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霄笑着解释道:“我原先在城里开胭脂铺,记账之类的都是自己管,需得认识字呢,否则记账糊涂,人家拿货单子跟我看也认不得的,可就乱套了。”
胖婶儿的儿子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姐姐教我识字吧?”
还没等凌霄霄答应,胖婶儿的儿子就用力挣脱开母亲的手:“我不去城里了,我要跟这位姐姐学识字!”
胖婶儿有些尴尬,一把揪起儿子的衣领子道:“听话,姐姐刚来,家中事多忙着呢,哪有功夫教你写字。你去城里问种子铺的掌柜,人家学问也大着呢。”
胖婶儿的儿子直蹬腿道:“娘骗人!那掌柜的问三次有两次都支支吾吾的,有次我故意拿自己认识的字问他,他都说错了!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学!”
胖婶儿不好意思地看着凌霄霄:“这孩子叫我和他爹惯坏了,叫喜仙看笑话了。”
说着胖婶儿又将儿子拽了一个趔趄:“快走!”
那孩子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势滚了起来:“我就不去!我就不去!”
胖婶儿看着自己的儿子,气得牙根子痒痒,可又舍不得打,只得哄着他道:“你跟娘去,娘给你买糖人儿可好?”
可惜小孩子是认死理儿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只在地上愣了一瞬,便又开始打滚哭号:“我不要糖人儿,我就要跟姐姐学写字!”
胖婶儿无奈的看着儿子,又神情怪异地看了凌霄霄一眼,最终耐着性子蹲下来哄他道:“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等着,我让你爹跟你说。”
说完胖婶儿就撇下儿子,转身往自己家里跑去。
凌霄霄看着满地打滚儿的孩子,不知说什么。看胖婶儿的意思,虽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愿意让儿子留在她这里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她又一向不会哄孩子,从前王府里有个苍宏凡,那混起来也是十分叫人头疼的,凌霄霄从来都是拳脚相向,懒得与他说道理。可这是街坊的儿子,又不是平白无故耍无赖,凌霄霄倒不知道怎么劝了,只好在门口站着看着孩子,别磕了碰了的。
没一会儿胖婶儿就带着自家男人来了,与胖婶儿的身量大相径庭,男人黑黑瘦瘦的十分精干的样子,模样也不显老。
胖婶儿将男人拉来之后,看了孩子一眼,又看了看自家男人,挤眉弄眼地不知在传递什么意思。
那男人微微横了胖婶儿一眼,便笑着对凌霄霄微微拱手了一番,凌霄霄忙回了个平礼,心下暗叹村里居然有人这般懂礼数。
“元宝,你真想在这里学识字?”男人没对凌霄霄说什么,而是现问了问自己的儿子。
元宝用力点头:“我想!这姐姐好厉害!什么字都认识!”
男人二话不说,便拱手对凌霄霄作了一礼:“我家儿子淘气,但贵在十分好学,他有这番心气儿,我不敢耽误了他,就请姑娘费心了。”
“胡说八道什么?喜仙姑娘哪有时间?”胖婶儿横了男人一眼,又对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那男人似是未看见,只看着元宝道:“我家五代单传,没有一个有识字的命,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不能耽搁元宝的前程。既然现成有个好师父,就该让他好好跟着学。你那些小心思不值一提,到底咱们儿子的前途要紧。”
胖婶脸色微微尴尬了一瞬,忙道:“我有什么心思?我这不是怕耽搁了喜仙的时间?再者她一个姑娘家,咱们儿子进进出出多不方便?”
男人不满地看着胖婶:“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识文断字学本事,多高尚的一件事?偏你想得龌龊不堪。”
胖婶儿脸红地争执道:“我怎么龌龊了?倒是你在想什么?”
凌霄霄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争吵,虽不明白胖婶儿种种掩饰到底在掩饰什么,可总也看得出,胖婶儿似乎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单纯的热心肠。而这个男人,确实是难得的明理。
凌霄霄不想理会旁人怎么想的,只是见元宝这般好学的孩子实在难得,他父母这般争执总没个定论,若她能主动做决定,能让一个孩子就此一生知书达理,那也是功德一件。
于是凌霄霄蹲下来问元宝:“跟我学识字,可是有许多规矩的,你能保证都做到吗?”
凌霄霄这话其实是在试探元宝,小孩子没有定性,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日感兴趣明日又丢开了,凌霄霄才是自讨没趣。
元宝看来并不是一时兴起,小孩子最怕规矩,即便凌霄霄这样说,元宝还是一口答应:“我愿意!只要能学写字就好!”
凌霄霄笑了笑:“那好,我收你这个徒弟了。”
“不是,喜仙......”胖婶儿想来阻拦,最终被自家男人一把拉了回去,胖婶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临走前,胖婶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元宝耳语了几句,元宝不乐意地低下头,胖婶儿还伸手怼了他一下,直到孩子点头,胖婶儿才眉开眼笑道:“那我家这混小子就麻烦喜仙了,明日我和他爹爹回来就把他接走。以后他有什么不会的字就来麻烦喜仙了。”
元宝喜滋滋地站在凌霄霄身后,挥别了胖婶儿之后,元宝就拽着凌霄霄不撒手,让凌霄霄一一为他解释那些字念什么,都是什么意思。
凌霄霄本来在这里闲着没事,忽然多了这么个事由,也是乐得解闷儿,就一本正经地支了个桌子,像个教书先生一般,交元宝认字,还写了一篇陋室铭教元宝。
从前老秀才教他们,一来是孩子多不好教得太快,二来元宝这样有悟性的孩子是在少,只是教字已经够吃力了,从来没有正式教过什么词句。
元宝听着凌霄霄讲解陋室铭,听得十分入迷。
当凌霄霄说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时候,元宝忽然笑着道:“那就像是先生,虽然住在这简陋的房子里,可是品性良善,因此这房子看起来也就不觉得破了。哎。”
凌霄霄笑着看他:“小小年纪,怎么学会唉声叹气的。”
元宝低头想了想,最终决定说出来:“外头人不知先生的品行,也配在外头嚼舌头根子。”
凌霄霄依旧笑着:“他们说什么了?”
元宝摇头:“我不说,我若说了,先生一定生气。”
凌霄霄笑着不再追问,继续对他讲解起剩下的篇幅。
妙绿在一旁听着,逐渐也开心了起来。
是啊,只要她和凌霄霄在一起,活得问心无愧,这里又“何陋之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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