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狸回来了,却突然对外宣布闭关,不见任何来客。
天使与封魔劳、封魔织两人秘谈一夜,天还未亮,便带着少量护卫舍近求远沿着陆路快马加鞭而去。
四方来客不知其中奥妙,只是感觉必有蹊跷,观望事态者有,匆匆别过者有。
同时封魔氏连夜发出禁令,封锁山海城所有码头,禁止任何船只进出,且不做任何解释。
靠海吃饭之人自然怨声载道,昨夜见着异象的人不少,却大多没往心里去,相比之下在意海面大雾的人倒是多些。只是不晓得只是海面起雾罢了,这种司空见惯的天气封魔氏为何如此这般。
但很快,那些抱怨之人就变成了侥幸。
封魔氏的确连夜下达禁令,但开过来的船只可不知晓,以山海城之繁华,哪怕只进不出每日都会有近百艘船只到来。哪怕青海上起了罕见大雾,顶多也就耽误些许时间罢了,封魔氏总不会将这些千里迢迢赶来送钱的人赶出去吧?
不少靠海吃饭的人都对此抱着观望态度。
然而直到晌午,在这些人的翘首以盼中,才终于有一艘船破开重重浓雾出现了。
那应该是一艘货船,栀杆折断,风帆破碎染满血渍,龙骨倾斜,船身破损严重,吃水到了危险边缘,随时都会倾斜沉没。
早已经严阵以待的武堂黑衣人将众人喝退,踏水登船而去。
岸上众人不晓得船上情况,只见约一刻钟后,武堂黑衣人一言不发退了回来,并带下来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那汉子光头,胳膊比常人腰身还粗,从穿着来看应是船上护卫。只是这汉子腹部以下早已不翼而飞,脱出了的肠子被一个武堂黑衣人捧着,胸口插着一只硕大的蟹钳,少了半个脑袋,白色的脑子在血污里尤其刺眼。
如此伤势,放在常人身上任何一样都足以致命,然这汉子却顽强地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喘着气,见到了岸上的人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
“妖……”
言罢愿了就此去了。
青海妖乱,水路断绝,最令人忧心的情况出现了。
相比靠海吃饭人的忧心,山海城居民却要淡然很多。
青海有妖并非一两日之事,只要封魔氏在,妖族便入不得城来。
只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海商、货船滞留城中,妖乱不知何时平息,人要吃喝拉撒,货要妥善保存,船要不是维护……零零碎碎算下来那可是不小的开销,而这些开销多少都会落入山海城居民袋里。
小巷深处,糖人铺子。
得益于封魔氏大婚,四方宾客中不乏妇女孩童,又因青海妖乱,大量宾客滞留,连田家这种开在巷子深处的铺子生意都好了很多。
天还未暗,芽糖却是用光了,只能晚上多熬一些以备明日之用。
闲来无事,田思思就早早做了饭,一家人吃了,趁着天还未黑到城中走走,否则天一黑就要禁宵。
西街的芽糖又涨了三文钱,这已经是年后的第二次涨价,第一次是因为封魔氏大婚大肆采买,第二次是因为妖乱……
相六心里嘀咕,再这么下去糖人也只好跟着涨价,生意怕是会被影响。
自从田思思对封魔狸死心后,相六已经把糖人铺子当做了自己的。
买了上百斤芽糖,相六向老板借了辆板车拉回铺子,田家三人去别处逛了,相六还想着用完车后还了再找到田思思一起走走,不想净街锣就响了。
相六只好往回走,在巷子口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的田家三人。
晚上出不去,铺子里也没什么好准备,相六劈了几捆柴出了一身汗,便打了井水冲凉。田思思从楼上下来把他的脏衣服拿去洗,相六摸着头嘿嘿傻笑,田思思看不惯他那傻样,就辇他去睡觉。
这么早相六哪里睡得着,又不好意思出去,恰巧看见枕头底下露出一角书,好奇之下抽了出来。
“修行大法?”
相六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他用一文钱从那怪老头那买来的破书吗,反正闲来无事,便细细翻看起来。
这一看之下,相六发现这破书还真煞有介事。
有图有字有注释。
搞得相六内心还有些小激动,怀疑是不是一不小心捡了宝,那怪人其实是一世外高人?
这想法一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相六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从头看了起来。
……这字……写得不是一般……丑……
丑归丑,字里行间却颇为艰涩难懂,好些字相六压根认不得。这也怪不得相六,他家中贫困,很小就被送到田不惑这里来帮工,他认的字都是田不惑夫妇教的,毕竟田不惑夫妇也只是普通人家,斗大字认得一两筐已然不错。
倒是田思思上过两年女学,认的字多些……只是,相六完全能够想象如果田思思看到他手里这本破书的表情,还能想象田思思会说出来的话。
是不是傻?
