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三百零九章 戴德生

    虽然谢绾对远东德籍官员蓄意欺骗他的行为很不满，但他也不敢轻易撤换。毕竟这是一帮干吏，如果都撤换了，未免伤筋动骨，也无人可用。
    其中尤以郭士立让他头疼。这个德意志传教士在德国和英国的双重支持下，把他的在华传教组织“福汉会”越做越大，甚至吸收了太平天国重要头目冯云山入会。基于狂热的宗教信仰和对太平天国不正常的政治期待，他在蒙蔽谢绾的事情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谢绾仔细掂量了下郭士立的价值。现在德意志已经与清国建立了直接联系，在华机构也密布在通商五口，已经不太需要他；而他的宗教号召力，却在太平天国问题上给谢绾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另外，能用来约束郭士立的他爹也去世了好几年，此时的郭士立犹如脱线的风筝，谢绾没办法也没必要用精细的手段约束他。
    慎重思考后，谢绾决定找人除掉他。
    不过在那之前，还需要一个人来代替他在远东英、德人士信仰领袖的位置。此时一名叫做哈德森·泰勒的英国年轻人进入了谢绾的视线范围。
    当时郭士立在香港创立了福汉会，负责向华人传教；在伦敦创立了中国传教会，负责招募欧洲人到中国传教。泰勒正是中国传教会中第一个志愿前往中国的传教士，这个身份非常适合做郭士立的衣钵传人。
    谢绾在对郭士立的摸底调查中发现了泰勒，又对他做了一番调查。这个小伙子信仰坚定，比郭士立这个在宗教与政治之间左右逢源的老滑头要纯粹得多。加之他很年轻，虽然很能干，但对远东的欧洲人影响力远不如郭士立，想来即使接替了郭士立的宗教工作，也掀不起风浪。
    于是谢绾设法接见了临行去中国前的泰勒。
    年轻的泰勒见到比他地位高太多的谢绾不卑不亢，只是平静的叙述了自己希望在中国做的事。他此时对太平天国同样抱有希望，谢绾也没有打破他的幻想，只是等他说完后说道，
    “太平天国是否是上帝在远东的神迹，需要你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不要让迷雾遮住你的眼睛，不要受到歪理邪说的引诱。你应该坚守一颗本心，那就是向清国人民显示上帝的慈爱，去传播上帝的福音。”
    泰勒肃然道，
    “我若有千英镑，中国可以全数支取；我若有千条性命，中国应该拥有他们……不，不是为中国，是为基督。”
    谢绾点头，然后问他，
    “你有中文名吗？”
    “有的，戴德生。”
    “戴德生？哈德森·泰勒……”
    谢绾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然后让人把准备好的两百英镑送给戴德生。
    几天之后，戴德生满怀信仰的决心前往清国。他没有辜负谢绾的期待，很快就发现了太平天国与基督教的本质区别，并放弃了一切对它的幻想。
    在谢绾派人制造了一场海盗抢劫，干掉了郭士立。不久后戴德生接替他的职位，并将远东英、德国人对太平天国的狂热扭转了过来，间接使谢绾对远东的控制恢复了正常，使他能应对此后太平军叛乱带来的种种困难。
    不过谢绾没想到的是，戴德生把此后的五十余年献给了那个远东的国家，最终在长沙去世，埋葬在镇江。他是完全汉化衣冠传教的第一人，他反对鸦片贸易，在华创建了八百多所学校，一边免费治病救人，一边传教以扩大他的“中国内地会”。
    在后来历次“教案”、“灭洋运动”中，他自己、人员甚至妻子都受到过伤害，但他从未放弃过理想，既不要求英国军事干涉，也拒绝接受清国的赔偿，依然故我。
    虽然谢绾是个无神论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在这个丛林世界，戴德生是我见过罕有的正人君子。”
    回到欧洲正在热火朝天的战争上。
    英法土和俄国之间的克里米亚之战还在继续，塞瓦斯波托尔要塞确实易守难攻，双方都打的精疲力尽，伤亡总数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万士兵，双方各占一半。不过联军方面的势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给，亚平宁半岛上的萨丁王国也加入了联军一方，从局势来看，俄军只是在苦苦支撑。
    谢绾跟戈尔恰科夫的密约已经在执行中，在谢绾的游说下，德意志联邦同意了不再将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独立当成停战必要条件。不过，戈尔恰科夫却迟迟没有回话。谢绾一度怀疑戈尔恰科夫这个老东西是在骗他。
    但很快俄罗斯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尼古拉一世服毒自杀了。这位以解放农奴而著称俄罗斯皇帝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因为疾病与巨大心理压力而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几天之后，谢绾终于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戈尔恰科夫。他没好气的问道，
    “您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联军还在围攻克里米亚，虽然联邦议会已经取消了一个要求，但我保证我能加上一个更高的要求。”
    戈尔恰科夫连连赔笑道，
    “哪里的话，我已经处理好了。”
    谢绾看着他，希望他拿出证据。戈尔恰科夫拿出一份御前会议纪要给谢绾，
    “黑龙江问题特别委员会已经被亚历山大二世皇帝陛下解散了。皇家顾问们一致认为此事应该把重心放在欧洲，远东的事情不必过度关注。”
    亚历山大二世是尼古拉一世的长子，此时的新沙皇。
    谢绾接过材料了一眼，全是俄语他也看不明白，于是叫来秘书，让他用私人关系向情报部门核实一下。
    秘书退下后，谢绾与戈尔恰科夫闲聊，谈及刚刚自杀的尼古拉一世，戈尔恰科夫轻蔑的笑了笑，
    “他无法向曾经力劝他不要对奥斯曼土耳其动武的群臣交待，就以死脱责。”
    谢绾看他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便试着问道，
    “皇帝是因为无法面对你们这些大臣被迫自杀？”
    戈尔恰科夫犹豫了下，似是而非的回答，
    “或许吧。跟大臣们不一样的想法如果结果很坏，即使是皇帝也无法交代。”
    谢绾突然想起此前自己强行推进几次经济政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