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二百九十五章 四面楚歌

    所谓大宗师，就是那位在《前进报》上说莱茵朝廷与汉诺威君主是一丘之貉，后来又在伦敦搞出个震撼世界三百年的宣言，谢绾不敢直呼名讳的大人物。
    巴枯宁如实回答了他与大宗师的关系。谢绾点点头，脑子里快速的琢磨了下，又问道，
    “如果莱茵支持卡尔亲王建立一个自由普鲁士，他能保证战后加入自由德意志，完成德意志统一吗？”
    巴枯宁其实此时内心不太愿意让德意志统一。因为德意志自由派临时领导机构在莱茵，他虽然在各国自由派里面小有名气，却十有八九也成为不了这个机构的领袖。到那时普鲁士自由派还得受别人辖制。
    但如果普鲁士一国改天换日，他就有扶龙之功，到时候不仅是普鲁士朝廷的重要成员，也是普鲁士境内自由派的一号人物。
    于是这家伙跟谢绾大谈了一通普鲁士自由派对敌斗争形势复杂，还需要时间参与到自由德意志中去云云。
    谢绾大概明白他的心思。想了想，说道，
    “这样吧，如果您觉得普鲁士国内形势复杂，我费点事，请大宗师到普鲁士去指导工作，这样工作推动就快了。”
    巴枯宁愣了一下，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但他也明白了谢绾志在统一德意志。既然谢绾漫天要价，他就得坐地还钱。于是他说道，
    “这就不劳烦执政阁下了。普鲁士的事儿我们还是有些区域的独特性。要不这样，我们努把力，战后就完成工作，加入自由德意志。只是希望给普鲁士一些特殊地位……”
    自由德意志临时机构现在就是靠着谢绾送枪送饭，塞一两个人进他还是能说了算的。于是他当即拍板道，
    “那都好说，只要这事能成，您的地位有保障。”
    几天后，德累斯顿各大报纸在头版刊发了一篇文章，揭露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谋杀其兄、胁迫其父、栽赃弟弟，篡权夺位的新闻。
    消息迅速传遍了欧洲，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一则是消息本身犹如重磅炸弹，把在战火之中的普鲁士王室和威廉一世推到舆论风口浪尖，二是不少保守派的贵族认为卡尔亲王不应该把这种事情公之于众，会造成普鲁士乃至德意志地区王室地位威信整体下降。
    谢绾倒是理解卡尔亲王和巴枯宁。没有个过的去的理由，是推翻不了威廉一世的合法性的，巴枯宁领导的德累斯顿自由派也找不到借口拥立新君。
    不过……谢绾也清楚巴枯宁此人，反君主制反到骨子里，视国王为人类死敌。现在与卡尔亲王合作，还顺便给君主制搞个大丑闻，看来将来双方的内斗也不会少。
    总之这件事被德意志、英、法报纸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在欧洲境内的舆论中形成了一片对威廉一世的讨伐之声。
    英国首相罗素、法国总统拿破仑三世都公开表示威廉一世应该出来正面答复此事，如果一切是事实，那么他应该引咎退位；更微妙的是，当事情传到俄国，俄罗斯皇帝尼古拉一世也在小圈子内狠批威廉一世——归根到底，他的皇后，亚历山德拉·费奥多罗芙娜是威廉一世与卡尔亲王的姐姐，普鲁士的夏洛特公主，她对弟弟的行为非常愤怒，她的个人态度对皇帝产生了影响。
    以威廉一世的性格，是不大理会舆论威胁的。不过这次事情没这么简单。
    卡尔亲王与巴枯宁的第一波舆论攻势，是为了后续实际行动做铺垫。
    又过了一周，巴枯宁与德累斯顿的自由派组成的新议会，正式提出，由卡尔亲王接替威廉一世成为普鲁士国王。消息传出后，德意志联邦议会、法国议会、英国议会立即表示乐于接受普鲁士新国王。
    这才是对威廉一世真正的重击。
    历来自由派都是在社会、学术和司法层面挑战普鲁士王权，这是第一次，在法统层面正式向普鲁士宣战。自由主义者或许脆弱，屡战屡败，但每次卷土重来的高度都更高，这一天终于势均力敌的走到了普鲁士国王的面前。
    柏林。天气很晴朗，但威廉一世脸色阴沉就像拧得出水。
    他的马车进入奥斯瓦尔德官邸，所有奥斯瓦尔德的属官、侍卫、仆人在门口列队迎接。
    在走到奥斯瓦尔德卧室之前，威廉一世努力做了个笑脸，然后在佣人打开门之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去。
    奥斯瓦尔德刚刚从昏迷中苏醒，努力想坐起来。威廉一世制止了他，
    “躺下躺下。”
    然后威廉一世看了看奥斯瓦尔德蜡黄的脸，叹了口气。然后喃喃的说，
    “也是为难你了……”
    奥斯瓦尔德虽然浑身无力，伤口巨疼，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他觉得威廉一世话里有话，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又想起来解释。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威廉一世用手轻轻按住奥斯瓦尔德，说道，
    “不想再失去你了。你安心休息吧。这件事我会一并给他们一个了断。”
    奥斯瓦尔德明白威廉一世已经知道了是他故意放走卡尔亲王，但因为奥斯瓦尔德为了卡尔亲王不惜自己受重伤，他还是选择了原谅。
    为了王位，或者以威廉一世自己的想法，为了普鲁士，他已经放弃和伤害了太多人，时至今日，不说是众叛亲离，也是孤家寡人了。对奥斯瓦尔德这种儿时同伴，对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只要公开理由说的过去，他也不想再穷追不舍。
    马车行驶出奥斯瓦尔德官邸，威廉一世脸色恢复了阴沉。他厉声道，
    “去战争部，让罗恩和所有将军都来见我。”
    此时威廉一世面对的情形是：俄罗斯传信来，他姐姐和大舅子尼古拉一世明言支持五弟亚历山大；英法德三国也已经兵发普鲁士；更不用说在普鲁士腹地联手对付他的卡尔亲王和莱茵军。
    但性格刚毅的威廉一世对这种所谓四面楚歌的状态毫无惧色，他决定以战争来给所有人答案。
    马车上，威廉一世突然想到谢绾。
    这个败事有余的家伙，自己几次有机会扩大普鲁士势力的机会都被他给搅黄了，这次又是他。如果说此前威廉一世对谢绾的态度是惜其才又藐视其懦弱，那现在他已经强烈感觉到这个人就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上帝啊，你从哪儿给我弄来的这么个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