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松罗烟》第115章 父亲和她

    昏沉，是罗烟在这样的暴烈雨天，唯一能够感觉到的气氛。壁炉里放上了几块碳火以避除湿气。坐在单人的沙发上，罗烟困倦地揉了揉脑袋。
    对了，这个沙发好像是自己挑选的。罗烟猛然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还小，亦徜徉在无限的关爱中。
    从小不喜粉色，这样少女的颜色，让人觉得脆弱而不堪一击，所以这间屋子里的家具全然由深色调组成，而咖啡色的沙发，则显得有质感，以及，不容易弄脏。
    而那时候，父亲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年轻力壮时，也总想给自己想要的一切。
    “哇哇......”一阵孩子的哭声打断了罗烟在雨天中的宁静，在滴滴答答中，孩子的哭声完美地盖过了一切，直击罗烟的脑中枢。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快速地跑到摇篮边，看着里面张牙舞爪的幼儿，满脸焦急的神态，在检查了幼儿是否有排泄物后，手忙脚乱地去到厨房冲奶粉。
    “小姐，您别忙了，还是让我来吧。”保姆急忙走到罗烟身边，因为看不下去罗烟的不熟练，而轻轻地说着。
    罗烟也没有过多拒绝，便将手中的器物递了过去。在这里了许多天，一直不放心父亲的情绪，也怕他无暇照顾年幼的孩童，因为十分清楚，罗母对于父亲的意义。
    若是说自己的母亲对他来说是个开端，那么这结尾，是全然留给了罗母的。这是父亲深知的错误，也是他的无能为力。
    在家中的这几天，父亲时常望着罗母最后倒下的地方，一遍遍深深地叹气，眼眶中泛起晶莹，却始终没能卸下来。罗烟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感觉十分地压抑起来。
    自打有罗母进到家里的有记忆以来，父亲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便是‘你怎么不开心了？’。罗母似乎总是有着生不完的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很少大声说话，眼神却总是严厉。
    一开始罗烟不明白罗母的做法，懂事以后越发觉得，这个人明明夺走了原本属于自己母亲的东西，却还是在这里嚣张猖狂，这得是个什么样狠心的女人呐？
    直到罗母对着父亲说出那句:“我等了你这么久。”或许是一夜情缘，在某个陌生的城市角落中有了第一次彼此的联系，而这一次，确实让罗母足足等了6年。这6年中，她拒绝着和别的男人之间的接触，一直耐着性子，不敢露出本性中贪婪的一面。
    6年，说起来简单，可是每一天都近乎煎熬，啃噬般的时光，如果没有罗莎莎，罗母恐怕早已被淹没殆尽。
    知道她的等待以及现在对于罗父的索取，通通都是想要得到补偿，把每一个夜里的寂寞孤独都抚平后，罗烟想要试着去接受她，但又始终无法原谅她。
    如果他们相识的那个夜晚，自己的母亲没有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话，罗烟或许不会抵触这个女人的出现。
    而就在罗烟面对着墓碑后的第六年，这个女人趾高气昂地站在了自家黄白花纹的地瓷砖上，把高跟鞋踩得咔咔响，一声声全部钻到罗烟的耳膜里，让她心烦意乱。
    也就是这一天，罗烟终于见识到了父亲望向罗母的眼神，懵懂的她还未能明白这样眼神的含义，只是这个眼神，从没在注视着自己母亲的时候有过。
    虽是无理取闹，却也深知罗母对于父亲的感情，罗家落败，她没有说过一句埋怨的话，只要给罗莎莎最好的，她可以始终支持父亲的决定。
    无论在什么时候，罗母都好像十分心疼这个逐渐佝偻起背来的男子，虽是对自己态度缺和，但每每说起父亲，眼神中都是带着光的，每次都不嫌腻，眉飞色舞地和每个提起父亲的人说:“他以前啊，年纪轻轻，就是商业奇才，第一次就拿下了800多万的合同咧。”
    或许这就是家吧，罗烟常常这样想到，罗母和父亲甜蜜中的相互猜疑争吵，每一次流泪，自己和罗莎莎的相互排斥难以共存，这些复杂的事情，本来都只是源于母亲和父亲的爱，以及，罗母与父亲的爱。
    明明出发点是甜蜜而温馨，可是因为嫉妒与愤恨，终将这本该美好的一面，彻底摧毁，让人只能在谎言，攻击中渐渐志得意满。这也是爱中让人无可奈何的一面。
    想到这里，罗烟望着楼梯下的那一方角落，深深地悲切起来。
    罗父从她身后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罗烟转过头来与之对视一眼后，罗父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一切好像已成定局了，我这看似辉煌的一生，好像最想珍惜的东西都没能握得住，真是可笑的自尊呐。”
    听得父亲这样说，罗烟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是啊，罗母每天在家里叫嚣的时候，父亲脸上时常露出嫌恶的表情，而如今这里尝尝安静得像没有人居住时，才知孤独是如此强烈而刺痛的存在。
    罗父眼眶中保含泪水，有些哽咽地低下头深深对罗烟说道:“那一方床，终究是只能一个人睡了。你说我，是不是错得太离谱了？”
    错，这个字常理来说在感情中似乎是不存在的一个形容。人们总是既想被了解，又怕被看穿，在人们常说一个人喜欢你是没有错的时候，那么一个人不喜欢你就有错了吗？
    不过是责任而已。违背了责任，也就违背了原本拥有的那份爱。
    罗烟不会去责怪父亲，自己能够来世上苟看一眼，活成现在这个样子，父亲有着不可言说的伟大，即使他曾经迷路，也终将走向正途。
    于是罗烟缓缓地说道:“爸，或许不是每段感情都必须要寻求一个是非对错的，很多东西，没有人们想要的结果。”
    罗父听着这句话，忽然间泪如雨下，蹲在地上，如同一个孩子般哭了起来，罗烟无法言语，只能将怀抱付诸于那个苍老的后背，亦如小时他哄自己那般，一下下地安慰着他。
    而这个孩子，希望能够成为父亲重新被挽留在这世上体验生活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