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钥时代》第三十七章 浪游者（十一）

    “哦，我的亲……”亚历山大三世浑身一震。
    这次才是真正的精神潜艇战术。亚历山大三世身子瘫软下来，劳拉双手捧着哥哥的头，与他额头相抵，两人相对跪在房间的地毯上，劳拉深入亚历山大三世的意识。
    在哥哥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劳拉的影子，在他的意识表层漂浮着的，全是对周围人的不满和对世界的抱怨。劳拉一度以为亚历山大三世的这幅模样只是伪装，为了防御浪游者或者神经网络上的其他敌人入侵潜意识的手段。但是没有人能将伪装做得如此……逼真而又粗糙。
    劳拉没有想到，亚历山大三世病恹恹的身体里，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愤怒和仇恨。他曾经充满力量，向往着可以做出一番事业，但最终一事无成。
    难道大家都看错了亚历山大三世？
    劳拉继续摸索哥哥的记忆深处，她看到了老亚历山大二世的影子。在亚历山大三世眼里，父亲是个迂腐的人，短暂的执政生涯中，二世贯彻了自己温和的本性，韬光养晦，避免冲突，让万享联在时代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
    成年之后的三世心高气傲，甚至觉得二世的隐忍是一种懦弱，是莫尔恰林家族的耻辱。二世过世之后，亚历山大三执掌万享联，他本想大干一场，带领万享联重返往日荣耀。可惜神经网络战争深深地伤害了万享联所有的人，人们毫无斗志，沉迷于种花养草。亚历山大三世每每在议会上提出战争的部署，都被议会那些油嘴滑舌的老懦夫们引向鸡毛蒜皮的小事，最后不了了之。
    亚历山大三世空有一番壮志，可惜遇到了错误的时代，父亲留下一个死气沉沉的万享联，不能帮助他实现雄心，反而成了囚禁他斗志的牢笼。
    亚历山大三世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再次唤起万享联的活力。眼看着战士们把注意力从人类的未来转向花花草草，眼看着外星人建起天穹夺走太阳。亚历山大三世绝望了，他放弃了，无处释放的力量由外而内，转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劳拉为自己的哥哥悲伤，尽管三世已经是壮年，但终生只在莫尔恰林家的宫殿里长大，对外面的理解也仅是通过新闻和下属的报道。他的经历单薄的可怜，意识也肤浅的很，空有一腔热情而没有任何实际的经验。
    如果不是拥有莫尔恰林家人柱的身份……
    等一下。
    劳拉再次轻触亚历山大三世的意识，在哥哥所有的经历里，完全没有任何关于人柱和传音的信息。
    看来亚历山大三世还是隐藏了一些信息的。
    劳拉来了兴趣，她潜入亚历山大三世最深层的记忆。
    三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根本不是人柱。
    什么！？
    劳拉不敢相信眼前的发现，亚历山大三世不是莫尔恰林家的人柱。劳拉在亚历山大的潜意识中探寻，她发现一处被恐惧包裹着的隐秘空间。想要知道最终的真相，必须将亚历山大三世恐惧的外壳打破。
    对于这个欺骗了所有人的哥哥，劳拉并没有多少同情。但归根到底他是自己最后的亲人，况且，亚历山大三世在位期间尽管毫无作为，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情。
    劳拉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打破亚历山大三世最后一层保护壳。
    她看到了他的所有秘密。
    劳拉退出亚历山大三世的潜意识，哥哥仿佛从一个无梦的长眠中醒来，他伸了个懒腰，懵懂地问，“我在这干什么？”
    劳拉说，“你今晚很累了，去睡吧。”
    “好的，我确实很累了。”亚历山大三世自言自语地说，慢慢走到卧室，一头扎在蓬松的床上，呼呼大睡。
    劳拉走在浴室门口，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那是她和莎拉科娃事先约好的暗号。浴室里响起了歌声，表示收到。
    劳拉整整衣服，是离开的时候了。
    出了暗室，刚走了几步，武装部长的身影又出现在劳拉面前。
    “你要去哪？”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劳拉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你应该知道那个房间里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我又不是电灯泡，就不在那里呆着了。”劳拉没有好气地说。
    “你这样的浪游者，进入莫尔恰林家的宫殿，就是为了服侍别人的吗？”杨克群再次逼问。
    “当然，为了生活。你这样的大官，应该不知道在外面想要生存下去是有多难吧。”劳拉说。
    杨克群敏感的觉察了劳拉的敌意，他做出无害的手势，“对不起，劳拉，我对面没有敌意。”
    “那请让开。”劳拉说道。
    “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杨克群说，“我从亚历山大一世的时候，就一直在万享联了，对每一个莫尔恰林都怀有敬意。”
    “所以你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劳拉问道。
    杨克群一愣，当亚历山大一世和二世疯狂地残杀他们的同胞时，他确实无所作为，也没有能力做些什么。
    趁杨克群愣神的功夫，劳拉绕开武装部长，快步离开了。
    等杨克群回过神来，只能对着劳拉的背影，压低声音喊，“你一定要考虑我的话。”
    劳拉按原路返回宫殿的天台，她以为杨克群会派人将她拦住，但实际只是虚惊一场，也许那个老头确实有什么话想说。劳拉决定有机会再和杨克群多接触一下。
    亚历山大的宫殿有六层是伸出地表之外的，在无人的旷野中闪烁着耀眼的光。劳拉俯视着下面的繁华，如果她是名门正出，也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这一切了。
    也许杨克群提出的，是一个好主意。
    寒冷的风吹在劳拉背上，让她打了个寒战。劳拉快步钻进飞行器，将自己仍在暖和的座椅里。飞行器拔地而起，飞翔漆黑的夜空。
    劳拉清理清理自己的头绪，这一次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不过，她最在意的，是从亚历山大脑海里得到的另一件事。
    原来自己除了这个哥哥之外，还有一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