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之歌I启之章》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会

    水仔听林阿囡问起自己寻人之事,便告诉了她赤虹子梁真的事情,自己之前听宫小婉说梁真被黔军抓了,猜测她眼下应该在忠州城附近,所以沿着路一直往西去寻。
    可对于之前的种种遭遇他却略过不提,光晟十二卫和其他钧晨护卫之事让人太过痛心,不管林阿囡愿不愿意继续留在赤虹族,这些事也还是少知为好。
    “你以后别叫我周老爷了……就和欧阳亮他们一样叫我少主爷或者圣王吧……梁府里的很多事都已经过去,以后我也不想再提了……”
    知道自己脸上挂不住的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和欧阳亮朱克等人一样,面对新入族之人,于族内过往之丑事都不愿过多提及。不过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为何悄然而生,也许连他自己也弄明白。
    林阿囡见他只言片语心事重重,也就不再多问。跟着他骑行了半日,已是下午,腹中有些饥饿,于是掏出干粮递给了水仔。
    “前面就快到忠州石宝寨了,我们到了那里再歇息吃饭吧,你若是饿了就先吃着。”
    水仔没胃口,阿囡也不好意思独食,于是二人又快马骑行了一个多时辰。到得石宝寨,才在路边找了一家面摊坐了下来。
    板凳还未坐热,街角就传来一阵闹哄,二人也不在意,只端过面条默默的吃着,却听那摊主这时望着街口啧啧说道:
    “那个学生又来讲故事咯,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只晓得瞎起哄……”
    一边的几位食客似乎也对此事习以为常,甚至都没有交头接耳低声嘀咕,好像颇为烦恼。水仔吃了半碗面条就已经食不下咽,但见阿囡似乎没有吃饱,便又叫了一碗面条给她。正待无聊四处张望,无意间注意到那街角传来的讲演之声。
    转头一看,远处有几个稀稀落落的路人正围着个长褂子的青年好像在说笑着,路人笑了一会儿又摆手离开。那青年却也不在意,只顾自己嘴上激动的说着。水仔倒也没听清他具体说的内容,只是觉得此人如此被冷遇还依旧慷慨激昂,很是有些奇怪。
    但见那青年又在街口左右大声说讲了半天,看热闹听新鲜的路人却是走了一波又一波,直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才放下嗓门来到这边的茶水摊上。
    一屁股就和水仔坐了个背对背,那人张口就要一碗茶,茶摊老板却端了一碗冷水,说你上几次欠的茶钱还没付,这次还敢来白喝。
    “你啥时候把茶水钱付了,再来喝茶!”
    隔壁面摊摊主也在一边也抱怨:
    “这个人在我这里都欠了好几碗的面钱了,要不是看他是个学生,早就把他轰走了!”
    见两位摊主要债,青年脸皮也是厚实,居然没羞没臊就着一碗冷水喝了下去,接着就对两位摊主说道:
    “天下之粮天下人共有!劳工与庶民,都应该是这个天下的主人,那些当权者、资本家和帝国主义者,才是你们应该去讨要债的……”
    刚说道一半就被摊主打住,说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没钱还就赶紧走人,下次别来蹭吃蹭喝了。
    水仔在一边听着也是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年轻人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还哪里来这么多借口?
    谁知那人起身却不离开,居然站在街口当中又喊起话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们!光明不会平白无故的到来。
    只要还有欺压他人的主义,人类就永不得安宁!
    劳苦的人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
    只有举起火炬才能驱走黑暗!
    俄国的庶民已经胜利,世界将是赤红色的天下!
    你们当中又有谁能誓起反抗?
    将这赤旗插满人间!
    ……”
    “各位同胞们!不要再替军阀卖命了!
    他们都是帝国主义的走狗,从我们身上榨干骨血!
    列强们内战却用中国人来填满尸坑。
    日本人炮轰大沽口,政府却开枪镇压学生请愿团!
    试问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
    他大声喊着,当街的人匆匆路过,也没多少人理睬他,两个摊主却叫他走远一点别误了自己做生意,唯独水仔越听越是心紧,见他要被撵走,立即上前拉着他坐下。
    “这位兄台,不知你方才所言,这赤虹色是何意?”
    水仔问道,暗自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见他面黄肌瘦又神色凛然,穿了一身脏兮兮的长褂子像是个落魄书生,于是赶紧叫来一碗面给他。那年轻人早就饿得腹中难忍,见有人请客也不客气,张口就狼吞虎咽,好半天才歇气说道:
    “赤红色就是布尔什维克,就是俄国,就是苏维埃,你晓得吗?”
    俄国?
    水仔有些莫名,又问你刚才说的这布什么什么克是什么意思,年轻人一边狂吞一边说,这个布尔什维克就是俄国,一个由劳苦大众建立的国家,没有剥削和压迫的国家。
    水仔一听不是赤虹族,方知自己或是有了误解,但细想此人方才所言的内容匪夷所思,问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是当然!”
    年轻人吞下最后一口面,一抹嘴便说道:
    “所有劳苦大众都是自己主人,土地财产都是国家的,大家平起平坐,没有任何尊卑之分,没有地主和奴才,没有剥削压迫,也不会饿肚子。不像我们中国,到处都是军阀混战,到处都是帝国主义列强在欺压我们!”
