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太阳系》第二百二十五章 兵直为壮

    冲出包围圈的战士和民兵只有两三千人，且大多负伤，其余的不是牺牲、被抓，就是失踪。吉尔吉乌将两支部队合在一起，趁机器部队被辑仲雄、伯辂率部引开，赶紧撤往山里。
    沿途收集逃难民众同行。
    部队伤兵多，民众多，不但食物、饮水成问题，行程还相当慢。
    一些重伤员不愿拖累部队，自行留下来阻敌，最后全部战死。
    悲伤、绝望的气氛在队伍中弥漫。
    这天，部队辗转来到一座山下，从此处再走几十里，就进入十万大山。
    吉尔吉乌见大家无精打采，十分疲劳，下令略事休息，埋锅造饭。
    灰蒙蒙的天空中，一只苍鹰振翅高飞，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啸。
    他遥望苍鹰，鼓励大家说：“不管太空堡垒发生什么情况，只要娜娜还在，就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大家打起精神来，先进山养精蓄锐……”
    刚说到这里，就听数声吼，却是几个大人和小孩饿极了，自行躲在山边生柴火弄吃的，飘出浓浓的黑烟，在空中散开，被一个小战士发现，急奔过去，边厉声呵斥边扑灭火焰。
    那几个大人男女都有，浑不知闯下大祸，见小战士年轻，还和他争辩。
    吉尔吉乌一见到黑烟，脸唰地拉下来，奔过去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面露寒霜，想杀的心都有，强忍着令部队立即转移，却晚了，刚爬过两座山，就被机器部队围困在山坳中。
    吉尔吉乌营因以速度见长，善于打穿插，所以重型装备不多，连战多日后，弹药也不够，而阵地战又非其长，因而数次突围，都没能冲出去。
    部队付出血的代价，牺牲了不少战士、民兵，刚杀出重围不久，就又因这些人而陷入绝境。
    战争没爆发前，那些人日子过得滋润，成天没事就抱着一大袋的纸巾追肥皂剧看，被翻来覆去的情啊爱啊感动得泪水哗啦啦流，滔滔不绝。
    电脑自动供片，存量几十上百万，吃喝拉撒又有机器人服伺，每天只需看片赚点数就收入不菲，不劳而获，日子过得滋润又享受，何乐而不为？
    这般天长日久地看下去，再聪明的人脑袋瓜也泡满水，反应迟钝。
    仗打起来，虽然滋润小日子没了，但得军人保护，少有生命危险，这些人自私惯了，更糊涂得紧，连冒出黑烟会引来敌人都懵然不觉，还振振有词。
    激战一天，部队拼力一搏，牺牲数百战士和民兵，才强行撕开一个缺口，让民众逃往山里。
    民众还没逃完，缺口又被堵上。
    那几个惹出事来的人若无其事地欢欢喜喜而去，部队却再也出不去。
    机器部队抢占了四周的高坡，居高临下地射击，战士四面受攻，又要保护民众，焉能不败？
    当库姆营赶到时，吉尔吉乌所部只剩几百战士，血洒山坳，满地尸体。
    库姆营迅速攻占一处高坡，重坦、重型战车和几百架无人攻击机向周围高坡上的敌人猛打，一个突击连冒死冲进山坳中，才将吉尔吉乌等人救出来。
    此时，吉尔吉乌受伤很重，已无力指挥，其余战士也皆负伤，或轻或重。
    该连护着他们转向十万大山。
    库姆率部阻敌，边战边退。
    突然，天空一声暴响，大地狂震。
    平原上，枪林弹雨，辑仲雄、伯辂正带着几十辆坦克、战车向前急驰，炮塔上的电磁机枪、激光枪不时向紧追而来的轻装、重装机器战士猛射，杀伤力虽有限，却将群寇死死拖住。
    一些坦克、战车因受损冒出浓烟，落在后面，转眼被击中，轰地爆炸。
    放眼望去，但见硝烟滚滚，尸骨遍地，血流如渠，这惨烈的杀戮场啊！
