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交集》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绪发泄

    陈新左右权衡，特别是官司前后被人四处苍蝇一样的跟踪，感觉极为不安全。
    留下还是回去，举棋不定。
    “留在人家的地盘，又有人跟踪，始终不够安全。还不如回到自己的祖国，身边亲人围绕着，踏实又安心。要不，还是回去吧，只是可惜了我花几千刀申请的工作签证。”
    “就这么定了，还是回去吧，回到自己的祖国，脚踏在自己生长的国土上，心安身定。”
    想到做到，陈新立马开始收拾行李，该扔的扔，该舍的舍，彻底来个断舍离。
    火速定好机票，拖着两个行李箱，陈新赶往机场。
    2013年出国。
    2016年2月，决定回国。
    两年多国外生活，使陈新彻底认识到：
    祖国，还是自己的好。
    家，也还是自己的亲人好。
    漂泊在外留学，就像一个居无定所的浮萍，永远无依无靠，无根无系，感觉孤单又惶恐。
    到了机场，陈新环顾着机场大厅：
    世界各地的人在这里穿梭来往，有的启程，有的抵达，犹如人生逆旅，来来又去去。
    自己的两个大行李箱，超重，迫使陈新继续扔扔扔，直到箱子里面所剩无己，才终于过关。
    飞机再次升向高空的时候，上一次，是离开祖国；这一次，是回到祖国怀抱。
    中间，隔了两年多时间。
    陈巍然和李娟听说陈新要回来，也从海市赶来了深圳。
    “妈，我马上快到家了，您跟我爸到马路边接我一下。”
    的士送到马路边的时候，陈巍然和李娟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我女儿终于回来了。”
    李娟看到外出求学，终于回来的女儿，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回来后，休息了两个星期，陈新开始找工作。
    无奈年龄、性别和未婚，都是职场劣势，找工作并不理想。
    偶尔一次，看到报纸上有个地方，有人开了情绪发泄屋，专供一些有情绪却无处发泄的人，付费来这里泻火。
    “这倒是一个好点子呢。现代人职场、婚姻、家庭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有时想发泄却没有去处，我倒是可以考虑开一间类似的情绪发泄屋。”
    但，问题来了，钱从哪里来？
    干脆把房子卖了吧，钱就来了。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自己居住的小两居卖掉，凑钱开这个情绪发泄屋。
    钱有了，场地怎么办？
    情绪发泄屋，能消费得起的，基本都是职场精英、公司高管或者各类型的白领阶层，开在偏远地区会产生“养在深山无人识”的感觉。
    四处勘察，总算在市中心区找到一个正在招租的楼盘店面，盘下来后就开始找人装修。
    装修大约花了半年多时间，情绪发泄屋终于正式开张营业了。
    店名就叫“情绪发泄屋”，一目了然，无须解释。
    情绪发泄屋分了很多功能区，有沙袋拳击专区，有摔碗摔碟专区，有摔泥巴墙专区，有随意涂鸦专区，还有陶罐制作专区……
    总之，应有尽有，总有一款适合你。
    第一天，有很多人经过的时候，看到店名很好奇，指指点点着走过。
    第二天，有更多人来围观议论，摸不透什么叫情绪发泄屋。
    第三天，陈新请了电视台，直接做了期专题报道，向公众介绍情绪发泄屋的功能、收费，以及地理位置，顺便给他做了个全面推广宣传。
    第四天，陈新自己作为顾客，在情绪发泄屋体验，并拍视频到抖音，进一步做宣传推广。
    第五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顾客。
    这位顾客35岁左右，穿着得体，人也长得儒雅绅士，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他径直走进店里，问道：“情绪发泄屋，这名字有点意思。正好，我今天特别不爽，倘若在单位发泄，会被人看作笑料的同时，还有可能盛怒之下得罪人；倘若回家发泄，就有点像踢猫效应，把自己身上的愤怒转嫁给家人，让家人跟着一起背黑锅。正好，这里谁也不认识，我就把这股怒火泻了再回家。”
