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微澜》第二百五十三章 远东考察团

    琦善此人,后世评价普遍不高。主要原因就是在鸦片战争期间扮演了个投降派主力角色。但也有少数学者认为,琦善在战争之初与道光帝奏对时,就非常了解欧洲战舰与火器,是清国朝廷中第一个看清欧洲军事力量远胜清国的高级官员,所以他极力避战,正是明知不可为。
    琦善到达天津后,与义律在大沽口举行会谈中对英方所提要求含糊表示,“定能代申冤抑”,但前提是英军“返棹南还,听候办理”。
    恰好此时英军水土不服,疫病流行,英军方面不得己表示同意将谈判地点改到广东,并即日起锚南返。琦善也于1840年底到达广州,署理两广总督,林则徐、邓廷桢被撤职,接着开始准备与义律谈判。
    琦善主政后,广东对英事务彻底颠覆。
    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加强广东防务,同时将一切罪责归咎林则徐;指责三江协副将陈连陞在磨刀洋之役向英军开炮,欲斩之向英国人道歉;又撤散壮丁数千,导致水勇失业反而被英军招抚雇佣;还撤去横档水中暗桩,数次会义律于虎门,使英军得以探查水道,防务情报泄露;为向英军展现和谈诚意,对炮台守军大加裁撤;凡有抓住内奸、贩售鸦片的报告,都立即被呵斥,有探报英军情报的,都被言辞拒绝,还自以为是正经办事。
    琦善到广东后的情报,陆续从郭士立和邹汉勋两侧汇聚到宋插处,再传回莱茵。谢绾看到琦善这个德性,也是无语——虽说他也不看好主战派的盲目自大,但这种自废武功式的“诚意”,岂不是连底牌都扔了在谈判桌上裸奔?
    1840年12月初,双方开始和谈。内容没偏离历史,无非是围绕赔款割地展开。
    义律坚持要求偿还烟价二千万银元,此处所谓银元,为“墨西哥鹰洋”,合一千四百万两库平银;另有割让香港,开辟厦门、定海为商埠等一系列要求;
    琦善仅同意赔偿烟价五百万银元;拒绝割让香港,反复强调割地是“天朝从来未有之事,其势断不能行”,也不同意英军暂屯香港,其他条件也不置可否。
    由于双方条件差距太大,琦善既不敢答应,又不敢完全拒绝,只好采用“拖字诀”。
    有郭士立居中做翻译,谈判期间,谢绾拿到了完整的谈判过程记录与双方要求。其他内容的并未引起他注意,倒是义律要求“二千万银元”让他愣了好一会儿。
    好家伙,一千四百万两银子,四百万英镑,五千多万马克啊……
    活生生四分之一莱茵联邦全年财政收入……
    谢绾自普法战争以来大小十数战加起来的收益也没到这个零头,英国人居然用四千人就抢到这么多钱,这生意可比卖鸦片利润高多了。
    头一次直面军事压榨落后国家的利益,让谢绾眼睛都绿了。既然清国注定要跌这一跤,那肥水为什么要流外人田呢?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五年,让他更深刻明白了什么叫“落后就要挨打”——清国固然值得同情,但希腊、荷兰、甚至莱茵、德国自身,乃至普鲁士、法国,谁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谢绾从刚来这个时空的习惯性悲天悯人,到现在麻木不仁,既然人人有这一遭,那也就不必纠结了。
    如果这事发生在欧洲或者美洲,谢绾不会动妄念。但此事发生在他在远东已经有相当深厚布局的情况下,最最重要的,英国人这不是常理的战争所获,根本就是借着清国没见过世面大搞讹诈。两个骗子碰上同一个对象,还见面分一半呢,谢绾怎么能容忍英国人吃独食。
    但跟英国的协议已经约定了,莱茵在远东不能插手英国人的军事行动。这要怎么捞一笔呢……谢绾从白天想到晚上,再彻夜未眠想到早上。
    虽然没想明白怎么上下其手,但他还是想到了一件该做的事。