    上百万军民倒在血泊中，辎重散落一地，毁损的武直、无人机、坦克、战车、自行火炮、高能武器发射车、雷达车、指挥车、储能车、运输车、救护车……随处可见，有的炮管歪了，有的炮塔没了，有的深陷泥泞，有的熊熊燃烧，有的卷曲成团，有的散了架……
    满目疮痍，欲哭无泪。
    天地间悄然而起悲声，一缕缕幽幽如泣，哀哀如诉，呜呜咽咽。
    这不是人声，是天地在泣哭，只有在这种惨烈的战场上，才能听到。
    感受着这悲声，辑仲雄、伯辂率领坦克、战车，无畏地冲向死神。
    死神露出狰狞的笑，张开猩红的血盆大口，迈开令大地震颤的脚步，挥舞粗大的巨手，卷起漫天的尘烟，狂飙而来。一辆又一辆的坦克、战车被击毁、被撕裂，被咬烂，被捏碎，被击飞，战士们有的死在车里，有的倒在血泊中，有的遍体鳞伤，有的粉身碎骨……
    他们本有机会逃生的，只是为了相救战友和民众，不得不牺牲自己。
    辑仲雄和伯辂率部冲到变异体大军中，即启动坦克、战车的智能系统，令其撞向变异体，接着纷纷跳车，夺路而去，可四面都是强敌，能去哪里？
    转眼间，重装、轻装机器战士又纷纷杀过来，三方混战在一起。
    驳魂战士虽然个个都有武功，毕竟也有高低之分，且与高大、雄壮的变异兽近战，更大大吃亏，面对乌都尔狂兽、雅尼安凶兽等，更没法招架，很快牺牲不少，余者伤痕累累。
    辑仲雄和伯辂率领战士们左冲右突，子弹打完便近身肉搏，死战不屈。
    战至最后，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当晚，郝连托托营来到这片战场。
    他们躲藏在开阔地边缘的山中，目睹这壮烈的一幕，死活不肯离去。
    随他们走来的，是被他们救出的苏蜜儿十七旅和贝空降一师的战士。
    夜幕下的战场漆黑一片，低垂的毒雾仍在散发死神的气息。
    许许多多的乌都尔狂兽、雅尼安凶兽等顶级兽和轻装、重装机器战士死拼后留下的高大残躯，发着冷寂的光，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清晰可见。
    战士们拉网搜寻，终于听到哀弱的呻吟，是辑仲雄，接着找到伯辂。
    随辑仲雄和伯辂冲向死神的几百名战士，最后只活下来二三十人。
    他们是如何神奇地活下来的，没人知道，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战场离凤凰山脉不是很远，但中间隔着无数变异体，它们虽在黑夜中沉睡，却随时会醒来。郝连托托心知过不去，轻叹声，率部队转往山区。
    接连几天，轻型战舰都在战场和山区盘旋，解救还活着的军民。
    这天，战舰多次收到从某处发出的求救信号，向山区飞去，老远看到一座山上好多军民，有的躺着，有的站着，有的激动地挥手，数量不下万人。
    战舰指挥官不知道这么多人是被机器部队有意驱赶到山上的，加速去救，正中埋伏，密集的炮声中一头栽落，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烈焰腾空。
    这一声爆炸，惊天动地，库姆远远望见，心一沉，说不出的悲凉。
    他直待吉尔吉乌他们退入十万大山，才下令将机器部队引向另一方向。
    进入十万大山前，他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将所有坦克、战车、自行火炮的炮弹全打光，杀了个天昏地暗，痛歼追敌，这才精兵从简，入山而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敌人并不追赶，忙着将丢弃的坦克、战车等运回城。
    随后，库姆所部与斗勃等人汇合。
