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交集》第一百五十四章 陈利确诊

    第二天一早，郭凯瑞陪着陈利又找了一家更权威的医院，进行复检。
    这次采取的是肿块活检的方式，可以进一步确认，到底患乳腺癌没有。
    医生按照一系列操作程序，完成了肿块活检工作，并告知陈利两口子：
    “一个星期左右，会通知你们过来拿结果。”
    医生同样说得很中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许见惯生死，所有的一切包括动作、语言都是标准流程。
    陈利和郭凯瑞点点头，心事沉重走出了医院。
    出了医院大门，郭凯瑞不无担忧地问陈利：
    “老婆，要不你请假在家休息一周，反正今年的假期你还没使用过，正好趁机放松一下，我不想你太累了。”
    “不用了，不上班待在家里东想西想，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何况，四个老人好像起了疑心，在结果未确定之前，还是一切照旧吧。”
    陈利说得冷静又坚决，好像不是在为自己做决定，而是为其他什么人什么事。
    也许经过江边几个小时的思考，又见过了拾荒老头的惨状，内心已经对乳腺癌三个字，不如初听到那般震惊和抵触了。
    “是命三分运，是祸躲不过。人生在世，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挣扎和坎坷，把我们拖入一个又一个看不见的深渊。还能怎么办呢？彻底放弃吗？心有不甘？不放弃呢，总还有希望，唯有自渡才能自救，兴许就跨越了这道坎。”
    陈利一边若有所思朝车走去，一边叮嘱郭凯瑞：
    “老公，在没有确诊前，你可千万口风要紧，免得引起家人不必要的惊慌。我们两个呢，也正常上下班，在家也一如既往表现。总之，不要露出什么破绽，让老人家跟着牵肠挂肚。”
    “行，我听你的。只是，我就是担心你这情绪，还扛得住吗？扛不住可一定得跟我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放心吧，我没事。有什么大不了，就算是乳腺癌，我也要与病魔抗争到底。”
    话毕，陈利跟郭凯瑞挥了挥手，就开了车朝单位驶去。
    回到单位，大家一切照旧，紧张而有序忙碌着。
    有几个在办公室的下属抬起头跟陈利打了声招呼，又低下头忙自己手头的活。
    陈利回到自己单独的办公室坐下，开始打开卷宗，在自己桌上的日历上标注每天要办理的事项。
    不一会，只见一个星期的日历上，上午、下午密密麻麻打满了记号。
    要是搁往常，陈利可能不会安排这么满，忙得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可眼下，检查结果要一个星期之后才出，与其无所事事、胡思乱想，不如埋头工作中，忘却了这件事，忙完了平静迎接结果。
    是好是坏，结果总是要来的。
    愿意还是不愿意，一些噩耗总是会来敲门的。
    做好了工作安排，打电话通知助理，让部门全体同事到会议室开会。
    除了两三个开庭的律师，其他人基本都在。
    陈利静静地用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这些都是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事，一天8个小时、10个小时有时甚至12个小时，待得时间可能比家人还多，不是家人也胜似家人了。”
    “江律师，你眼看快临盆了，最近工作上尽量少安排一些，实在不行，干脆休假待产。工作虽然要紧，孩子可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
    这个江律师到律所6年左右，去年刚结婚，不久怀孕了，年底左右该生产了。
    “陈总，没事，这孩子挺乖的，知道妈妈要上班挣奶粉钱，不踢不闹。我想还是趁没生产前，多上几天班，等孩子出来了，再休假多陪陪孩子。”
    陈利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古律师，你爸爸上周好像刚做了手术，怎么样，术后恢复还好吗？”
    “谢谢陈总关心，恢复很好的，现在已经回家了，我老婆和我妈照顾着。”
    “那就好，那就好，身体健康很重要，大家一定要多注意。”
    陈利想起自己体检检查出了一个大炸弹，嘴上不觉加重语气，强调健康对每个人的重要性。
    “罗律师，你呢，听说你妈妈生病了，家里经济比较困难，迟迟没有上医院。我看要不这样吧，我们今天在律所发动一个捐款活动，给罗律师的妈妈献献爱心，好让老人家早日能入院治疗。”
    接着，又扭头交待助理，会议结束后就开始办理这事。
