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海浮沉录》514 复仇四

    诵念之声虔诚浩大，最后化作庄严之音飞往云霄。云霄之上有飞檐显现，仿佛是仙殿露出了一角。
    濯城方氏，人与物全都化作灰烬，七使哀鸣低泣。他们为不能完成三母交代的任务而愧仄，更为自己的修为低下而自惭。五十年来维护天下秩序，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刻。天霜衣与天雷刀之下，多少附逆受诛，多少霄小殒命……
    金身边缘逐渐模糊，不一会儿便化作朦胧一片，小强从朦胧之中走将出来。万千目光集于一身，众人终于见到了诛杀方家修士的恶修是谁。乱糟糟的头发，双眸之中的漠然之色，都显示出恶修是那样的平常。但却就是这么一位平常的修士，只手破天刀，转念擒七使。
    “我在等待方黔之，我不想杀你们。”小强认为方黔之必然得到了自己灭方氏满门的消息，他现在只是耐心等待，等待仇敌自投罗网。
    七使中最强的是一位老者，他终于破开了茧子，浑身鲜血淋漓冲到小强身边道：“你动摇了三母伟大事业的根基，明知是死我也要留你下来。”
    老者神情怆然，小强瞥了他一眼，心有不忍道：“我自报我仇，与你何干？”
    老者泪痕犹在，他不是伤心于方氏众人的死亡，而是伤心于三母定下的秩序已经被打破了。这不是小事，一种伟大的意义正在消失，深远的影响即将到来。
    “你犯下了滔天大罪！”老者一转身化作一头血鸟。血鸟翼展百丈，哀鸣飞翔。
    “你……”小强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这种血鸟的来历，老者既然化作它就已经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了。
    血鸟原本是黑色，之所以变成了血色那是因为它在燃烧全身的血液的原因。燃烧全身的血液会产生特殊的神通，可以借此封锁虚空。血液不尽虚空不开，血液若尽生命消散。
    “歌歌歌歌……歌歌歌歌……”血鸟环飞，把小强周身的虚空封锁起来。殷红的血液喷薄而出，有些来不及燃烧便洒落虚空。这样一幕触目而惊心，更让人悲戚万分。
    “咔咔~”又一只茧子裂开，从里面冲出一头血鸟。
    另外五名使者战力稍逊，他们依旧被困茧中，任由其挣扎也始终打不开小强这陷字诀的茧子。无上仙法之陷字诀，这是小强对他们的尊重。
    “呜呜呜~”五名使者抽泣起来，他们知道化作血鸟的结局。
    两头血鸟担心小强的强大，他们分别左右环飞和上下环飞，把小强周身方圆五千丈的虚空都封锁起来。这样一来，即便是小强有摧枯拉朽的力量，也必然要花费一番时间才能突破封锁的虚空。而在这一段时间内，两位神策必然可以赶到。
    “歌歌歌歌……歌歌歌歌……”两头血鸟哀嚎，他们身上的颜色逐渐稀薄起来，这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前兆。
    望着这两头血鸟，小强陷入了沉思。此时，远方虚空律动，又有强大修士前来。
    “啊……杨神策！是杨神策来了！”五使眼中露出了‘得救’的目光。
    杨神策原本就是沧浪州杨家的杰出修士，所以他离此地也最近，第一时间赶到。虽然来得极快，但是也救不了方家诸人。
    断壁残垣下的滚滚人头，引发了杨神策的滔天怒火。等到看清小强时，杨神策身躯竟抖动起来。他又看了看还在环飞的血鸟，目光再次锁定小强，陷入了难以取舍的心境之中。
    五使道：“此人杀尽方家，又逼死张、李二使，请杨神策立诛此人！”
    杨神策喟然长叹，“哎……”
    “怎么了？杨神策。”
    “我不是他的对手！”
    五使不相信，震惊道：“杨神策可化银色大鹏，怎么可能杀不了他……”
    杨神策又看了一眼小强道：“诛杀圣地诸祖，此人为首功！”
    “他就是牛小强！”五使大叫，那两头血鸟似乎也知晓了小强的身份，此时哀泣得更加悲切。
    “他为什么要这样啊……呜呜呜……”五使悲声恸哭。
    杨神策最后看了小强一眼，眼神之中出现了凌厉和决绝的神色，“受死！”他转身幻化，化作一头银色的大鸟。
    大鸟铺天盖地，身躯长一千五百丈，翼展六百丈。羽毛如巨船之帆，双爪如峰尖倒立。它飞出银光撕裂白云，正是从远古神话中走出来的生灵。
    大鸟垂翼遮天，小强在它面前宛如一只蚂蚁。五使激动，滋味复杂。
    两头血鸟已经焚尽了全身血液，他们凋零在虚空。五使来不及去哀叹，一股宏大的气息就冲进了封锁的虚空，直压小强。
    虚空被压迫，如土地被犁翻了一样。此时若是顶尖的通天境高手身处其中，也要被碾压成齑粉。可小强却岿然不动，周身的虚空如水一样荡漾。如水的虚空可以粉碎一切的肉身和神魂，可小强就如铁石一样不动分毫。
    虚空被大鹏鸟禁锢，小强却如同一枚钉子一样钉入大鹏鸟‘体内’。杨神策还想努力，小强却不再等待，喝道：“回！”