    大山中虽安全些，但通讯不畅，只能各自为战，同时，药品、食物有限，因饥饿、伤病而死的人渐多。刚开始还掩埋尸体，到后来只能弃之不顾。
    转眼数十天过去。
    这日，天空中突然出现弹痕累累的啸龙战舰，孤零零地盘旋。
    在凤凰山脉和十万大山中的很多军民都看到了，争先恐后地欢呼。
    啸龙虽然伤痕累累，也仅此一艘，但说明太空堡垒保住了，希望仍在。
    啸龙战舰在太空航行几十年，动力系统早已达到稳定态，故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以低亚光速返回太空堡垒，另外三艘太空战舰因提前出发，以弱光速最大航速航行，也随即赶到。
    在金星与火星之间以亚光速航行，尤如战舰五十米短距冲刺，速度虽快极，但对舰体和将士们的身体都是极大考验，搞不好就会因速度太快而撕裂，所幸战舰和将士们都承受住了。
    救兵如救火，这险必须冒。
    阿茲匹克号和辛殿奇号虽是太空母舰，但属于最早建造的那一批，技术、工艺、动力系统等都很落后，功能升级有限，所以没法配备反物质弹。
    也因此，它们被Data轻易控制。
    反过来，太空堡垒和火星也因此而逃过毁灭大劫，否则是另一番景象。
    印娜娜深知叛舰弱点，一回到太空堡垒就下令主攻阿茲匹克号和辛殿奇号。啸龙吨位虽大不及两艘母舰，但火力相差不大，又有太空堡垒和其它战舰自内夹击，因而很快改变战局。
    因小宝贝及时报讯，人类得以提前准备，Data见突袭太空堡垒的图谋未能得逞，啸龙战舰又及时回防，担心久战不利，且拿下金星的战略目的已达到，为保住叛舰，下令撤退。
    是战，啸龙力抗众多叛舰，虽最终打退敌人，但受损不轻，多处起火，亟需修理，也因担心敌舰再来，需要警戒，故一直过了二十多天才返回金星。
    另外三艘太空战舰受到重创，需很长时间才能修好，已无法执行任务。
    战情紧迫，啸龙无法留下来大修，仅修复了至关重要的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的受损部分，其它等不及完全修好，就匆匆返回，因而启动不了亚光速，到金星时，已过去七八十天。
    印娜娜通知各部立即前往凤凰山集结回火星，一旅等部前出接应。
    库姆奉命率部出山，掩护其他合成营残部和民众前往接应点，完成任务后却遭到变异体大军和机器部队的双重拦截，被堵住去路，困在山区。
    那名识马的战士说龙马能识途，提议让小宝贝骑着它带大家出去。
    左右无策，只能如此。
    库姆要斗勃带部队保护民众随小宝贝先走，他带两个连留下来阻敌。
    斗勃不肯，要他走，自己留下来。
    库姆大声命令快走。
    一番激战后，眼见出不去，他和二连和七连再次退入十万大山。
    不料撤退途中，仅剩的两台军用通讯设备被敌击毁，无法发送长途信号，这便与啸龙失去联系，待数日后出山赶到接应地点时，部队已经撤走。
    啸龙虽返回金星，但在Data太空舰队的追击下，根本无法久呆。
    孤立无援下，毫无办法，库姆只得带着两个连再次返回十万大山。
    这一回，便艰难至极。
    大山中的日子，十分难熬。
    战士们餐风露宿，大多破衣烂衫，不时还要与闯进山里搜寻的变异体、机器部队作战，因而减员严重，两个连加起来还剩不到三百人，弹药、食物严重不足，最麻烦的是经常迷路。
    这天夜里，战士们来到一座山中，刚躺下不久，就听山下响起怪声。
    大家一听就知是变异体，好不紧张，很快便听见阵阵惨叫声。
    显然，有难民被变异体抓了来吃。
    库姆急令下山救援。
    七连长和不少战士十分犹豫。
    七连长说：“我们都快弹尽粮绝了，这般去救，就是白白送死……”
    库姆一楞，正要发火，见七连长头上缠着绷带，身上好几处伤，不忍责备，说：“我们是华胥王的军队，怎能不救百姓？跟我走。”当先冲下去。
