你知道为什么月老署庭院中央种的是合欢树吗?”
紫微大帝不语,宋秉成喃喃道:“江湄波涛,千秋万载。合欢繁衍,几多春秋。神明与天地同寿,以前的人生已经那么难熬了,阴谋诡计、欺骗、掠夺……这些情感要怎么陪伴我们度过余下的生命。”
而谢期,她要怎么才能得到心灵的平息。
而和她擦肩而过的至高神上们,又要怎么平复内心的失意。
好像谁都没错,好像谁都很委屈,可好像谁都求不得。
宋秉成往外走:“我会去找谢期的。”
找到了跟她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可他偏偏隐隐的,甚至执拗地想在谢期身上验证自己的理想主义。
到底爱算什么,爱能得到什么。
所以谢期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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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罗天境以上是鲜少有神明踏足的至高天,充斥着高位神明才有的绚烂金光,这里居住着至高神上。
四座巍峨宫殿隐没于层层叠叠的云雾间,其中一座宫殿的折门道道拉开,满室沾染着花木的浓厚香气,而比馥郁芬芳更吸引人的,恰是至高神寝宫主殿内的床榻上,那被轻纱绑缚起来的人影。
她蜷在床榻上,一条细纱缠绕在她神身上,捆缚住手脚,绕到后背打了个结。
窗台旁,一朵开的正好的花被采下,有一人捻着花枝,走到床边,掰开床上女子的双腿——这个动作引起了她无力的哼哼。
绽放得正好的花朵被抵到了女子只得片刻喘息的花穴,凉丝丝,清香香,指尖搓动,花枝连带着花面旋转,带起麻痒难受。
女子无力地挣了挣脖子。
磋磨她的男子轻笑一声:“美人受辱,宛如名画。
娘娘,这还是您教我的。”
床上的谢期已经被操蔫了,捻着花枝的荀深语气悠悠,即使调侃也带着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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