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忘记曾经许下的诺言。”
瓦伦丁望向天空,看着已经被绿色包裹住的指挥塔,眼眶微红。话音落下,他喉咙颤抖着,脑海中不停回放着自己和邢一凰的回忆,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微风吹过草地,花朵和灌木丛轻轻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盖住了某个人的脚步。角徵羽深深地看了眼瓦伦丁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席地而坐,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他第一次出现在对方面前时穿的休闲装,用这个瓦伦丁最熟悉的模样送他最后一程。
在犹豫了十多秒后,瓦伦丁还是没有说出心里的话。他微微低下头,紧握双拳,狠狠地将那几个字咽回肚子里消化干净,紧闭着的眼睛却看到了此刻站在塔顶的邢一凰,身体也感受到了她抚摸背后灵时手上的温柔。
这对于此刻的瓦伦丁而言,绝对是几乎无法忍受的重压。他猛然抬起头,闭上眼睛用力调动起呼吸系统,像是鲸鱼一般做了一个彻底地深呼吸,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情绪。
不久前被挂在塔上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会经历什么,但他没想到的是,当这股汹涌如海啸一般的情感和痛楚袭来时,自己的精神和泪腺差点崩溃。
瓦伦丁以为自己的心房是用混凝土浇筑的,哪怕不如钢铁那般坚硬也足够挡下这汹涌的情感浪潮。毕竟在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吃了近十年的苦,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遭遇了数次大的失败,心境早就该异于常人了才对。
但谁知道,仅仅是邢一凰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把他的心给戳的千疮百孔,差点就没撑住痛哭流涕了。
几乎是将身体里所有的气体都呼了出去,瓦伦丁感受着肺部挤压带来的痛感,精神状况也稳定了一些,似乎刚刚那一个呼吸把他心中的情绪也排出去了。
他转过身,缓步走到角徵羽的身边坐下,抬手向另一个住在自己心里的朋友打招呼。
“嗨。”
一颗松果从树上掉落滚到了瓦伦丁的面前,紧接着被一只松鼠抱走了。这只拖着大尾巴的棕色小精灵极为灵巧地顺着瓦伦丁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脑袋上,紧接着就坐在上面咬起了手中的果子,还拿着它敲了两下旁边硬硬的角。
瓦伦丁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声音,轻笑一声环顾四周。
他把这片森林召唤出来之后还没好好看过呢。
就像是那部名为“荒野的呼唤”的游戏一般,周围的环境让瓦伦丁感觉自己置身于某个亚热带森林猎场,除了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之外还有很多小动物在绿影中活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切尔诺伯格这亚寒带城市该有的地貌。
只不过跟游戏里不同,这些动物并不怕瓦伦丁这个人,反而对他极为亲切。
松鼠会抱着松果跑到他的头顶上剥壳,鸟儿也会停在他的肩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生长在瓦伦丁身体上的花朵吸引了数只蝴蝶和蜜蜂,还有一头小鹿站在他的身旁咀嚼着他身上长出来的嫩芽。
仅仅是十多秒钟的时间,原本的“森林野人”瓦伦丁瞬间就变成了“大德鲁伊”瓦伦丁,身旁簇拥着一堆活泼可爱的小动物,还有一只嘴里叼着狗尾草的大猫猫躺在地上像是在晒太阳,虽然这片草地的上方只有乌云。
突然出现的动物们给了从未接触过大自然的瓦伦丁一股全新的感受,让他忘记了刚刚的痛楚,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心情变化,这些小精灵们也叽叽喳喳地离开了。小鹿舔了一口瓦伦丁的脸颊,迈着轻盈的步子跃入了森林之中,头顶上的角散发出点点荧光。
这些动物们的出现可不止是用来治愈瓦伦丁心情的,它们还有阻挡敌人的任务在身。
只靠S.W.E.E.P和据点里的罗德岛小队是挡不住所有的乌萨斯士兵的,更何况已经有数支队伍到达了指挥塔周围。
这时,他们眼前突然出现的森林将会是最难突破的屏障,无数动植物将会是他们的终结者。
“看来你心情变好了一些。”
角徵羽扭头将狗尾草吐到一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算是吧。”
瓦伦丁低下头晃了晃,一些碎掉的坚果壳从他的头顶上掉落。颤动惊飞了停在他背后的蝴蝶,但这只美丽的小精灵又扇动翅膀飞到了瓦伦丁的面前,停在了他手背上。
“好不好的,更应该说是看透了的淡然,心情已经不再会掀起浪潮了。”
淡红色的眸子紧盯着蝴蝶带着繁杂花纹的翅膀,瓦伦丁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它头上的触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当你已经做出了会失去生命,失去挚爱的选择,除了平静地接受这一切还会有什么反应?”