    天亮之后,他顶着熊猫眼到内阁和议会,对首相、议长等人说,
    “我要带一个考察团,访问亚丁和马来半岛殖民地。一来慰问当地驻军,二来考察克拉地峡和当地物产。海外殖民地维护费用太高,我们需要尽快从中找到盈利的方式,否则议会不会同意我们在远东的军事行动。另外,第二艘全蒸汽战舰也已经在建造中,我希望这次出行乘坐友谊号,检验蒸汽机接力补给的效果。”
    当时,达尔文早已完成了他的全球航行,加之苏伊士运河的开通,这种跨洲旅行的风险已经非常小。虽然欧亚的君主们没有这样跨洲旅行的先例,但总要有头一个吃螃蟹的。
    内阁和议会经过讨论,同意了谢绾的请求,让他带着科学、军事、商务考察团足有三百余人,乘坐以蒸汽战舰“友谊号”为旗舰,两艘风帆护卫舰,共三艘战舰,一千二百海军士兵组成的舰队,沿着里斯本-加斯多夫岛-苏伊士-亚丁-果阿-普吉的路线展开考察。总行程一万六千公里,预计旅行时间一个月。
    这既是欧洲元首第一次访问亚洲,也是全蒸汽战舰第一次跨洲航行。
    斟酌再三,出发前,他又与自己的裙带商人们私下打了招呼,让他们尽可能派船跟着舰队,这次远航运输的货物主要是火枪、火炮、弹药,而谢绾可以以元首私人物品的理由,让这些商船免检、免税。最后跟随谢绾官方舰队的商船有十艘,装载约五千条“谢M1818”型步枪,五十门克虏伯32CIII型火炮。
    谢绾心里明白,跟英国人硬抢是不可能的,不过要从英国人嘴里夺食,没有武器更是不行的。虽然没想好这些武器怎么用,但必须带上,实在不行到时候卖给中南半岛国家,甚至就地卖给荷兰和葡萄牙人也行。
    在谢绾舰队到达亚洲之前,清英双方谈判破裂,再次爆发大战。
    1841年1月7日(道光二十年十二月十五日),英军向虎门炮台第一重门户大角、沙角炮台同时发起进攻与此同时,登陆部队在穿鼻湾登陆。
    那个差点被琦善杀掉的副将陈连陞率子陈长鹏以六百兵对抗数千英军,发地雷扛炮毙敌数百英军,最终因孤军无援,父子一同战死。令人惋惜的是,“此次爬沙角后山之人,大半皆汉奸,或冒官兵号衣,或穿夷服。”——都是琦善开除的原广东水师士兵。
    在大角、沙角之战,清守军死伤七百余人,两处炮台失守。随后,英国海军的复仇女神号、加略普号、“硫磺号”等五艘军舰联合向停泊在附近的清军水师发起进攻,清军战船火力无法与英军战舰相抗衡,水师师船、拖船沉毁十一艘。
    战斗结束后,英国军舰随即抵近珠江口,对清朝保持军事压力。琦善被迫与义律在穿鼻洋商议草约,在割让香港方面,表示愿向道光皇帝“代为恳请在尖沙嘴或香港地方择一隅供英人寄居”。但义律不待琦善请示皇帝,便在1月20日单方面公布《穿鼻草约》,《穿鼻草约》由始至终并未经中国皇帝批准,而琦善也没有盖用关防印,因此该条约不具法律效力。
    1841年1月23日,随着《穿鼻草约》的签订,定海英军陆续调往广州。2月24日,英军主动撤离舟山,撤往广州一带。伊里布释放安突德等英俘十八名,2月27日,裕谦率兵进抵镇海,派遣总兵葛云飞、王锡朋、郑国鸿带兵由镇海进驻定海,重建防务。
    1月底,谢绾的舰队抵达马来半岛的普吉。
    谢绾下船后,马来殖民地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东印度公司高级官员悉数到场,与莱茵亲善的暹罗地方贵族也被邀请。在迎接谢绾的人群中,有一位矮小干瘦,却身着三品孔雀补服,胸垂朝珠,头戴蓝宝石单眼花翎的清国官员模样的老人站在队伍最前列,十分醒目。
    宋插在拜见谢绾后,生怕谢绾怠慢了这位老人,立即对他耳语道,
    “这位是伍秉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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