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者之沉默的证人》第二十五章 一出好戏

    张明远并不算是什么坏人。至少一开始不是。他生在美丽而富饶的张家村,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他生性纯真,善良,温柔,几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怀揣着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期待度过了他幸福流转的童年。可是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原因,为什么张家村里的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却还总是出手阔绰,异常高调地盖别墅和开豪车?明明收入来源极其不稳定,却还是能大把地掏出钞票得瑟和显摆?为什么?这是某种魔术吗?
    他并没有得到答案。他的好奇被无情地终止了。他的母亲张春生早早地送他出了村子,让他在外独自求学。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去细细琢磨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总是想不出个名堂。在他的眼里,这些父老乡亲可能偶尔会有些偏执和粗暴,内心深处却是永远对他和母亲尊重和谅解的。张家村里,没有任何坏人,有的只是淳朴而温柔的张家人们。
    他们,根本不可能做任何坏事。
    于是偶尔张明远回村时就问母亲:“为什么村里大家伙儿都那么有钱啊?”
    母亲就会皱着眉回答:“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好好学你的习,以后从这村子里出去。”
    “不行!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肯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体谅母亲?了解太多对你压根没好处,你还不明白吗?”
    张母连忙压低声音。她生怕隔墙有耳。事实上,她的家里也早已被各种监控所占据了。村里的男人们对这个寡妇投来的眼神不仅仅是色迷迷的,更是警戒和防备的。一个男人失踪了的女人,任何疯狂行为都是可能做出来的吧。
    所以,不能。千万不能。专心钻研科技还有通信技术吧,或许以后总是有机会逃走的。
    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希望啊。
    “我不明白。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我们村子里一到晚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到底在干嘛啊!”
    “你就那么想知道?”
    她望向紧盯着她的摄像头,却也只能微微叹气。
    “花。花啊,孩子。漫山遍野的花。”
    “哪里的种植场?哪里的花?”
    “等到你学业有成,你自然就会看到了。盛开着的,无穷无尽的各色鲜花。”
    于是张明远就开始期待了。他向往看到那样的繁华似锦,他向往看到舅舅,伯伯,叔叔和婶子们一起拥抱花簇喜笑颜开的温暖和幸福。所以无论怎样的艰难他都能忍耐下来。他依赖着村子里的经济支持,年纪轻轻就读上了博士学位。
    但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生巅峰。正相反,他的噩梦正悄然来临。
    早已沦为制毒中心基地的张家村被一夜查封。警方掌握了充足证据,张明远所信赖的亲戚朋友们的真实身份,都只是罪犯而已。
    村民们的富足生活全是靠贩卖和制作毒品而换来的。而母亲所说的“花”,却是在村子角落里喷吐着毒雾的罂粟。他们沉迷于富贵且易得的生活,甚至当警察来临时都不知悔改,公然反抗。他们试图鱼死网破,向缉毒警们发动反抗的冲锋。而结局的悲剧,自然不用多说。
    梦破灭了。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死亡的钟声敲响,痛苦的尾声是无尽的折磨和嘶喊。张明远狼狈地从一片废墟中逃跑,逃啊,逃。他两天跑了四十公里,一直跑到高源市,跑到高源市公安局。
    路边的新闻正欢天喜地地滚着屏:“高源市最大的制毒中心已于今日破灭,缴获毒资七千五百万元,击毙和逮捕张永生等毒贩数名。这是属于高源市警备力量的一次大胜利......”
    是啊。大胜利。正义的力量压过了邪恶的化身,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未来展开新的征程。那些制作毒品来让家庭破碎和人性泯灭的混蛋,都暂时消失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他们?为什么会是那些张明远所熟知的人?为什么会是那些好朋友,兄弟姐妹,还有亲戚?为什么会是那些自己最在乎的人?
    张明远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的面貌开始变得模糊和颤抖。他早已举目无亲,而凭依着他活下去的那梦境也就此破灭。于是在他万念俱灰的迷茫之时,一个电话打给了他。
    “徐”说:“张明远,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张明远不置可否:“的确。但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朋友。你母亲还活着。她跟我在一块。想让你们都没事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他早就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别人达到目的的工具和戏法。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世界所充斥的本就是这样的一种激烈的矛盾,而生存还是毁灭无非只是一种无聊到极致的单行路口。
    他近乎木讷地读完高等课程教育,用大量的通信技术试验充足他空虚的人生,但他最终却还是失去了一切,也最终彻底迷失了自我的人格。不管是对是错,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不是吗?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所以在那漫漫雨夜,他回答“徐”的便是。
    “告诉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罪恶的深渊,也就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明天。张春生得到了一个名为“芦苇”的高级技术专家的支持,成功多次入侵了小区监控系统,还有警察的通信网络。截断电子信号,破译频道密码。“芦苇”给了她无数的,无偿的支持。但她只知道他是一懿帮的人,无法再获得任何相关线索。
    张春生问他:“你知道一个叫张明远的人吗?二十七岁,公立大学的博士,学通信的。你有他消息吗?”
    他就回答:“没有。但我可以帮你查。查到他什么时候出现。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是啊,徐答应我们,把陈凌和陈沁做了,就可以解脱了。”
    “解脱?我们真的会解脱吗?你知道的,他掌握着一切。”
    “就算是那样,为了找到孩子,为了找到张明远,我也必须去按他说的做。”
    “你的孩子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值得。他永远值得。”
    代号“芦苇”,张明远默默流着泪,关掉登录上暗网的笔记本,蜷缩在冰冷的小旅馆里。他如此想念自己的母亲,却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与之交流。这一切,什么时候才会终结?
    “徐”给了他答案:“非死,即是无期。”
    世界是永恒的牢狱。而挣扎本身,无非只是惆怅的叹惋。
    他拿着“徐”给的钱,组织网站,用无法追踪的ip发布招募演员的信息,并促成了群演的一整台戏的拍摄。而他也按着“徐”给出的指示,在出现警备空档期的时候调换了身份并绑上了炸药,黑掉通讯频道,从地道一路爬冲到了赵冰一行人的面前。
    他对着看似发现了真相的赵冰冷笑着说道。
    “人类不就是这样吗?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让大家再痛苦一些吧。”
    而这一切的幕后,那个姓“徐”的男人,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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