是傻。
相六傻傻一笑,也不管那些看不懂的,又翻了几页,书里出现一幅模样古怪的图画。
画的是一个怪人,穿长袍,袍子满是细密纹路,盘腿坐着,双手端于胸腹之间,脖颈细长,嘴巴张得奇大。
旁还有简单注释曰:吞天噬地第一式。
这人模样姿势都颇为奇怪,特别是那双眼睛,无睫无眉,仅绿豆大小一圆点,阴阴冷冷,好像被一条蛇盯着。
这个姿势不难,相六很容易就做到,当然脖子伸不了这么长,嘴也长不了那么大。
同时脑海里不住回想之前看到的内容……好像,似乎,演义里和说书先生嘴里……修炼就是这样子来的。
坚持了大约一刻钟,相六既没有感觉到双目通达内视开明,也没感觉血脉汹涌气力无穷,可以说是毫无效果。
唯一的感觉就是饿了。
见鬼,吃完饭才过了两时辰,总不成晚饭是假的吧?
“咕噜~~”
肚子雷鸣一般叫了起来,似乎饿了好几天一般,相六跳下床来,心里只想到厨房找点吃的,最好是大块的肉或者猪油,芽糖也可以。
一开门,就见田思思在院子里晾衣服,田思思听到响动回头,却是马上捂住了鼻子。
“死相六,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啊?”
相六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了,黏腻腻的,至于味道他还真没感觉。
“快点再去洗一遍。”
“可是思思,我好饿啊,先弄点吃的行不行?”
“不行,快去洗!”
“……好吧。”
封魔氏,议事堂。
“族长情况如何?”封魔劳位于首座,脸上阴晴不定。左座空了,右座乃是封魔织。
“回大族老,族长情况不容乐观,虽说那伤势不去刺激便不会爆发,但长此以往侵蚀下去,若找不到解决办法……族长早晚会变成废人一个。”声音凭空响起,却不见说话之人。
封魔劳叹了口气,又问道:“封魔之地……情况如何?”
“已经确认,魔……再次苏醒了。”这次答话的是封魔织。
此话一出,议事堂内的空气彷如凝固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身为大族老的封魔劳率先打破了沉默。
“祖上有训,每当千年大限到来,血脉镇封大阵便会有些许松动,‘魔’可能会频繁苏醒,想不到真被我们碰到了。青海共主,可笑,应许是被‘魔’蛊惑的一条狗罢,暂且饶其性命,当务之急,乃是趁狸儿还撑得住再行‘封魔’之事,同时……召回封魔麒麟。”
“砰!”
“尔敢!”
一声轰响,却是议事堂大门被踹开,封魔倘若手持长剑闯了进来。她的长发乱舞,双眼通红,如同一只奋不顾身保护幼崽的母兽。
座上的封魔劳和封魔织脸色十分难看,同时空气一阵扭曲,凭空出现一个鬼脸面具人将状若疯狂的封魔倘若拦了下来。
封魔织面色铁青质问道:“左卫,这是怎么回事?右卫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吗?”
封魔左卫平静道:“右卫暂时被阿惹姑娘支开了。”
封魔织重重“哼”了一声,不满溢于言表。
封魔劳开口道:“好了……倘若,你先冷静,召回麒麟这件事,族里也是没办法。为了封魔氏,为了天下苍生,麒麟既然和狸儿流淌着一样的血脉,便是责无旁贷。”
“哈哈哈哈!”封魔倘若大笑了起来,恨恨道:“真当我是傻子不成,所谓封魔,所谓血脉……不过是尔等老东西贪生怕死罢了!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要去死为什么不是你们先去!封魔大任,万里河山,亿万黎民……你们不过是腐木里的蛀虫,陈尸中的臭鳖!枉我夫君,我公公,我家祖上前赴后继以性命守护,封魔氏基业,无非是我家先人尸骨堆出来的罢了!”
“封魔倘若,过了。封魔左卫,送她回房。”封魔劳深吸一口气才憋出句话来。
“哈哈哈哈,老贼心虚了。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里,麒麟既然出了封魔氏,便不再是封魔氏人,若你们敢召回,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封魔倘若终究没有动手,也不劳烦封魔左卫“相送”,大笑着走了,封魔左卫不放心怕她再生事端跟了过去,议事堂里只剩下封魔劳和封魔织二人。
“阿织,你怎么看?”
“召回封魔麒麟乃是必然,只要我们修书一封,想来皇上是能够理解,不论是封魔倘若,还是天算道人,或是一阳观,都不能阻碍。”
“理是如此……只是这般做容易坏了我封魔氏名声……再者,如果此法不通我们还有石人。”
“三千年前,魔在五十年间连续苏醒三次,为了将其镇压,族长一脉仅留下一幼儿,又行户抽一人之法,可谓损失惨重。石人是我们手中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权衡利弊之下,封魔劳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也罢。”
入夜。
封魔左卫闯入了封魔劳的卧房,语气竟然显得颇为慌乱。
“大族老,大,大事不好……族长,废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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