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和中年人在他们身前站定,
齐齐对着叶无忧拱手道:
“尖角渔村长徐白(副村长陈辉),恭迎海神使者。”
纵是叶无忧有了这二人此番前来,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商量的心理准备,
却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什么时候变成海神使者了?!
陆神机看着叶无忧那瞪大眼睛呆呆的样子,
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两人虽然在历练中成熟了不少,但毕竟本身年纪不大。
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终于还是绷不住,露出了少年该有的模样。
那中年人就是尖角渔村的陈辉。
而老者,就是尖角渔村的村长,名唤徐白。
今年已经七十有余。
徐白原来是叁刹城一名守门的卫兵,
有一天瞧见了跟随父亲入城添置物品的,
一名唤作冼慧行的渔家女子,
深觉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子,
后来跟上级退了职,卸下卫兵服,去了尖角渔村上门求亲。
徐白年轻的时候丰神俊朗,举止有度,
冼慧行看了,也就羞答答的应了下来。
能成为叁刹城的一名卫兵,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的家人对这门亲事,也颇为满意。
于是,徐白就这么入赘到了尖角渔村的冼家。
再后来,又成了尖角渔村的村长。
徐白和陈辉此番一同前来,便是说明渔民们已经商量妥当了。
毕竟这一传统,他们沿袭至今,
虽然事出意外,却是符合“浮出水面的第一只生物”的,
没有先例,但要是忽略掉他二人,接着等待下一只生物,
就不再是第一只了。
这一习俗,已经世世代代的融入他们的脊髓。
每次亲人出航,都要向海神祈祷亲人平安归来。
海神的使者,就像出现在开春天明时,第一线活泼的生机一样,
给他们带来出海的亲人会平安归来的希望。
这种牵系着美好愿望和寄托的习俗,他们不会去打破。
至少在这一年内,叶无忧是他们的海神的使者。
虽然这海神的使者会上岸行走,个头过于庞大,
而且被他们在海中,或者旁系的人在海中捕捞到的机会都不大。
但,他确实就是海神的使者。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这一系的渔民世代相传的习俗,
叶无忧和陆神机却不是他们村的人,
让他们配合自己的习俗,说实话,
他们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而且想起要说服他们,并恳请他们去海神庙居住十天,
这么一想,怎么想怎么羞耻。
老村长徐白拱完手,就将长袖拢到身后,静默不语。
说起来,这个老村长着装也是奇怪,
明明初为卫兵,后来又在海上沉浮了大半辈子,
这年纪老了,不再出海,
却时而穿起了文士的装束,配在那张长满褶子,还称不上白的脸上,
着实有些怪异。
但身为村长,却没人敢当面笑他。有疑问也只会私下议论。
了解实情的,却是真的不会笑他。
这是为什么呢?
只因为他的老伴,冼慧行,
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其实是想嫁给文士装束的男子的,
只觉得他们风度翩翩。
但后来见了徐白,又才觉得徐白这样的,也极为不错。
当时只是无意中跟徐白提起过,提过便忘了,徐白却记在了心里。
出海养家糊口自然是不能做宽袖长袍的装扮了。
终于老了,徐白便偶尔穿起了文士装。
想圆一圆自己老伴儿的少女梦。
一开始有些忸怩,但看到老伴儿笑成弯月的眼睛和润湿的眼角,
便又觉得,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咳咳,话题扯远了。
让我们将目光再放回站在海面的四人身上。
老村长徐白闭口不言,
陈辉只好硬着头皮向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而叶无忧和陆神机两人,
半月有余未进食,腹中已经感觉到些许饥饿,但面上不显。
本来又是打算在这盘桓一段时日,等等看阎罗和三小姐是不是会出现的。
这送上门来的栖息之所,自然不会拒绝。
渔村不比大城镇,有没有客栈都不好说。
再者要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这能不能继续在渔村逗留都是问题。
所以叶无忧拱手道:“如此,便有劳两位前辈了”。
