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木坂平行线》IF:昨日的矢车菊(八)

    2015年,德国
    “早就有所预感的事情,所以,不要过于伤心。”
    看着小渡垂着头沉默地独自坐在长椅上,白鸟江树有些不忍,然后想要把纸巾递给她。
    今出川没有理他,也没有接纸巾,只是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缓缓地伸手捂住脸,然后泪水终于滑过指缝,掉到了衣服上,地面上,以及耳边——
    “嘀嗒。”
    是眼泪的声音。
    她闷闷地哼了一声,哽咽的声音从紧咬着的牙关间泄露出来。
    仿佛是困兽的呜咽。
    确实有所预感,食欲下降,恢复能力差,不再爱运动,毛色变浅,眼睛不再黑亮。
    一切一切,都预示着,它在变老,以及,它时日无多。
    预示着永久的告别,漫长的思念。
    在夏日的骤雨,来到自己身边的、小小的丑丑的土黄色柴犬,陪伴了自己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以及从京都到东京,又从日本到德国的颠簸。
    它见证了自己这十多年来的喜怒哀乐,以及窗台上矢车菊一次又一次的绽放。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如果一定要说再见,那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
    爸爸说得对,付出过多的心血与感情,大概真的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为之伤神,为之魂牵梦萦,为之怅然若失,心痛如绞。
    “理事长是自然死亡,不算一件坏事的,小渡。
    而且,有些时候,过程比结果更重要,至少,和它相处的这些年,你很快乐,不是吗?已经发生过的温暖的记忆并不会随着它的离世而消逝。”
    白鸟江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今出川在想什么,他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手很温柔地放在了她的肩上。
    小渡连哭泣都是克制的——这让向来玩世不恭的他难得地认真了起来。
    如果——是小渡的话,好像也可以接受。
    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建议。
    鹿野鸣也适时地推开门,有些遗憾地摇头,“小渡,真的没办法了,我们要——”
    她说得有些艰难,踌躇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们要接受这件事情。”
    “火葬还是——?”
    既然已经确定了理事长的死亡,白鸟江树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椅背,开始考虑之后的事情。
    他一贯是这样理智的人,但,这样近乎冷酷的理智,却让今出川一下子情绪崩溃。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握成拳,然后重重地落在了冰凉的塑制椅面,沉闷的响声和手上的钝痛同时蔓延。
    让白鸟江树和鹿野鸣都一下子被惊到无法言语。
    “小渡,你的手!”
    鹿野鸣有些担忧,下意识地向今出川走近了几步。
    今出川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眼睛红得过分,但是泪水已经被胡乱地擦去。
    “白鸟江树,我和你不一样。”
    她冷冷地站起身,只觉得一种彻底的孤独。
    连理事长都离开了自己。
    这种钝痛感,来得过于强烈,又和从七年前就持续着的强烈的怅然汇在了一起,让人觉得难以呼吸,毫无方向。
    就仿佛,是村上春树的那段文字。
    你的心,如久雨催涨的大河,地面标示一无所剩地被河流淹没,并冲往一个黑暗的地方。
    她缓缓推开鹿野鸣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迈开了脚步。
    “不要跟着我,我想冷静一下。”
    大脑昏昏沉沉的,走出门之后,迷失了所有的方向。
    眼泪又缓缓地从眼角滑过,让人觉得涩涩的。
    理事长,真的,去世了啊。
    它再也不会等待自己了。
    ---
    “今天的拍摄任务差不多都结束了哦。”
    经纪人拍了拍生田绘梨花的肩,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
    远赴德国来拍写真,看上去,效果是真的不错。
    穿着深蓝色牛仔外套的少女放下马克杯,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前为了刻意营造出慵懒感觉而弄乱的头发,然后原本规规矩矩放在桌下的脚轻轻地晃了晃,很是可爱。
    她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然后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的露天咖啡馆喝上一杯咖啡,果然很有感觉呢。”
    “而且今天的阳光也很好。”
    她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了一下——毕竟,虽然小时候是在德国度过,但是记忆太过于遥远,对于这个国家,除了矢车菊,她几乎回忆不起其他任何东西。
    “是啊,那生田,你是要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在附近逛一逛?”
    经纪人看了一下正在休整的摄影团队,确认了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
    对于经纪人的建议,生田绘梨花可爱地摸了摸下巴,然后高高地举起手,“当然要去走一走!”
    “一杯冰美式。”
    两道不同风格的声线在此时微微重合,有些沙哑但不失冷冽的声音传进生田绘梨花的耳边,让心弦莫名微动。
    她侧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低马尾,褐色大衣的少女的背影。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生田绘梨花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一边询问经纪人。
    经纪人摇了摇头:“不懂德语,大概在点单吧,不过看上去是亚裔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
    生田绘梨花有些跃跃欲试,“要不然我去向她搭讪吧?在这样的地方遇见亲切的面孔,感觉很浪漫啊。”
    经纪人无奈地笑了笑,有些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欸——她好像哭过。”
    少女侧过身来的时候,生田绘梨花才隐约地见到她的五官。
    眼尾实在有些红,泪水的痕迹过于明显,这让生田绘梨花有些踌躇。
    她并非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有些人在伤心的时候,并不希望被别人打扰。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她的手指动了动,只觉得心也跟着这位陌生人的悲伤而微微刺痛起来。
    原本愉快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低沉。
    经纪人适时地发现了这一点,只是微微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吧,不用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过于好奇。”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今出川稍微回过神来。
    她喝了一大口咖啡,动作急促到仿佛脱水的人突然走近了绿洲。
    苦涩微酸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然后让全身都沾染上了涩味。
    苦涩之后,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手背的抽痛——红肿了啊。
    看来是刚刚用力过度了。
    难得的阳光,很好的天气,或许,应该在这样的天气里选择愉快告别才对吧。
    她抿了抿嘴,然后终于轻轻地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个露天咖啡馆。
    “那个——”
    “渡!”
    少年低沉的声音很自然地覆盖掉了另一边的少女想要搭讪的尝试。
    “对不起,你不要太伤心了。”
    白鸟江树隔着衣袖拉住了今出川的手腕。
    今出川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远处的蔚蓝天空,低低地叹了一声:“我会学会接受告别的。”
    “欸,是情侣吵架吗?”
    看着少女与少年离去的背影,经纪人若有所思。
    生田绘梨花愣愣地眨了眨眼,只觉得此刻心里的微妙感觉好难形容,好难捉摸。
    “是吗?”
    她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再无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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