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力量第一季》3

    “太他妈的糙了！”
    这是强晓伟副队长上任后对自己的队伍做的第一次总结。
    当然不是在自己的队长和部下跟前，而是在厕所撒尿的时候苦笑着感叹一句。他哆嗦几下，然后去洗手洗脸，让冰凉的水可以熄灭自己脑中的火焰。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发脾气的时候，而且也轮不到自己在这里发脾气。
    新人，初来乍到，在陆特叫做——菜鸟。
    在警特呢？
    估计没人敢把他看作菜鸟，但是新人还是新人，还是轻易不要说话的好。
    强晓伟捧起凉水，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水柱哗啦啦落下，还有几滴在流着，流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中国陆军的精英，特种部队当中的特种部队，狼牙的牙尖子，军队的刀尖子……
    前026后勤仓库保管班保管员、孤狼特别突击队队员……
    就要和这些人一起出生入死了吗？！
    强晓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青筋爆起。他从未想过地方特警会比得上026，他知道无论从人员选拔、经费装备到组织训练等等各个方面，026都是个中翘楚。在国内，还有另外一支按照美国陆军三角洲突击队、以色列总参侦察营、英国sas特种空勤团等综合标准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么？
    肯定不会再有了……
    强晓伟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你知道，你做了多傻的选择？”
    离开军队，回到地方，是他的选择。领导跟他谈话，他还是执意要走。原因很简单，当兵时间太久了，希望换个活法。北京话管这样的人叫撮，强晓伟觉得自己是典型的撮。本来想的很简单，为军队奉献了10年青春，28岁开始重新生活——这已经比他参军前的计划，多了七个年头了……老爹老妈年纪大了，身边不能一直没人。10年尽忠，问心无愧；剩下的时间，忠孝两全，还是问心无愧……
    但是，从不后悔的强晓伟真的感觉到后悔了。
    还没走进处突一队的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强晓伟不吸烟，他在去特种部队以前是抽的，但是在特种部队戒了这个习惯。原因很简单，不戒烟就死人。他估计到特警会抽烟，但是没想到这么凶。
    然后就是一阵喧闹，在斗地主。
    强晓伟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里面的警察们显然没意识到会有这个不速之客，还在熙熙攘攘打牌。穿着新买的便装，强晓伟就跟一个老百姓一样站在门口。这些年轻或者不年轻的警察们还在打牌，嘴里叼着烟，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强晓伟愣在门口，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走进这硝烟弥漫。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一定走错了门，于是回头看看——“处突1队”。没错啊？他转脸看他们，这个时候他们也注意到了他。叼着烟他们盯着他看，他也顶着他们看。双方都觉得奇怪，都觉得莫明其妙，好像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个门口相遇了。
    “找谁？”脸上挂满纸条的中年警察问。
    强晓伟笑笑：“我找……田建国队长？”
    “我就是啊，你谁啊？”
    “强晓伟。”
    中年警察起身：“强晓伟！强？”
    警察们发出一阵哄笑。
    强晓伟能作出的唯一选择，就是跟着笑了笑。
    田队长看着他乐：“看见没——这就是小强！咱们今天新来的，还没上班就是名人了！特警形象代言人！咱们的阳光警察！”
    警察们更是一阵哄笑。
    强晓伟笑笑：“请问您方便吗？”
    田队长摆摆手：“就跟这儿说吧！”
    强晓伟：“我来……报到。”
    田队长愣住了，警察们也愣住了。
    强晓伟硬着头皮：“我……被分到处突1队，担任副队长职务。”
    警察们都站起来了，看着强晓伟。田队长眨巴眨巴眼，却笑了：“操！老方终于肯放我了！来来来，大家都见过新来的队长！”
    强晓伟赶紧纠正：“是副队长……”
    “差不多，我一走你就是队长了！”田队很高兴，一点都不见外。
    但是屋里的十多个年轻或者不年轻的警察眼神都变了，盯着强晓伟看，潜台词就是——你丫谁啊？！
    田队把尴尬的强晓伟拉进去：“我跟你介绍啊！这是大王，这是小王，这是红a，这是黑桃，这是老k……”
    强晓伟有点晕：“怎么1队是用扑克牌做代号吗？”
    田队看着他，愣了半天哈哈大笑：“代号？什么代号？这是我们自己瞎起的——外号！”
    强晓伟笑笑：“我们在部队也这样。”
    警察们都看着他，高低胖瘦一应俱全，好像什么类型都在处突1队集合了。
    “你们可别小看他啊——”田队很认真的说，“这可是咱们的阳光警察！以前是特种兵，很厉害的！听说还立过很多军功，手上有人命的！”
    强晓伟笑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复员军人。”
    田队挥挥手：“都该干吗干吗去！我跟强队交接工作，今天开始——我他奶奶的就等调令了！”
    强晓伟跟着田队到了里面队长办公室。这里倒是没有烟雾了，呼吸顺畅很多。田队看着强晓伟，变得严肃起来：“我是既高兴又悲哀。高兴，是因为我终于能离开这个烂地方了！悲哀，是你这样在部队大有作为的年轻人，怎么来了？”
    强晓伟看着他，没明白。
    田队苦笑一下：“你知道特警支队的两大功能吗？”
    强晓伟摇头：“不知道。处突和侦察？”
    田队伸出一个手指头：“第一，给领导看！”
    强晓伟看着他：“第二呢？”
    田队伸出第二个手指头：“第二，自己锻炼！”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田队坐下：“你也坐吧，我以前就看过你的资料。没想到是你来接我这个烂摊子，也算是有缘分吧。你是中国陆军狼牙大队退伍的？”