四人谈妥,便一齐向海岸踱去。
而海岸边上,海神庙前的众人,一看海神的使者随着自己的村长回来了,
纷纷心下一片激动。
此时,他们眼中,在朝阳中,缓缓而来的四人,
并非单纯的四道人影,而是他们新的一年,都平安度过的希望。
由于平时海神的使者都是海中的活物,平时就圈养在海神庙中的大水池里。
而在出海巡游的那一天,就放在头船的大水缸中。
头船这些年一直是陈辉的船。
他本事足,所以需要的船体也更大,
不然装不下那么多的鱼虾。
甚至有时候遇到有些能吃的异兽,
还会将异兽的尸体也运回来。吃掉一下,剩下的也风干,跟鱼虾一样拿去卖。
异兽的口味自然是跟鱼虾不一样的,
这附近的降魔士,还有妖怪,鬼魅就有些专喜欢异兽肉的,
因为有时一些开了灵智的异兽身上会附着着灵气。
在出海巡游前,需经过拜祭,上香,颂唱等一系列步骤,称为祭祀。
在出海巡游时,需要一路向海中抛洒果蔬,特制的糕点,馒头,肉食等,称为开运。
且略过祭祀不谈。
叶无忧作为新鲜出炉的海神使者,自然是要站在头船,随着船队一起巡游的。
头船上除了叶无忧、陆神机、徐白和陈辉四人外,还有另外一人。
那是一个络腮大胡的糙汉子,名为陈加,是陈辉的侄子,称陈辉为二叔。
陈辉在船头抛洒果蔬碎片,徐白正和他商议今年的捕鱼计划。
徐白本是不出船了的,但今天日子特殊,也跟了来。
陈加和叶无忧、陆神机二人呆在船尾。
陈辉的船很大,船头船尾各自在说什么,相互间听不到。
陈加此时正提溜着一个大竹篓子,边向海中抛洒糕点,边向站着看风景的叶无忧二人搭讪:
“看两位的装束,是内地人吧,
我听村长说过,从内地到叁刹城的人有不少就是你们这种装束。”
陆神机展开扇子,遮唇一笑:“呵,是。”
“可两位怎么会凭空出现在海中呢,嚯,你可不知道,当时吓我们一大跳。”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也会塞牙。
我们正好好的在大路上走着呢,突然就那么一股邪风,把我们刮这儿来了。”
陆神机唉声叹气的道。
此话深得糙汉子陈加的共鸣,
他粗壮的手掌往自己的大腿上那么一拍,
大声道:“可不就是喝水也会塞牙!
我跟二叔有一次运气就特别背,眼瞅着风平浪静的,
突然就卷起了大浪,那浪特别大,一直把我们冲到一个鸟不拉屎的海岛上,
那海岛大是大,可连只蚂蚱都没见着。
而且好几天不见太阳,
我们两人不会算向术,没有太阳指引,也不敢寻程回家,怕迷失在海上。
说起来那海岛也好是奇怪,明明连只虫子都找不到,能吃的果子也没有,
在一面石壁上,却写着几个黑漆漆的大字,
离岛好远都能瞅见,叫啥来着….良邪岛,对!良邪岛!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上去的!”
陆神机闻言,眼前一亮,
而叶无忧更是强自镇定,都无法克制住紧握着的双手微微颤抖,
叶无忧追问道:
“你说的良邪,可是良善的良,邪气的邪?”
陈加挺了挺胸脯:“可不就是!虽然我识字不多,那两个字,还是认得的!虽然旁边多了一个王字,可不还是念做良邪!”
陆神机避开这两字的读法不谈,三人又接着随意聊了点别的,
一天下来,叶无忧和陆神机已经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待到巡海归来,
渔民们在海神庙中给二人备了两张床,以及灯火饮食等物事,
便各自回家歇息了。
接下来,叶无忧只需要早上接受村民们的供奉,
(虽说是供奉,但不会直接吃供奉上来的食物,那是供奉给海神的。
只是在供奉的时候叶无忧作为海神的代表,必须在场而已。)
晚上回到海神庙住满十天后,再象征性的从渔村出下海即可。
再说巡海归来当天。
两人说起白天陈加提到的琅琊岛,都是一阵激动。
传闻琅琊岛平时就跟一座普通的海岛一样毫无分别。
但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打开鬼市。
这鬼市,不是说鬼魅开的市场,
而是它只会在圆月升起之初,到圆月落下之时开市交易,
因为是在晚上,恰是鬼魅大量出没的时候,所以称为鬼市。
鬼市上的东西都是非常稀罕昂贵的物事,
能买得起的人,或妖,或鬼都极为有限。
所以鬼市开市,好几月都没有人前去买东西都是极为可能的。
陈加常年居住在海边,虽然也有几分本领,
但渔村的人毕竟见识浅薄,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哪怕平时见过不是渔民的人在月圆那天出海,
可能也只当是出海围猎异兽的,毕竟多的是取异兽丹去卖的人,
毕竟异兽丹可比普通的鱼虾贵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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