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河南的旱灾越发地严重。大量的灾民向邻近省份涌入,河北、天津是最近的目的地。
可是日本人怎么能够允许中国灾民来抢夺他们口中的粮食?天津驻屯军司令部下令:在天津域内见到灾民,格杀勿论。
河南总共有111个县,日本人辖管了46个县,国民党控制住其余的65个县。可是对于这场大饥荒,早在春天时节冬麦绝收就已见端倪,可是双方都视若无睹,依然盘剥百姓;待灾情形成,双方又将百姓视为累赘,并不伸出援手。
本来不断支援河南的冀中军区,因为日本军队的反复扫荡和轰炸,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对于河南的支援几乎难以为继。
进入夏天,天津城外的灾民已经蜂拥而至,如果真是按着日本人“格杀勿论”的命令实行,那造成的伤亡将比旱灾还要可怕。
此时,天津文化界关于释放刘髯公的呼声越来越高。从原来的各家报纸通过编排的故事隐喻到公开发表声援,要求日本宪兵队对于“刘髯公被捕”一事给予合理解释和妥善处理。
而日本宪兵队冈村光谷给大众的结论却是,刘髯公与其妻子已经在宪兵队的牢房里自杀了,他的母亲早已经释放回家。
这结论一出,整个出版业一片哗然。
怎么又是自杀?这结论很难让人信服!
啸海听说此事,立刻和铭生赶到穆家村找到了刘髯公的母亲。
当时刘髯公被日本宪兵队带走的时候,曾经通知过他的家里,要求他们拿赎金,将他保释出去。可是当刘夫人和刘母好不容易凑齐赎金,那些钱到了宪兵队,却被一起关了起来。现在,在日本人荒唐的结论下,只有刘家老母亲一个人回到了家里。
刘母看见啸海和铭生,怕得不敢见人。
啸海耐心地解释,自己曾经在宪兵队见过刘家三口人,现在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髯公夫妻怎么会突然自杀;铭生也拿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好说歹说,终于让刘母相信了他们。
刘母告诉二人,刘髯公和他的妻子其实根本没有死,而是还被囚禁在宪兵队中。现在日本人放出这种消息,还打发她一个老太婆先回家,恐怕是要对刘氏夫妻痛下杀手。说到这里,刘母向二人跪下,希望他们能够救救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啸海和铭生赶忙扶起老人家,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况!
铭生低声与啸海商量:“刘髯公先生本是回民,我们可以让穆家村的村长出面做保,将他先救出来;至于钱财,我想报社各同仁都会伸出援手,毕竟‘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大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啸海点头同意他的想法,“也好,我去与赤木道彦联系,刘髯公一个文人怕是不会引起轩然大波,日本人应该并没有多么重视,所以才会交给冈村光谷处理。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他救出来。”
刘母听到二人商量的话,激动地老泪纵横,“二位恩公,如果能将我儿子救出来,我愿意为二人立下长生牌位……”
啸海劝慰老人家:“您先不要考虑这么多,我们自会尽力而为。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轻易不要外出!”
啸海话音未落,刘髯公的弟弟刘渤海、儿子刘承年也来到了刘母家里,看见两个陌生人,皆是一愣。
啸海和铭生再次做了自我介绍。刘家叔侄也颇为激动。
刘渤海心中安慰,“没想到我大哥遭此劫难,竟仍有诸多好友为他奔走,实在是颇感欣慰!”
啸海劝道:“这件事全体报业同仁通仇敌忾。所以请诸位家人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营救髯公先生。”
刘承年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月前我曾到宪兵队去探视父亲。当时日本人开出的条件是《新天津报》停刊整顿;再开刊之时,将过去反日言论登报道歉,从此内容改为拥日言论。可是父亲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他气得破口大骂!我和叔叔去劝他与日本人虚与委蛇,可是他坚决不肯,更是把我二人撵了出来。没想到,半个月后却传来我父母二人在宪兵队自杀的消息。如果不是奶奶被释放回来,我们恐怕仍然被蒙在鼓里。”
刘母怯怯地点了点头,“我走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儿子、儿媳还没有死,可是日本人却告诉我,他们已经死了。”
啸海把自己和铭生的计划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从刘家出来,二人分头行动。
过了不久,刘渤海凑齐了一笔新的赎金,与啸海一起拜访中岛成子。
中岛成子看见这大笔赎金不是不心动,可是嘴上还是坚持着,“刘髯公创办的《新天津报》发表了不少反日言论,着实罪不可恕。宪兵队也是照规矩办事,不可能因为他一人而坏了法度。”
刘渤海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赎金又往前推了推,“成子小姐,您放心,我大哥的报社已经交由我管理。我保证《新天津报》从此停刊整顿,再开刊之日将永远效忠大日本帝国,愿效犬马之劳!”
