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荒唐狗血的三十一年》第三十九章 恍如隔世的爱在白云外

    照片里那些鲜活的身影，
    最终都被记忆的长河，
    洗刷的模糊不清。
    曾经你以为的不能释怀，
    都会随着夜夜买醉，
    埋进心里，成了故事。
    ———————————林佳诺in
    ………………………………………………
    ………………………………………………
    巡逻船驶过平静的江面，荡起一层层银白色的浪花。对岸早已进入沉寂的黑夜，而丹东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鸭绿江横跨中朝边境，身后距离我们十米处的桥上，灯火通明，折射出战争年代的点点滴滴。
    路边摊上两个少年聊天喝酒，目送无数路人走走停停。一地空空如也的酒瓶，肆意堆放着，然后随风滚入了匆忙的俗世中。老板平静的抽着旱烟，望着秋风萧瑟的鸭绿江大街发出一声声轻叹。
    刘向南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方方正正的脸变得惨白。他低头沉默，似在回忆，仰起头时，满目苍凉，他问我：“你知道李小龙是谁吗？”
    我点头，心想：这不废话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记忆回到那天下午，往事历历在目。倒在地上的涛哥，声声哭喊的敏儿，还有突然出现的刘老师。”
    “其实，我跟李小龙是小学同学。”
    “啊？”我惊呼一声，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刘向南对我的反应，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嗯。”他点了点头，“包括刘文曦，沈月月，郭美美，我们都是同学。”
    我蹙眉问道：“这么说来，你们彼此都很熟悉喽？”
    “当然，六年小学同学，怎能不熟悉？”他苦笑，举瓶喝酒。
    三年前，我手中紧紧攥着砖头，正欲不顾一切的向下砸去。突然，身后传来刘老师的声音。他边向我跑来边勒令我住手，我满腔愤恨，对周身充耳不闻，毅然决然的砸向李小龙，他在我身下不断挣扎，本能的将头向一侧倾斜。手落石下，他右侧的脑袋上开了花。一时间，鲜血涌出，沿着他那恐惧扭曲的脸，流到地上。
    刘老师从背后将我抱住，敏儿紧紧抓住我沾满鲜血的手。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但我的心里却无比释然。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涛哥笑的满目狰狞。
    “可是，这件事情跟刘文曦辍学有什么关系？”我内心深处有些不安，满脑子都是李小龙浑身是血的画面。
    “有关系！”他说，“上小学的时候，李小龙学习成绩不错，人也乖巧，特别听老师的话。刘老师特别喜欢他，总在人前人后对他诸多赞赏。”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一直被寄予厚望的李小龙，因为家庭的关系，整个人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在外面有了外遇，丢下他跟那个男人去了外地。父亲气不过，终日郁郁寡欢过度饮酒。他们父子成了村里的笑话，所有人都在背后说他妈是个破鞋。这让他内心变得扭曲，成绩也一路下滑。后来，他干了一件特别荒唐的事情。当着全校师生面，公然强吻了刘文曦。
    “什么？”我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他，浑身瑟瑟发抖。
    “事情发生以后，刘老师对李小龙失望透顶，经常在课堂上点名李小龙，骂他不思进取，烂泥扶不上墙，一条鱼惺了一锅汤。可是，李小龙并没有因此改变，反而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变本加厉，做出的事情越来越荒唐。五年级的一个下午，刘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将李小龙拖进了办公室。期间，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等我再次看见李小龙时，他踢门而出，脸上全是泪水，瘦弱的身躯，不停地发抖，嘴上嘀嘀咕咕的骂着很多脏话。当时，我就站在教室窗边，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在他那红肿的脸上，越发可怖。空旷的操场上，他显得如此的弱小。他边往校门口走边回头喊，“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好！老子就如你们所愿，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我认真的听着，想象着操场上有个瘦弱的小男孩，他哭的瑟瑟发抖。当时，他又该是怎样的无助呢？心里又会想些什么？我猜不到。
    第二天，李小龙没有来上学。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谈，像是其不曾存在过一般。
    最终，他十一岁背井离乡。再次归来时，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刘向南说再见到李小龙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怂恿另外两个辍学的同龄人，每天在校门外“围追堵截”女同学，蛊惑她们：“上学没用，赚钱才是硬道理。”起初并没人愿意理会他，到了后来他已经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正常上课秩序。
    刘老师大发雷霆，冲出校外，破口大骂，李小龙不恼不怒，满脸戏虐的挑衅道：“我特么就是要搞的这个学校鸡犬不宁。怎样？姓刘的你还想打我不成？要是个爷们你就打死我。反正，老子贱命一条。父亲是酒鬼，母亲是破鞋。今天，你不弄死老子，老子就天天来恶心你！”
    我内心突然有些沉重，静静望着刘向南将一整瓶啤酒喝下，
    他丢下空瓶，瓶子顺着铺满石砖的路上向前滚了三圈，而后碰到另一个空瓶，停了下来。
    “这跟刘文曦辍学有什么关系？”我问。
    他哈哈大笑，略显无奈的继续说道：“看似没关系，其实关系大了。刘文曦家里穷，父母重男轻女的观念很强。她又是家中老大，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妹妹。刘文曦辍学那年，她妈又怀了一个孩子。听说，他父亲花了很多钱，买了很多药方，还找神婆算过，说第三胎肯定是儿子。”
    听到这里我不禁苦笑，回想起几年前，母亲生弟弟的时候。许多人看见母亲都说，“老赵，看你这身型，十拿九稳是女儿。你这要是儿女双全了，将来可就有福享喽。”母亲开心的要命，做梦都想要个姑娘。可是，命运弄人，母亲怀揣着满满的期待，等到孩子呱呱落地的时候。产婆将弟弟抱到母亲面前，母亲号啕大哭了一夜。
    “为了这第三胎，刘文曦家里早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来供她上学。她父亲毅然决然让其辍学，并强迫她出门赚钱。那时候，刘文曦刚刚十五岁，又能靠什么赚钱呢？最终，她找到了李小龙，跟着他一起去了外地。”刘向南说到这里，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吗的，都怪姓刘的！如果不是他当年那样对李小龙。如果不是刘文曦她父母那么自私。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大林哥，你知道吗？李小龙从我们村里带走好多年轻女孩。她们都去了南方，做了那个！”他连声叹气，眼中黯淡无光。
    “做什么？”我虽心中已有答案。可是，还是想从他的口中亲耳听到。
    刘向南忍不住大笑，笑声既凄凉又刺耳，笑累了，变得更加沮丧无助，“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初中没毕业。年龄又不满十八岁，她们除了样貌跟身体可以卖钱，还能靠什么？这世界，真特么的可笑。花一样的年纪，却做了…小…姐。”他露出苦涩的笑容，：“以前，我觉得这个世界充满希望与美好。后来，当我想拥抱这个世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涂抹的如此肮脏。谁他妈也不干净，乌鸦跟野猪都一样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