    “先生，您好，我们这里有很多发泄功能区，您可以全部看看后，决定哪种功能更能快速帮您发泄内心的怒火。”
    这位儒雅先生将情绪发泄屋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最后，指着摔碗摔碟专区说道：“就这里了。”
    陈新会意，升起了四周的围挡，并抱来足足10个特意便宜定制的劣质瓷碟瓷碗，指着这些碗碟对这位先生说：“先生，这个专区的功能，就是通过将这些瓷碟瓷碗摔碎摔破在瓷砖上，让您在肆意地破坏中，快速消除内心的郁躁，从而达到内心平静平衡的良好状态。这是10个碗碟，您先试试看，不够再加。”
    这个功能的原理是，当人们感到愤怒时，能从另外一种破坏或者破碎中，找到内心的平衡。
    举个例子，如果有人离婚了，很郁闷。但是，当他得知他的一个同学或者朋友也同时离婚了，内心的郁闷就会减少一分。
    到最后，如果有更多身边的人，都跟他处于相同状态，他内心的郁闷，基本消解于无形。
    这位先生似乎对此饶有兴味，拿起一个碗，就高高举起，好像那个碗就是跟他过不去、害他愤怒得失常的罪魁祸首，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一个虽然粗制劣造但好端端的碗，瞬间被摔得稀烂。
    瓷器破碎的脆响，以及四零八散的碗残骸，似乎激起了这位先生的破坏欲，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愤怒，对摔碗变得着迷而兴奋。
    毫不犹豫，他又抓起第二只碗，这次举得更高，只为摔得更过瘾更支离破碎。
    只听又一次“砰”的一声，第二只碗又英勇牺牲了，整只碗的碎片四面八方散开去，然后“叮叮叮”落到地上。
    幸好有围挡，不然，只怕会伤到人。
    摔完第二只碗，先生脸上的愤怒，转化成了些微的笑意，不过，还不足以抵消他心底所有的怒火。
    于是，他再次毫不迟疑抓起第三只碗，这次，没有举那么高，只举到了半空，然后特意手一滑，让碗落到了地上。
    由于高度不够高，第三只碗碎得没那么厉害，只碎成了四瓣，孤零零躺在一堆碎片中，显得过于完整。
    陈新分析这位先生的心理活动，“估计摔碎两只碗后，他的怒火在逐步减轻，到第三只碗的时候，他开始心疼碗，怕这只碗摔到地上会疼会太碎，所以发泄中带了同情的心理，只在半空中摔了下去。
    “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五只碗绰绰有余。”
    摔完第三只碗，这位先生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碗碎片，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变成了担忧。
    不过，他还是缓慢地拿起了第四只碗，用力朝着对面的墙壁掷去，口中念念有词：
    “我让你们背着我搞小动作，我让你们背着我搞小动作。”
    那只投掷向墙壁的碗，如天女散花般四处飘零，然后向四方落到地上，碎成了稀烂。
    这次，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好像摔碎的，就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最后，他拿起第五只碗，再次投掷到对面的墙壁，口中仍然念叨着：
    “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原谅你们了。”
    这第五只碗“啪”一声吻向墙壁，又“砰砰砰”碎裂开来，迸溅着落向了地上各处。
    这位先生拍了拍手，坦然而笑着说：
    “五只碗，五位兄弟，今天哥哥我心情不好，拿你们出气了，对不住了。”
    然后，他拿起旁边的衣服，来到前台找陈新买单，并笑着说：
    “情绪发泄屋，是个好主意。如果大家有情绪都来这里发泄，估计社会上的犯罪率会降低不少。至少今天，我用摔碎的碗，治愈了我内心压抑的怒火，回到家，我就能笑着跟家人一起共进晚餐，不至于雷霆引爆，殃及家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情绪发泄屋。