中岛成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揽过桌面的银元,笑着说:“既然如此,二位请回去静待佳音。待我与冈村少佐仔细商量商量,必会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啸海松了一口气,中岛成子既然收下这笔钱,以她的性格必然会促成这件事。于是,他给刘渤海使了个眼色,二人先行告辞。
七月,天气酷暑难当。
中岛成子来到津海关,找到啸海,告诉他:“今晚十点,宪兵队将会释放刘髯公夫妻出来,但要求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天津,不得再踏入第一步。刘渤海的《新天津报》将由冈村光谷和齐思明二人入股分成。
啸海点头;而刘渤海救兄心切,对于此类无理要求,无不一一答应?
是夜,啸海带着刘渤海、刘承年悄悄地潜伏在宪兵队后门,等在那里。不大一会儿,两个日本兵押着一对男女从狱中走了过来。
因为天色非常暗,他们影绰绰地看见那女人扶着男人一步一顿地拖了过来,日本兵时不时还低声呵斥几句。
啸海他们几个赶紧迎了上去,走近一看,才发现刘髯公的双膝以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全靠刘夫人将他拖行出来。
三人赶忙把刘髯公放到车上,宪兵队的大门立刻就关上了,并且落了锁。
啸海管不得许多,赶忙带着他,开车回刘家。
郑品恒已经等在刘家,看见刘髯公的伤势怒不可遏,“这群小日本真的不是人,竟能想出这种招数!”
啸海仔细一看,心里明白刘髯公的双腿是被老虎凳生生掰断的。而这招数不是别人,正是齐思明从国民党那里学来的绝招。
刘渤海和刘承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表情中看出不解。
可是郑品恒懒得解释,仔仔细细地给刘髯公上了药,打了夹板,告诉他们:“刘社长的这双腿怕是留不住了。你们最近要细心照顾他,不要让并发症影响他的恢复。即使恢复的极好,他也会不良于行,你们要心里做些准备。还有,我得看看刘夫人的情况。”
刘夫人作为深闺妇人,也不参与报社经营,显然少遭了不少酷刑。除了手臂、大腿以及脸上的鞭痕,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伤。
郑品恒开了些药,分成几份,“这部分是给刘社长治病续命所用,这部分是让刘夫人尽快愈合伤口,以免感染……明天你们可以拿着药方,去药铺和西药房抓药了。”
刘承年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
郑品恒告诉他:“刘公子先别着急谢我,万一刘社长再有什么不妥,你们需要尽快将他送到北平,进行下一步治疗。”
刘夫人有些畏惧,“出来时,日本人告诉我们,要尽快离开天津。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往北平吧!”
郑品恒不建议她这么做,“刘社长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只能静养。等到腿伤恢复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否则不但容易产生其他并发症,还可能危及性命。我劝你们慎重考虑。”
几个人说话让昏迷不醒的刘髯公清醒过来,“我不会离开天津的!”
刘夫人急得眼泪直流,“不要这么倔,我们是斗不过日本人的!”
刘髯公气得青筋暴额,“这是什么话?日本人又没有三头六臂,更何况他们杀我族人,毁我江山,我怎可能畏惧他们?”
刘夫人不敢和他太过争辩,只能默默地流眼泪。
啸海劝他:“刘兄高义,我们真是佩服不已。只是现在形势不容人,还望刘兄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置气。待局势稳定,我们安排你离开这里,去北平暂避风头。终有日本人被逐出中华土地之时,刘兄自可回来与我们相聚。”
刘髯公长叹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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