    罗律师刚从实习律师转正，家里农村来的，房子住的出租房，老爸死得早，和妈妈相依为命。
    没想到，上次妈妈突然在家晕倒，到医院一检查，可能胃上有毛病，需要动手术，可是家里经济紧张，妈妈就不想拖累儿子，赖在家里就是不去医院。
    人在穷的时候，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啦。
    ……
    陈利每个人嘘寒问暖了一遍，又再三强调大家一定要多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没交代什么工作事项，就喊散会了。
    在座的同行看陈利今天开会很反常，内心都很诧异。
    “以前陈总开会，都是雷厉风行布置工作，或者让大家汇报近期手头的工作进展。今天倒是稀奇，工作不提了，一个劲关心大伙，这是唱得哪一出呢？”
    诧异归诧异，桌上成堆的工作等着处理，谁也没闲心闲情再多花心思追根究底。
    开完会，陈利又打电话给曹飞扬，约他在外面见一面聊聊。
    “曹律师，我是陈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我；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呢，也一定是我。不过，今天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我们两人冷静地坐下来，掏心掏肺好好聊聊，能不能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没问题啊，我倒要亲耳听一听，你都把我祸祸成这样了，还打算如何前嫌尽释。”
    曹飞扬倒是爽快，立马应约了。
    陈利交待助理将为罗律师妈妈捐款的事情赶紧处理一下，今天行动起来，又说了声出去会个客户再回来，就拎了包匆匆出门。
    两人约在陈利单位附近的名典咖啡屋，陈利到的时候，曹飞扬还没来。
    陈利找了个靠边的沙发位置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杯橙汁，坐等曹飞扬过来。
    大约10分钟，曹飞扬也到了。
    曹飞扬来到陈利座位边，不打招呼自己先坐了下来，阴阳怪气开腔：
    “怎么，咱们大名鼎鼎的陈大律师，要缴械投降，甘愿服输，不想继续斗下去了啊。”
    “曹律师，你喝什么，我帮你叫。”
    陈利没有接腔，先问曹飞扬喝什么。
    “来杯蓝山咖啡吧。”
    陈利帮曹飞扬点好咖啡，才正色道：
    “曹飞扬，我知道，当初虽然是你先挑头造谣诬陷，但我也不应该赶尽杀绝，事情做过了头，害你不得不离开律所。今天，我要专程为此向你道歉。曹飞扬，对不起，我陈利对不起你。”
    陈利看着曹飞扬的眼睛，无比真诚地向他道歉，同时站起来连鞠躬三次。
    “哟，稀奇，你当初害我那么惨，以为说声道歉、鞠几个躬，这事就算翻篇啊。我跟你说，这事没那么容易，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
    曹飞扬翻着白眼，吐了口白气，又傲慢地用手理了理头发，嚣张回应。
    陈利也不气恼，继续好心好意问：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了？如果我能做到，你也能就此放下，我一定照办。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不说做朋友，至少往后不要互相拆台成为敌人。”
    “简单啊，我当初是怎么走的，我也要让你一样灰溜溜夹着尾巴，有如丧家犬一般被公司扫地出门。”
    “原来如此，这恐怕比较难办。我陈利一向做事遵纪守法，也没做什么见不得阳光的事情，要想这样从律所出去，着实办不到。”
    “那就不用白费唇舌，没得聊了，拜拜，等着接招吧你。对付你，我有的是招。”
    曹飞扬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留情面地大步走了出去，那左摇右摆张扬的气势，无疑在告诉陈利：
    “要想跟我握手言和，门都没有。”
    陈利望着曹飞扬人五人六的张狂背影，不觉嘴角上扬，讥讽地笑了。
    “唉，我还想着，自己眼看得了病，要与人为善。还真没想到，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善的种子，跟他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真是瞎子点灯—白费劲了。”
    从咖啡厅回到律所，助理已经将为罗律师妈妈捐款的倡议书拟好了，陈利看了一眼，就让助理发出去了。
    同时，在律所大门进门入口处，设置了一个捐款箱，提醒大家上班下班时，如果想献爱心捐款，顺手一投即可。