    陈新从背影发现，他走路轻快，肩膀放松，想必是真的治愈了。
    到晚上9：30快关门的时候，来了第二个顾客。
    这个顾客年龄45岁左右，穿着一身商务套装，领带解开了散在脖子上，看起来垂头丧气。
    “老板，情绪发泄屋怎么个发泄法，我人到中年，突然被失业了，正好需要找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泄泄身上的无名火。”
    陈新照样吩咐顾客里里外外的功能区都看看，再决定选择哪个功能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就要这个摔泥巴墙吧，咱从小农村长大，泥腿子出身，虽然后来进了城，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不过，乡下人的本色不能忘。”
    “行啊，您坐会，我这就给您准备去。”
    陈新进到里屋，用土和了一盆稀泥，端出来放到泥巴墙这里。
    “先生，你要的泥巴来了。你只要用双手团起泥巴，任意地挥洒向墙壁就行了。我们的墙壁是用特殊材料制成，泥巴会自行从墙壁脱落，然后四散掉到地上。”
    这位先生获得要领，想必小时候确实经常玩泥巴，孩子似的高兴地抓起一把泥巴，就使劲挥出手，扔向墙壁。
    只见那团黄色的泥巴在墙上砸得“啪”一声，然后弹回，零活成无数的小泥巴，四散逃窜着落到地上，形成了无数的泥巴小点。
    这位先生玩得很兴奋，兴高采烈地说：“哎呀，这还真有点小时候玩泥巴的感觉呢。”
    说完，又用手团起第二块泥巴，这次手在空中挥了几挥，仿佛在酝酿更大的力量，口中大喊一声：“走你，霉运。”
    第二块泥巴得了更大的力道之后，飞速像壁虎一样贴在墙壁，又迅速脱落着向地下下坠。
    这位中年男人，简直有点手舞足蹈了，眉毛和眼皮扭在一起，嘴角带着仿若童年般纯真的笑意，再次用手团起一块更大的泥巴，这次用双手在手中使劲握了握，然后退后三步，又快速前进三步后迅速挥出了泥巴，口中嘟囔着：
    “好工作，会有的，好工作，会有的。”
    这块泥巴不知道是听了这声“好工作会有”的咒语，还是如何，居然甩到墙壁后，在墙壁上自成一体停留了一会，然后才破裂开来，落到不同角落。
    “瞧，你快瞧，这泥巴也通人性，他听懂我的话了，居然成块在墙上粘了一会。”
    男人见此情景，似乎感觉到上天的加持，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变得信心十足起来。
    “行了，最后再扔一块泥巴，我就该整理好情绪，再战江湖了。我得给老婆孩子立个榜样不是，不能让他们认为我是一个经不起打击的熊包。”
    男人最后用双手从盆里抓了最大的一块泥巴，反复用双手在手里揉搓，然后运足气力，连续上下向空中甩了三次，才一鼓作气用足全身的气力投掷出了泥巴。
    这次，泥巴估计揉捏比较久，在墙上成块更久了一些，才慢慢破裂着坠下到地面。
    “行啦，泥巴兄弟，谢谢你陪我玩耍，我想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等找到好工作后，再来跟你一起玩。”
    说完，男人还煞有介事地冲泥巴挥了挥手，才去洗手间洗净双手，出来付款。
    “老板，你这个情绪发泄屋是个好主意啊，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家里老老小小，想发泄情绪也没个地，太拥挤了。谢谢宝地，让我能不让人察觉地发泄完内心的小钢炮，然后像个正常人一样嬉笑怒骂。”
    男人付完款，也走了。
    看背影，明显不再沉重，倒显出了几分年轻小伙子的精气神，看走路带风的步伐，陈新推测。
    “好了，今天的营业到此关门，明天再来。但愿这个情绪发泄屋，就像心理医生一样，能够帮助有情绪无处发泄的人们，找回正常的节奏和情绪，顺便也帮我实现再就业，这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陈新锁好门，心情愉悦地往家走。
    似乎，她的情绪，也被情绪发泄者变好的情绪，彻底治愈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