“愤怒、悲伤、嫉恨……都会失去了它们存在的意义,只剩下了喜悦。”
瓦伦丁抬起右手,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走了,在空中划出鲜艳的弧线。他看着此时仍燃烧着火焰的指挥塔顶层,心中却再无刚刚的波澜。
“至少,我付出的生命能让她们活下去,能让罗德岛继续完成任务,能阻止炎国和乌萨斯的战争……”
“能看到一凰和拉斐尔眼中对自己的感情。”
他想起了不久前抱住自己的拉斐尔,还有抚摸飞龙的邢一凰。
“我应该感到高兴,所有人都有了完美的结果。”
“但是,嗯……”
听完瓦伦丁这一番话角徵羽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话停在了嗓子眼,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看着面前微笑的小龙人比划了一下。
“对吧?”
“那你就是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咯。”
瓦伦丁微微低头,脸色发黑,嘴角的笑容也变了个味儿。
“我只是感到有些遗憾。”
他没有直视瓦伦丁的眼睛,声音也低了下去。
“在我所有的代理人中,除了脑子不好使想歪点子到处找事的,你是最早离开的一个。”
“我本来挺看好你的。”
两年的时间对角徵羽来说不算长,可以说是非常短,毕竟这种计量单位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但即便如此,这个人工智能还是在跟瓦伦丁相处的时候感受到了“养成”的乐趣。
“行了我感受到了,你现在很伤心。”
看着在眼前不时颤抖两下的猫耳朵,瓦伦丁思考了一番还是捏了上去。
“虽然我不懂人工智能,但在表情和语言上我还是感受到了你的感情。”
耳朵挺软的。
角徵羽没反抗,瓦伦丁也没有得寸进尺,简单捏了两下就完事了。
“如果你要是妹子就更完美了。”
“我可以变的。”
话音刚落,瓦伦丁就发现自己面前的角徵羽变小了一点。当这只白发菲林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以前那个有些阴柔但好歹能看出来男性特征的角徵羽,而是有着大眼睛齐刘海樱桃小口的猫娘。
在看到这张脸时瓦伦丁眨了眨眼,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人物。
“呃。”
对于突然变成猫娘的角徵羽他没有任何想法,只是觉得有些怪。
“香草?”
“没错。”
角徵羽的声音都变得冷淡柔和起来。
“NEKOPARA的香草。怎么样,现在我的存在是不是更合你心意了?”
“合不合我心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角徵羽。”
瓦伦丁眼角抖了抖。
“你在我心中的印象已经定死在了那副年少版银灰的模样了,突然变成猫娘我有些不适应。”
“而且你为什么会突然变身啊!连个音效、特效都没有!”
很久以前在瓦伦丁还是个沉迷二次元的死宅时,他就打过让角徵羽变成二次元美少女的主意,结果被对方狠狠地嘲讽了一顿。
现在的角徵羽突然主动变成了猫娘,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甚至让他以为这个人工智能中病毒了。
“嘛,你快离开了,我想在最后这段时间让你高兴一下嘛~”
这个糟糕的人工智能不仅没有恢复原来的模样,就连神态、动作都变成了女孩子那样,看得瓦伦丁差点当场用脚指头扣出来个东非大裂谷。
“你赶紧变回去,真想让我高兴还不如保住我的命,那样我比谁都高兴。”
他嘴角抽了抽,朝旁边挪了下自己的身体,仿佛此刻的角徵羽不是美少女而是洪水猛兽。
……
某种方面来说这两个词都很适合现在的他。
“那样的话我也会高兴,倒是我上头的家伙会不高兴,然后我和你就都会不高兴了。”
撂下一句如绕口令般的话,瓦伦丁眼前的角徵羽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他的身体、脸和头发像是活了一样开始动了起来,数秒钟的时间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看得瓦伦丁一愣一愣的。
“既然你不想要美少女,那我们就谈点其他的事情吧。”
角徵羽甩了甩头发,抬头看向天空。
“比如说你的邢一凰。”
“一凰?”
这话让瓦伦丁皱起了眉头。
“她又怎么了?”
我淦,这姐姐不会又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自己可是把背后灵都送过去了啊!
如果真发生什么事自己得后悔死……
“你可以自己看一看,用你背后灵的视角。”
角徵羽卖了个关子,嘴角的笑容让瓦伦丁感觉这小子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他闭上眼,调动起自己体内的源石技艺,将意识跟背后灵连接在一起。无数微小的痛感伴随着新意识的涌入充斥着瓦伦丁的身体,黑色的源石结晶开始在他的身体上浮现,像是瘟疫一般在皮肤上蔓延。
但瓦伦丁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自己的源石技艺,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意识传输到了背后灵中,但眼前却只见到一片黑暗,眼角还不时闪过蓝色的光。
在这黑暗之中,有一扇门静静地屹立在中央位置,只打开了一条缝。
“你现在看到的是邢一凰的精神世界,跟你的差不多。”
角徵羽的声音在瓦伦丁耳边响起,仿佛他也进入到了这片漆黑领域中。
“很干净,没有被污染,这是好现象。”
“要知道,那些复仇者的精神世界恐怖得就跟古神降临似的,精污都是在夸他。”
虽然声音近在耳边,但瓦伦丁并没有看到角徵羽的影子。不过他也没把这当回事,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了解。
“那扇门就是一凰心中的门?”