    他这一说，七连长面红耳赤，好不羞愧，说声拼了！跟着下山。
    他和战士们倒不是怕死，的确是没多少弹药，对能否救人没多大信心。
    逃难百姓本来有好几百人，因胆怯、害怕，被数十头变异体一路抓来吃，还剩几十个，慌不择路，逃到库姆他们的宿营地来，也算不幸中之万幸。
    七八十头变异体本不足惧，可战士们弹药不多，难以速战速决。
    交战没多久，一群变异体冲上山。
    七连长和几个战士在山腰掩护，十几颗手雷扔完徒手相抗，全部惨死。
    库姆带几十名战士下山救人，陷入近战，人类弱点暴露无遗。
    他刚干掉两个，突见一头凶猛的大怪扑上来抓起两名战士，便要送进臭气熏天的大嘴里，大喝声，拔出匕首飞扑过去，照着它大脑袋一刀插下。
    这一扑速度甚快，他力道又猛，那大怪竟没防住，惨嚎中倒地。
    不料身后风起，库姆情知不妙，一个翻滚从大怪头上跃下，还没站稳，转身就见一头怪粗大的脚掌踩在眼前，来不及想，抱住那腿就是一个背摔。
    他本是摔跤高手，人被他这一摔，自然摔下了，可变异体身高体重，接连两次用力，也没摔倒。旁边受伤的两个战士顾不得伤痛，翻身爬起来，也抱紧那怪的腿，和他一起抱摔。
    只听嘭嗵一声，那怪重重倒下。
    他端起豪酷机步枪就射。
    旁边惨叫声起，十多个民众被抓。
    他带战士攻去，立时被怪围住。
    他虽勇武，但要对付这么多变异体根本不可能，连连受伤吐血。
    危急间，枪声急响，但听一声马嘶，小宝贝迎面杀出来，双枪连开，左扫右射，猛不可当。
    龙马飞一般闪跳、蹦跃、踩踏，变异体随高大，一时间竟挡不住。
    小宝贝弹无虚发，击毙多头，手一抛，将装有弹药的背包扔给库姆。
    弹药一到，库姆大喜，当即带着战士们奋力冲杀，不久全歼群怪。
    他没想到小宝贝没走，急问详情。
    龙马果然神骏，带着部队和民众在山中只转了一圈，就走出去了。
    与一旅等部汇合后，小宝贝甚不放心库姆，又单枪匹马返回。
    到了老地方，却没见人。
    龙马带着她在深山里走了十多天，直到这晚听到枪声赶来，才找到。
    她手提两支豪酷机步枪，身上还背着十来支枪，挂满子弹、手雷，威风凛凛，说：“因行动仓促，辑仲雄、伯辂、吉吉、托托他们都没走成，又回山里打游击，得赶紧跟他们汇合……”
    她边说边将枪和弹药等取下来，分给战士们，却是特意带回来的。
    库姆惊问：“他们怎没走成呢？”
    “部队先救伤员和民众，所以没赶上。我碰到些战士，都这么说。”
    “那一旅等主力呢？”
    “撤回火星了。娜娜要我转告你们，务必坚持下去，她很快回来……”
    库姆重重地吐了口气，说：“现在最关键是要找到弹药和食品。”
    小宝贝一听，便说：“要不我回归丘城，去给你们偷些来。”
    库姆说：“那么远的路，怎么偷？不行！不行……”想起一事，问。“……对了，你找到仲雄和吉吉了吗？他们现在情况如何？还剩多少人？”
    “还没呢。我先来找你的……”
    “那我们赶紧走。”
    因担心变异体追来，战士们不顾伤痛，掩埋战友尸体后连夜出发。
    部队伤病多，本就走得慢，路上碰到民众还要带上，这便走得更慢。
    龙马在前面跑一阵等一阵，到后来没耐性了，不住嘶鸣，意在催促。
    库姆也觉这样不行，叫小宝贝骑龙马先走，务必尽快找到辑仲雄等人。
    小宝贝见他身上伤口虽包扎过了，仍在流血，不放心，不肯就此离去。
    他只好说：“快走。我们只能靠你和龙宝保持联络了，迟则生变……”
    小宝贝听他说得有理，告辞而去。
    这一走，库姆再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