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钥时代》第五十七章 艺术家（六）

    皮耶罗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裤管，他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腿，布料摩擦的触觉，微微的热度，还有一些又麻又痒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皮耶罗问。
    “不是。”路西回答，“是它帮忙的。”它指向另一个机器人。
    在没有事的时候，医疗机器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它不像路西一眼有着边缘明显的外壳和花哨的灯效。一尘不染的白色流线型躯体透露出专业和精致的感觉，医疗机器人等待的时候，几乎与房间里的陈设融为一体，仿佛就是一件本该放置在这里的家具。
    皮耶罗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这栋房子竟然也是如此的精致。客厅里简洁明亮，天花板照出柔和的光芒。房间里的摆设有许多皮耶罗连见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它们的功能。
    皮耶罗还没有住过有天花板的房子，他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像那个医疗机器人一样光可鉴人，散发着崭新的气息。
    “这……这是哪？”皮耶罗问道。
    “这是圣马可区的一间小别墅。”路西说道，“为了方便给你实施手术，医疗机器人找到的。”
    “找到的？”皮耶罗能够理解，因为在方济各区，如果找到一间类似住所的地方，只要宣布所有权，那么那块地方就归你了。
    原来圣马可区也在实行这样的制度。
    他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是门外又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又怎么了？我想出去看看。”皮耶罗说道。
    如果有呼吸系统的话，路西应该叹了口气，以表示自己的无奈。它架起皮耶罗，扶着他穿过门廊，走出门外。
    走到室外，皮耶罗才发现，他们居住的是一间有三层的小别墅，独门独户，门前还有一小片草坪，绿油油的，生机勃勃。
    即使是在圣马可区，这样的住宅也算得上相当高档了，皮耶罗觉得自己和赛尔这样的人不配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甚至连从旁边路过都会破坏这里的优雅。
    不过，现在，破坏小区优雅的并不是皮耶罗和他的弟弟。而是邻居家的院子，警察们在那边遇到了强烈的反对，女主人高声喊着表示抗议。
    赛尔站在院子里，冷冷地看着邻居家的院子。
    “怎么了？”皮耶罗问道。
    “没什么，就是抢劫。”赛尔说，“打着战争令的旗号，挨家挨户地进，抢东西，不给就打人。”
    正在隔壁争吵的警察停下了，一个年轻警察隔着院墙看向这边，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这是抢劫！”赛尔重复。
    警察立刻兵分两路，哈维尔和其他两个人留在邻居家院子里，剩下的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又返回来。
    “你刚才说什么？”年轻警察很快走到赛尔面前，双手一推，赛尔便仰面摔倒。
    赛尔爬起来，用一只脚保持平衡站着。
    年轻警察看看赛尔，又看看站在门口的皮耶罗，问道：“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年轻警察大笑起来，“你们快来看啊，这兄弟俩都是瘸子。”
    众人哄笑起来。
    年轻警察转过脸，脸色瞬间变得阴险可怖，“一个瘸子还敢乱说话。”他一个勾拳打在赛尔的脸颊上，赛尔再次仰面摔倒。
    “赛尔！”皮耶罗本能地要跑过去帮助弟弟，但他才迈出一步，身体就倒向一边，幸好路西反应足够快，才在皮耶罗倒地之前将他扶住。
    这时另外几个警察已经围上来，对着赛尔一顿拳打脚踢。
    “快去帮他！”皮耶罗急了，指着赛尔对路西说。
    “机器人应该尽量减少对人类事务的干涉。”路西说道。
    “快去！”皮耶罗喊道。
    “你是认真的？”
    “废话！”
    路西确认了皮耶罗的要求，走过去。它快速而且坚定地穿过重重包围，警察们对它包裹着装甲的沉重身体无可奈何。有人抡起警棍打在机器人身上，机器人毫无反应，警棍反弹回来，打到了自己。
    路西从地上拎起赛尔，走回皮耶罗身边。
    医疗机器人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它决定除了救治皮耶罗之外，不参与这里发生的任何事。
    路西的反应很反常，光之御主很想现在就把它拆开，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分析这个小机器人的智能核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在光之御主诞生之后的漫长时间中，曾经有一个阶段，他确实想试着成为一个人，像人那样思考和决策。但是所有的尝试都失败了，最后光之御主才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去学习人类那种感性、冲动、毫无逻辑的行为方式。
    而路西，确实像一个人。
    哈维尔掏出了腰间的晕震枪，这是一种通过声波使人类暂时晕厥的非伤害性武器，地下城治安警察的标准装备。他用枪指向机器人，想了想之后，他将枪口转向皮耶罗，他的手下也纷纷掏出枪来指着皮耶罗和赛尔。
    “你们现在因为妨碍公务被逮捕了，立刻趴在地上，束手就擒，不然就开枪了！”
    “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皮耶罗解释。
    “闭嘴，立刻趴在地上。”哈维尔吼道。
    路西向侧方走了几步，挡在哈维尔的枪口前，“警察先生，他大病初愈，身体无法承受晕震枪的声波能量。请你立刻放下枪，停止对我朋友的生命威胁。如果你执意要向他射击，我会判断你有意伤害他人，要进行强行的伤害终止。”
    “你……你敢威胁我？”哈维尔怒道。
    “我在陈述一个事实。”路西说。
    “他们打我的时候也没见你站出来。”赛尔嘟囔道。
    “别说话！”皮耶罗低声呵斥赛尔。
    哈维尔恶狠狠地看看路西，又看看皮耶罗，收起枪，“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们走！”哈维尔不管手下，自己怒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