    军阀内战,帝国主义欺压我们?水仔听他所述,似乎这人知道眼下世道如此黑暗炎凉的缘故,于是问为什么,那人说:
    “就因为我们贫穷落后,因为我们不敢起来反抗!只有我们起来反抗压迫,只有四亿亿同袍团结起来推翻军阀建立布尔什维克,广大的劳工庶民才能解放,民族才能独立……”
    年轻人见他居然听了进去,又不停跟他解释布尔什维克是什么,俄国是什么,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度。
    这一说又说个不停,水仔却只听了一知半解,不过脑海里点醒了什么,似有一点灯光,忽明忽暗的的在远处飘渺。
    虽然模糊,却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可名状的激动。
    林阿囡也放下碗筷,在一边细心而又疑惑的的听着,仿佛那年轻人口中所说的,是一个她无法理解和奢望的世界。
    “照你这么说,受苦受累的劳苦大众才是这天下的主人,而那些地主军阀抢走了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水仔问道,年轻人连连点头,说只有唤起人们起来反抗帝国主义的压迫,反抗封建,反抗军阀反抗官僚,才能真正的实现布尔什维克主义,才能让赤红旗插满天下。而他现在做的就是要一个一个的叫醒国人,让他们不要再沉迷不醒,不要再屈服于奴役、剥削和压迫。
    “不光是我,还有我的好多同学!还有我的老师……省外来的老师。他们知道好多东西,都是我们以前没有学过的!我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讨论马克思,无产阶级和苏维埃……,还有《新青年》你看过吗?还有《新蜀报》和《红色青年》,里面有好多我们都没听过的事物……对了,老哥你贵姓啊,我吃了你一碗面,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年轻人说完一通话方才问起姓名,水仔于是拱手,说自己叫周山水,对方一听露出笑容,热情的抓住水仔的双手上下摇晃,说道:
    “我叫韩秋民,秋天的秋,民族的民!”
    水仔被他的举动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后来才知这种方式叫握手,是和以前拱拳相拜不一样的礼节。又问韩秋民在哪里读书,却被告知他本在重庆上师大,后来因为言论不当引起当局政府不满而被开除。
    “我的好几个老师和同学都被刘湘赶走了,后来重庆又打仗,我待不下去,只能回了忠州老家。”
    说到此处脸上不免有一些无奈,水仔正想继续细问,谁知韩秋民发现后面街角有些不对劲,脸上立即慌张起来,赶紧就起身告辞。
    “周兄我先走了,欠你的面钱以后一定还给你!”
    也不等水仔反应,韩秋民就起身急匆匆的离去,像是在躲什么冤家一样。水仔正自纳闷,回头一看,却见一队士兵跑步朝他而来,为首的一个老头子军官骑着马,到了他跟前立即勒马下来说道:
    “周老弟你让我好找哦,我一路从万县追过来,你跑得也太快了!”
    汗血宝马何等脚力,若不是阿囡的马走得慢,眼下自己到了忠州城也说不定。水仔见是赵有财,也不觉得很意外,见他是气喘吁吁,后面士兵大汗淋漓,心里已经有了些数。
    想起早间头脑发热和哥哥起了冲突,这时不免有些难开口,不知道该对赵有财说什么。
    最后还是拱手朝他做了个礼,赵有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是宫参谋特地书信与你,个中误会都在信中,望你看完别再介意过往之事。
    水仔拆开信封便读,才知宫小婉和哥哥都弄错了他翻脸的原因,但见里面提及了梁真的情况与下落,不免心急如焚,赶紧收起信便说道:
    “有劳赵参谋了,你回去只管跟宫参谋回复,就说我不便再参与她和哥哥的事情。真儿和梁府之家事我自有主张。”
    赵有财却一脸难色,回想起临走时周山药有交代,若周山水执意要去寻梁真就不能挽留,于是掏出两张兑票,说这是师长让我交予你,免得你路上盘缠不够。
    水仔却连看也不看就摆手拒绝,说:
    “这都是贫苦百姓的血汗钱,我哪里能用?我劝哥哥也别用这些,多体恤一下川民疾苦。赵参谋身为哥哥身边的人,又老练厚道,还望能多劝我哥以民为重,别再做那些敛财伤民之事!”
    赵有财一听却愣了,没想到周山水突如其来冒出这么一番话来,半响才回神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也只能点了点头,眼中却露出一股敬意。
    “老弟真是菩萨心肠啊!也罢也罢,这些汇票我就收回了,不过回去之后在师长面前我可不好交代……”
    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几十块钱,硬塞在周山水手里。
    “这些钱可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钱,是我赵有财的军饷。收下这些,老弟你总没有啥顾虑了吧?”
    水仔却说这哪里行,就要还回去。谁知赵有财眯着眼睛挥了挥手上的汇票,说道:
    “你就莫为难我这个老头了!这样我回去也好交差,就说老弟你收了钱,师长也不会多问嘛。”
    水仔会意了赵有财心里打的贪钱小算盘,心觉好气却又无可奈何。这时赵有财又掏出一把手枪,问也不问就插在水仔腰上,说这也不是师长所吩咐,而是自己送给你。
    于是水仔也不再推脱,揣起那几十块大洋和手枪,朝他道了声谢。
    “老弟莫谢我,我还得谢你呢。这勃朗宁手枪就当防身用,……哦对了,这里有些子弹,你看够不够?”
    说着就掏出一大袋沉沉的手枪子弹,说路上不免大小意外,有这东西紧要关头说不定有用场。硬塞到水仔手里后,赵有财又道:
    “话不多说就此别过,周老弟路上千万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水仔告辞后,就和阿囡一起快马上了路。赵有财目送着二人飞驰离去,赶紧掏出汇票看了看数额,又赶紧把它塞回了自己口袋。
    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一把手枪和子弹换了十万块大洋啊!这周山水到底是菩萨心眼,还是缺心眼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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