    接着又忙了些卷宗的事情，准备了一下第二天开庭的资料，就下班了。
    第二天，就是一天开庭。
    第三天，代表陆长风去律师协会开了一天会。
    第四天，所里又搞了一天党员干部教育学习。
    ……
    一个星期，就在不知不觉的忙碌中，悄悄过去了。
    明天，就该去取复检结果了。
    陈利的心，突然在当天晚上变得沉重起来。
    “老公，明天的结果，要是真的患了乳腺癌，该怎么办？”
    “好办啊，积极治疗就行了。我老婆这么善良上进顾业又顾家，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克服过去的。”
    夫妻两个晚上睡得都不踏实，煮饺子一样，你翻来我翻去，没法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两口子起床，故作平静吃完早餐，就相跟着出门了。
    来到医院，医院里早就人来人往，布满了病人和家属。
    到服务窗口一问，告知哪里可以取检查结果。
    拿到检查结果，郭凯瑞抖抖索索地打开，一眼看到检查结果，眼睛就有点发黑，嘴唇变紫。
    陈利夺过来一看，也明白，自己真的乳腺癌确诊了，一下子瘫软在老公怀里，眼神空洞而呆滞地看着周围穿梭的人群。
    还是郭凯瑞先从震惊中惊醒过来。
    “老婆，我认识这里的一个专家，我们现在赶紧去找专家，制订诊疗方案，立刻开始积极治疗，肯定没事的，只是初期。”
    语毕，拉了陈利的手就朝楼上专家的诊室奔去。
    专家诊室门口排满了长队，都是提前预约了过来找专家看诊的。
    郭凯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瞅准一个病人出来，就立刻拉着陈利闪身进去，准备关门，被后面排队的病人挡住门质问：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不讲公共秩序，不排队直接上前冲。要看病，后面老实排队去。”
    “我老婆都乳腺癌确诊了，我TMD还有心思排队。兄弟，你行行好，让我先进去问问专家，该如何对症治疗好吗？”
    郭凯瑞脖子一梗，眼睛瞪圆，先是蛮不讲理地说自己没心思排队，转念一想，要想大家让自己先咨询专家，还是得软着求，又转而道出实情，请求大家通融一下。
    “让他先进去吧，人家这病拖不得，我们多等一下没事。”
    后面的人同情地表示同意郭凯瑞插队。
    紧接着马上轮到进去的病人，刚才责怪郭凯瑞不该插队，这会也觉得不好意思，主动退后一步：
    “兄弟，你先进去吧，祝你们好运。你说年纪轻轻的，怎么得了这个病呢？”
    排队的病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陈利两口子。
    郭凯瑞抱拳作揖致谢了几下，就拉着陈利进去了，关上了门。
    专家仔细看了看检查结果，安慰两口子：
    “你这个乳腺癌还处于初期，只要马上手术，斩断切除癌细胞，应该还是可以治愈的。”
    “医生，真的，太好了，那您赶紧帮我们安排手术吧，越快越好。”
    陈利听到这个好消息，赶紧央求医生帮忙安排手术。
    “这样吧，手术不是我做，我还要拿着这个检查结果和其他医生碰碰头，研究手术方案。你们明天等消息吧，手术可能没那么快，要排期要等。”
    “熊医生，看在我们一起出国深造的份上，拜托您，帮我老婆尽快安排手术吧。我儿子还小，离不开他妈妈呀。”
    郭凯瑞一个大男人，也急得流下了眼泪，恳求着医生。
    陈利握了握老公的手，“老公，别着急，我们听医生怎么说。”
    “这样吧，事急从权，我们今天下午就召集专家研究，拿出具体方案，最快下个星期，安排手术，你们看怎么样？”
    “谢谢你，熊医生，太谢谢你了。”
    郭凯瑞握着熊医生的手，一叠连声道谢。
    “那好，你们今天先回去，等医院消息吧。”
    两人又千恩万谢着才出了诊室。
    外面排队的人看到夫妻两个红着眼睛出来，都自觉让出一条道，一起鼓掌，并大声喊：
    “加油啊，你一定能战胜病魔的。加油啊，年轻人，一定要加油。”
    夫妻两个热泪盈眶，连连道谢。
    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很多的。
    他们藏在你看不见的每一个角落，当你脆弱无助或者走投无路时，就会现身出来，送给你一丝光，一线热，伴你度过漫漫长夜，以及那些自觉熬不下去的岁月和时光。
    时光纷纷扰扰，岁月浮浮沉沉。
    人生多磨难，江湖多变迁。
    永恒不变的，是人心的善意、善良，它是长夜明灯，深海灯塔，为我们照亮前路。
    愿天下所有好人，一生平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