    大鹏鸟发挥神通奋力挣扎，还想向前冲杀。不过终于被小强的神通逼退，并且不能再作幻化之身。杨神策的幻化被硬生生打断，变回了本体。
    五使默然，这样的结果早在预料之中。能杀圣地诸祖的修士，战力足以比肩三母。杨神策只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颓然道：“我们敬你原本如同敬仰三母一样，你不应该这样啊……”
    双使悲壮而死，复仇的快感被冲淡，小强木然道：“我有血海深仇，难道就不应该报么？”低声喃喃，小强像是在自言自语。
    “濯城众修以虔诚的信仰，请求至敬至爱的三母降临！”濯城之中，涛声依旧不绝。天之上白云翻滚，仙殿已露出了飞檐和灰脊，伴随着青砖墙壁在白云中时隐时现。
    小强不想这些人死，否则他们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还能等待现在。即便神勇如杨神策，也丝毫不能抵挡小强的随意挥洒。杨神策不能再发动进攻，他虽有禁忌之术，但是拿眼前人物也丝毫没有办法。
    不做无畏的牺牲，这是他这个层级人物的认知，因为没有任何意义。原本想着立一桩大功，却不曾想却是诛杀圣地诸祖的人物前来复仇，“这……天下还有何人能挡？”
    “嘿嘿……”杨神策颓然苦笑。
    五使道：“你已经杀尽方家之人，为何还不走？”小强是大人物，是三母级别的对手。他们只不过是维护秩序的小小使者，面对这样的状况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曾经发过誓言，要把濯城方家赶尽杀绝。如今……看在两名死去的使者份上，我做出让步。我只等方黔之一人，杀完他后我和方家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还要杀方神策？”
    “当然，他是首恶！”
    五使无奈，也不再理小强，相互交流道：“三母降临还要多久？”
    “仙殿已经完成了十之七八，快了！”
    “好，那我们再助他们一臂之力！”
    “吾等以虔诚的信仰，请求至敬至爱的三母降临！”五使也虔诚诵念起来。
    云中仙殿在加速显形，又一人来到，“叔叔！”
    小强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庄峤之子庄岳，也是三母座下神策之一。
    “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比你还惨，钟家依旧在，但是我也此生不能再复仇了！但是我并不愤怒，有时候不为比有为更能强大自己。”
    小强愕然，他不能体会这些人的心情，但也隐隐然感觉到庄岳的话语深刻。严格来说，自己是不能体会他们的信念，此时有些烦躁道：“那是你的事！”
    “如何是我们的事？”虚空有人大喝，又一人到来。
    “啊……是秦帐略。”
    来人方头长身英伟已极，正是地位崇高的帐略。秦帐略满脸浩然之气瞬间化作愤怒，雷鸣般的声音振聋发聩，“如今之局面，吾不知你传播千幻策的意义何在？”
    秦帐略年岁大，原本此生都无法破入飞天境。夜啼大陆的变迁极大触动了他的心境，短短五十年竟然已经破入了飞天境。三母之下第一的战力，秦帐略绝对有这个资格角逐。
    两位神策能来，已经是顶天的级别了。想不到秦帐略也来了，众皆激动。
    小强直视秦帐略，脑中想的却是决启生，这两人的气质似乎有些相似之处，“传播千幻策我所为，复仇亦我所为。至于其他的，那是你们的事。”
    “为一己之私欲，而重新陷天下于黑暗之中，这就是你要让我们做的事？你虽然有大功，却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小强看向云中仙殿，它快要显出全部形状了，“必为之事，不问天下！”
    秦帐略冷笑道：“哼！好一个不问天下！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传千幻策于天下！”
    小强淡然道：“我之所想所为，无需任何人来干涉！”
    秦帐略厉声道：“只许你干涉天下，不许天下干涉你？你真是极度自私！”
    小强心烦意乱，挥手问道：“你想怎么样！”
    秦帐略还在斥责小强，杨神策和庄神策两人却屡屡向远处张望。他们害怕方黔之的到来，他们祈祷方黔之不要这么快到来。
    方黔之不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若来，小强必杀之。加上三母即将降临，事情将严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虽然，现在事情也早已经突破了底线，将在未来造成不可弥补的隐患。
    众目之下，小强今天若不偿命，新时代秩序的根基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