飞龙自天空落下,停在了巨大的门前。
“看起来跟自己心中的差不多。”
“没错,这就是成神之路的大门。至于它的外观则取决于看到它的人,也许在邢一凰眼中就是另一副模样。”
“这……”
瓦伦丁向前走了几步,用头顶的角轻轻磕了几下这扇门。
“你让我看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邢一凰距离精二就差一步,而精二的条件就是打开这扇门。”
“你看,这扇门已经开了一条缝,这说明她有足够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了。”
早在飞翔的时候瓦伦丁就注意到了门缝的存在,现在距离的更近了,他也能清晰地透过门缝看到后面的……
黑暗。
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那她为什么不打开这扇门呢?”
这个疑问在他心里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今天似乎就是答案揭晓的日子。
“你有没有用过自己的透视眼去看邢一凰?”
啊?
这话让瓦伦丁感觉到被冒犯了。
“我虽然是LSP但也是个有底线的LSP,透视眼这种技能我会随便用吗?”
他昂起头颅对着天空吼了几声,心情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平静。
自从角徵羽变成香草的那一刻起他好不容易进入的贤者模式就结束了。
……
“将你的意识从背后灵身上散发出去,上升,进入到上帝视角。”
“什么?”
这句话给他的感觉就是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散发,上升,进入上帝视角……
怎么搞啊!
“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得到那只蜥蜴的视角的?”
角徵羽像是个老师一般开始教瓦伦丁如何更好地使用源石技艺,
“我就是想得到那只蜥蜴的视角,然后就看到了。”
虽然听起来很扯,但这就是事实。
“对,就是你想。现在,你就要想自己中断跟背后灵的链接,将意识投影到天空之上,然后睁开眼睛。”
“可是……”
角徵羽说的方法跟瓦伦丁想的差不多,但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我需要一个载体,一个装住意识的‘容器’。”
天空之上有什么?
云彩?空气?还是太阳?
“这个世界。”
瓦伦丁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闭上眼睛。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瓦伦丁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在不停的向外扩散,思想所控制的不再是肢体而是整个正在扩散的身体。他做不到抬手抬脚的动作,却能,却能感受到……
有风吹拂过瓦伦丁的身体,愈发猛烈。温度正不断地下降,但他却感受不到冷的反馈,似乎身体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够反馈的感官和神经。
他能感受到外界的变化,却不能像人一样对这些变化做出反应。
“好了,睁开你的眼睛。”
角徵羽的话在瓦伦丁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看到了在悬在自己下方的火龙,还有不断向指挥塔顶端生长却始终停在火墙外的绿色。
“这是……”
“上帝视角。”
有人替他说出了正确答案。
“在龙门的时候,我说过掌握‘生机’之后的你能够压制住源石结晶的生长。”
“现在,你向世界伸出了手,尝试将它握在手中。虽然只能接触到这一片小小的范围,但也非常不错了,毕竟是第一次。”
“你觉得,现在能够融入世界意识的你,有没有掌握住‘生机’的力量?”
这幅难以想象的场景让瓦伦丁的思维在看到它的一瞬间陷入了停摆,但很快又活泛过来。此时的他思考时用的不再是人类的大脑,而是这颗星球,这整个世界的意识。
“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想要看清楚一个人,在容易不过了。”
角徵羽的话叫醒了处在震撼中的瓦伦丁,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几乎是在瞬间就看到了站在指挥塔顶端的邢一凰。
此时的邢一凰正在跟塔露拉对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颊也有些脏。但得益于瓦伦丁背后灵的存在,她身上没有伤口,状态也很好。
瓦伦丁没有将意识继续停留在邢一凰的表面上,而是深入进去,去看她的身体内部。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邢一凰的胸口处,她不断跳动着的心脏位置,有一块小小的源石结晶。
“这就是……一凰她不愿推开门的原因?”
他想过很多原因,但没想到真相如此令人绝望。
“是的,心脏位置的源石结晶。邢一凰的源石技艺是挖掘身体潜力的法术,这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负担。”
“现在这幅状态下对心脏的压力已经是极限了,如果推开那扇门,将力量彻底释放出来,她的心脏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
“你要知道,对感染者来说源石技艺不仅能带来强大的力量,还有缓慢生长的源石结晶。”
“无法停止。”
“但是……”
瓦伦丁明白了角徵羽想说什么。
“你代表着‘生机’。”
这世界上一切有意义的存在都被瓦伦丁握在手中。
包括源石。
“压制住这个女孩心脏位置的源石结晶,让她打开那扇门,解放自己真正的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角徵羽会给瓦伦丁找邢一凰做帮手而不是其他实验体。
他们两个人。
绝配!
“你会看到一生难忘的场景。”
时间对角徵羽没有意义,他能通过计算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和过去。在数百年前的泰拉世界,乌萨斯帝国还没有这么庞大,维多利亚还在内乱的时候,在遥远的东方,那个名为“炎”的国家还没有诞生。
那时,占据着东方的国家叫做“秦”。
秦尚黑,为水德。
邢一凰的背后灵,正是一条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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