    强晓伟点头：“对，026后勤仓库。”
    “我知道，代号孤狼的特别突击队，中国陆军的三角洲。”田队一点也不见外，“我跟你们a组有过合作，知道你们的厉害，也知道你们都是一群职业军人。你跟我们处突1队合作过吗？”
    强晓伟摇头：“没有。”
    “这的特警支队，就是一群——垃圾！”
    强晓伟纳闷：“垃圾？”
    “你为什么去当特种兵？”
    “为了战士的荣誉。”
    “那这的人为什么当特警？”
    强晓伟犹豫着：“为了……警察的荣誉？”
    “狗屁！”田队说，“是因为没有地方去！特警支队有两种人——我们不说侦察队，那是刑侦支队整个抽调来的，本身就是有经验的侦察员；我们就说三支处突队——两种警察构成，第一是警校刚毕业的学员。按照现在的政策，警校不包分配，必须去考公务员。但是有很多有关系的学生，考不上公务员，怎么办？来特警，因为特警有政策，可以不考公务员。最多两年，这些年轻警察就都调走，到了其余的油水单位。特警，就是他们的一个跳板。”
    强晓伟第一次这样听说。
    “第二，没人愿意要的警察。特警支队刚刚组建的时候，有过一个命令，要求任何单位的警员都可以参加特警考试，进行择优选拔。”
    强晓伟点点头：“陆特也是这样干的。”
    田队苦笑：“陆特可以做到，警队能做到吗？首先，优秀的警员不愿意离开自己本来已经有发展的岗位，因为涉及到个人太多的利益；其次，警队跟军队不同，警队不是单纯的武装力量，特警只是一个辅助警种，说白了就是处突的消防队，警察提升——要业务的！特警的业务呢？打枪，打拳，爬楼？警察的业务是治安、侦察，不是打枪打拳爬楼！”
    强晓伟静静听着。
    “所以，真正优秀的警察没人愿意来，而单位推荐来的——你都看见了。”田队说，“他们能处突吗？”
    强晓伟坦然：“不能。”
    “所以啊！”田队也很坦诚，“你说说你来这儿干什么？这就是一个烂摊子！”
    “但是这样的警员，支队也会接受吗？”强晓伟纳闷。
    “不接受他们，接受谁？”田队反问，“上面给了编制，你就得满编！因为上面要特警必须到位，没人怎么到位？现在连小孩都知道特警，知道swat，你以为上面不知道吗？他们不知道特警该干什么吗？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支所谓的swat，连一个步兵班的战斗力都不如！没人敢跟上面说。”
    强晓伟皱眉：“万一真的有突发事件呢？”
    “这不是没有吗？”田队苦笑，“真的有了，实在不行拉武警顶缸！那是军队，这是警队，还是不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来特警呢？”
    “我？”田队一言难尽，“我是被老方头给骗来的！他是我师傅，我们感情很好。我再不来，他的工作更难开展。但是我不能在这儿一直耗着，我也有未来啊！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所以我就坚持要离开，回到刑侦支队去！”
    强晓伟看着他：“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特警支队这么烂？”
    强晓伟摇头：“不完全是……我真的没想到，你是一个明白人。可惜，你要走了。”
    田队很严肃地看他：“想知道我给你的建议吗？”
    “想。”
    “解散1队，重新组建。”田队说，“甚至整个特警支队都需要打散重建，重新在警队内部塑造特警形象。从地方特招退伍特种兵和退伍武警，优先考虑有战斗经验的，在入警条例上适当放宽。现在这帮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警校学员如果没有经过考核，一概不许加入特警！”
    强晓伟看着他。
    “只有这样，特警支队才能重生！”田队点着桌面，“否则——越来越烂！”
    “你为什么不向方支队建议呢？”
    “我建议过了啊，半年前我来就建议了啊！”田队很认真的说，“他不听啊！”
    “为什么？”
    “因为他是支队长啊，很多人得罪不起啊！”田队说，“还用问为什么？那帮年轻小学员，他哪个惹得起？哪个不是头头脑脑或者方方面面关系的孩子？那帮老油条，他哪个惹的起？哪个不是在警队混日子等退休的主儿，上上下下都是熟人！你以为这是军队啊，这是地方——小强同志！”
    强晓伟的心情很沉重：“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我也没想到啊，我也是一腔热血啊！”田队摊开双手，“我来了，然后就是浪费了半年时间！也不算浪费，学会斗地主了啊！”
    “那你愿意留下，我们一起努力吗？我帮你，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帮你。”强晓伟说得很恳切。
    田队看着他，片刻：“我们两个，翻不了天的！”
    “我们去说服方支队。”
    田队摇头：“没有用！他比谁都明白，他是没办法！他只要得罪了其中一个小警员，后果就不堪设想！不说他的仕途，这个支队上上下下一百多人的经费、装备，甚至是办案的差旅费，都要出问题！”
    强晓伟很难过：“我该怎么办？田队，你是明白人，你教教我。”
    田队看着他的眼睛：“要么——沉沦；要么——走人！”
    强晓伟低头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双手，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特警支队，太盘根错节了！”田队感叹，“我们都无能为力，你——我相信你是好汉，满腔热血！但是，你是在和风车搏斗，最终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强晓伟摇头：“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田队起身：“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特种兵——这是警队，不是军队！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到刑侦支队去算了！我在那里的人脉，还能办这个事情！”
    强晓伟起身：“我想去上个厕所……”
    “出门右拐——”
    ……面对镜子当中的自己，强晓伟再一次悲凉地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