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钥时代》第五十九章 分身（九）

    皮耶罗又开始画画了。
    路西劝了几次，但是皮耶罗就是不听。
    他说这里的人们也需要他，要用他的画将他们团结起来，反抗那些假公济私的黑警。
    “他们是警察，他们代表着政府的权威，为什么不能信任他们呢？”路西问。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披着制服的流氓。”皮耶罗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是认真负责的警察，方济各区也不会成为强盗和诈骗犯的天堂。”
    “以前他们压榨的是方济各区的人们，现在我们找到了新的世界，这些黑警没有了欺负的对象，只能把矛头转向圣马可区的居民。”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路西问道。
    “责任感。”皮耶罗说道，“我知道这里的人需要什么，我又知道我能做什么，就是这样。”
    机器人不再评价什么，它安静地坐在皮耶罗旁边，看着他在画板上用画笔涂抹。
    绘画的材料都是邻居们送来的，在圣马可区几乎每家都有画具，好像人人都对绘画有兴趣，但真正需要的时候，他们还是来找一个几乎陌生的人。
    赛尔打着哈欠走进来，“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凌晨三点三十七分。”路西回答。
    赛尔看看皮耶罗的画，说道，“哥，有句话我得提醒你。”
    “什么？”
    “他们来找你，不是看上了你的画。”赛尔说，“你才来了几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在方济各区做的那些事。”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唉，”赛尔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吗？他们以为路西是听从你指挥的，他们想让这个机器人去打败黑警。跟你这些画没关系。”
    “不，它有自己的原则，不可能攻击人类的。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
    “你这是在替我着想吗？”路西问道。
    “当然，你能无缘无故地去攻击那些警察吗？”皮耶罗问道。
    “如果能够证明他们会对这里的居民造成损害，我可以绕过一些逻辑上的障碍。”机器人认真地说，“这是秘密，你是我的朋友我才告诉你，别告诉别人。”
    医疗机器人的数据流微微产生一股波动。
    “你现在的逻辑很奇怪。”皮耶罗说道，他转向赛尔，“你去休息吧，我要把画画完。”
    早晨，皮耶罗刚画完画，便倒在画架旁睡着了，连路西做好的营养汤都没喝一口。
    路西扫描了皮耶罗的画，画中圣马可区的居民都成了20厘米高的小人，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巨人走过来，抬起巨大的脚，鞋底的纹路是警徽的模样。那只脚将要落下来，居民们举着一柄荒唐的伞想要保护自己，伞上写着职责二字。
    和皮耶罗在一起久了，路西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够理解皮耶罗画中的讽刺意思。医疗机器人则对这幅画很好奇，它向路西提了几个问题——要用人类的语言和一个机器人对话，这让光之御主很别扭——路西都能说出个大概，只是医疗机器人只能听懂其中的两三成。
    但是，皮耶罗从未在这里生活过，和圣马可区的居民也没有所谓的“共同记忆”，那么这幅画的内容能不能被邻居们理解进而激起共鸣呢？
    路西不知道，但他还是将扫描文件分发给所有邻居。
    当警察上班的时候，各家各户门前的信息屏上，都换成了这幅画。
    这一整天，警察都没有来骚扰。
    “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今天那些警察要来寻仇呢。”吃过晚饭，赛尔坐在别墅的门廊前，看着外面，期待着身着深灰色警服的人出现。他想看到邻居们奋起反抗那些制服下的流氓，如果有机会，自己能够混在人群中给他们几下阴的更好，报前一天被揍的仇。
    皮耶罗睡到下午才醒，刚刚做过手术再加上熬夜作画，他的状态很不好，大概就是靠着心中毫无道理的责任感撑着。
    医疗机器人提议给皮耶罗注射一剂兴奋剂，好让他保持状态，但路西很担心，不愿意让医疗机器人这么做。它宁愿皮耶罗现在就累得晕倒过去，也不希望他强打着精神硬撑。
    光之御主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逻辑。
    画家最终还是过于疲惫，在画架旁睡着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又醒过来，坐在画板前继续创作。路西实在看不下去。它以皮耶罗正在不理性地伤害自己为由，强行中止皮耶罗作画，夺下他的画笔，将画家拎到餐厅，强制进食。
    皮耶罗见反抗无用，才乖乖地喝下营养汤。
    别墅小院栅栏的门吱呀响动，来了两位客人。赛尔站起身，辨认出是来的是他们的邻居，艾希和她的男人。
    “艾希，今天还不错吧，没有黑警再来骚扰了。”赛尔热情地打招呼。
    艾希站在院子里，不再前进，“你们究竟是从哪来的？”她隔着院子问。
    “我们？”
    “有人说你们是来自方济各区的垃……”艾希义正言辞地质问道，她的男人捅了她的后腰一下，阻止艾希说出最后的形容词。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赛尔并不否认。
    “果然，我就说你们两个瘸子看起来这么不正常。”艾希说道，“老克利福德一家是多好的人，我们在一起做邻居已经有五年时间了，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赶走了他们一家。”
    “艾希，你来了？快请进吧。”皮耶罗听到门口有响动，便出来查看。
    “不用了，我才不会和你们这些流氓骗子共处一室。”
    皮耶罗愣了，前一天在坐在一起愉快地谈天说地的邻居怎么突然彻底转变了态度，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弟弟。
    “咱们是方济各区来的，脏了他们的家。”赛尔撇着嘴说。
    “艾希，我们是从方济各区来的，但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皮耶罗试图辩解。
    “没有做错？你想骗谁？你在方济各区，没有抢劫过别人？没有偷过东西？没有诈骗过吗？”
    “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事吗？”赛尔说。
    “那谁知道，也许你就是因为偷东西失败被人打残的，活该，呸。”艾希骂道。
    “够了，我们没必要受你这样的侮辱，离开这个院子。”皮耶罗不耐烦地说。
    “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手段从老克利福德手里骗到的这栋房子，趁没人计较之前赶紧滚出我们小区。和你住邻居真是太令人恶心了，对了！”艾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们是不是也偷了我的东西，我要赶紧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