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之歌I启之章》第一百八十六章 识破

    席间觥楱交错,推杯换盏,众人无不吃喝得兴致高昂,周山药一碗碗的酒依次敬过来,丝毫不见醉意。谢兰亭却酒色上脸,大呼穆兄弟海量。
    “未曾想到,穆弟兄和薛舵主竟然是旧识。这老天爷真会安排缘分,今日谢某就做东作陪,诸位放心吃喝……”
    谢兰亭四十出头,身着文质,却满腮黑须。早年中过清末的秀才,满清亡后虽落魄过,但从袍哥会后,凭着自身一股豪气结交不少了江湖弟兄,又通晓文字懂些账目,很快就从幺排升至五哥、三哥,又升至起忠堂管事,最后成了这下江分舵舵主。
    而下三江诸舵里面,又属他的堂口最重江湖情义,也最讲规矩。王师爷知道谢兰亭脾气,所以不敢在他面前胡乱坏了袍规,薛连成熟混上三江袍哥会几十年,自然也就知道此人好恶。
    唯独周山药一初来乍到的青皮疙瘩,把这袍哥规矩视若无物,还在谢兰亭面前卖弄豪迈,想以酒结交,先弄个人情熟路,免得以后破相了难堪。他总想,自己虽有欺骗在先,但等到大家感情相熟之后,谢兰亭总不见得会立即翻脸吧。
    他哪知这袍哥规矩根本不会顾忌这些人情,一旦谢兰亭知道周山药是冒充总舵的人,哪怕他是杨森的亲随也绝不善罢甘休。王师爷先前就是担心这点,但又想以周山药的身份,在杨森那里总不至于落个下油锅上剽刀的下场,而自己作为引荐人,最多也就是落个降级。
    而所有人中,恐怕只有薛连成猜到了周山药的真正算盘。
    周山药要真是入了袍哥会,是绝不会叛变杨森投靠黔军的,更不会无视杨森的调令跑到下川东搅乱战局,还伺机打劫杨森的军粮军需。但薛连成有些弄不懂周山药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除非谢兰亭不知道其真实身份,或是被周山药给蒙蔽了。
    这么一想,薛连成大概明白了,周山药这家伙极有可能是胆大包天到想利用下江分舵为自己做什么事情。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薛连成才没有马上揭穿其底细。他只是想看看,周山药如今这个人人喊打的独立团团长,接下来究竟会给谢兰亭下什么烂药。
    他倒不关心谢兰亭会倒什么霉,毕竟他入的是杨森的袍哥会,而自己是上三江属于川西袍哥,为的是对付宫小婉。谢兰亭和自己其实不是同一路子。
    于是薛连成也连举酒杯,敬了谢兰亭和众人一圈。到了周山药这里,装作不满的说道:
    “穆弟兄真是不够爽快,拜这么大的码头也不知会弟兄一声。同袍弟兄从不拉稀摆带。有关头说出来大家扎起,有灶台分出来,大家打平火嘛!”
    周山药一听他没了平日里和蔼的语气,变得满口黑话,还一直不停提拜码头的事情,料想这姓薛的这时候是故意给我难堪,是想看我出洋相还是要逼老子翻脸?
    翻脸老子倒不怕,这姓薛的知道这些人在我钧晨令面前不堪一击,大不了老子血溅起忠堂,不过这样一来非得罪本地袍哥不可,那到时候老子可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不过这姓薛的既然逼我露底细,先前又不拆穿我,恐怕也是有什么顾虑。既然如此,我就亮了牌给你看看。
    心眼转完,周山药立即堆出一脸愧色,说自己入会时日不长,亏得杨司令赏识才委派如此重要的任务下江来。现既然薛兄长提起此事,不如就这个机会细细说来,让众位弟兄参议参议。
    说完就端坐下,让赵有财掏出一份地图。谢兰亭一见,便立即吩咐人收拾碗筷盘碟,把桌子腾出来。那地图铺展在桌上,周山药指着地图上的两个点,说道:
    “从万县到忠州,水路一共两百多里地,下川东总舵主的江轮从万县出发,到达忠州城最快也要大半天。近日有批大货从夔门入川,停在万县,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发途径本地。我堂最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江威堂堂主刘三刀盯准了这批货,想要来个浑水摸鱼。诸位可能不晓得,这批货其实是总司令发往上川东的军需,枪支弹药可以换装备好几个师,袍哥弟兄与司令的军部从不胡乱牵扯,这要是让刘三刀坏了规矩,还能了得?”
    周山药一顿胡诌,一边的王师爷听完是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没想到这年轻后生居然就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在谢兰亭等人面前胡编乱造,胡说八道。
    而他更知道,江威堂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乱动总舵主杨森的军需,那可是就地砍脑壳的事情!
    谢兰亭脸上也疑惑重重,说这既然是联军军需按道理江威堂就不敢乱动,顶多是下水拉纤讨个水钱,这还得看人家军官眼色。而且就算人家要叫他拉纤不给苦力钱,这刘三刀恐怕也奈何不得。
    周山药却笑道谢舵主不知内情,说这江威堂前几日内讧,堂主刘三刀和他兄弟刘石文翻了脸,两家各成一派,早就不按规矩办事了。又指着身边的王师爷,说江威堂王五哥在此,可以证实此事。
    谢兰亭坚决不信。先前王师爷拜码头时曾说他江威堂有人点水(叛变),卖了钱袋子(出卖弟兄),他还未曾在意。如今得知居然有如此内幕,转头立即问王师爷道:
    “这江威堂堂口弟兄之间彼此不和,也是常有之事。但刘三刀不至于将堂内事务扯到三江规矩上头吧?万事大不过一个义字。刘三刀如此背信弃义,就不怕众弟兄插刀拜堂,将他血祭关二爷?”
    王师爷战战兢兢,暗骂周山药胆大包天满口胡言,这下谢兰亭的质问可把自己给难住了。眼下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若是让谢兰亭知道江威堂只是一般内讧,并非想要动总舵的东西,那他岂不是要跟着周山药倒大霉?
    眼冒金星,汗如雨下。王师爷愣在哪里根本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薛连成一下子明白了八九分,看着周山药装模作样的神态觉得有些好笑。这痞子团长说白了还是打的老算盘,一个劲儿在要在杨森的军需上下功夫。本事不大,胆子倒是挺大,运气也好,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江威堂的王五哥帮他一起骗谢兰亭。
    但既然是对付杨森和宫小婉,薛连成此刻就不好拆穿。想了想,低声对谢兰亭说道:
    “谢舵主可知最近川黔大战,川军和黔军打得不可开交……”
    谢兰亭本在问王师爷,忽听旁边薛连成这么一插话,顿觉有些莫名,回道:
    “这打仗都打成这般模样了,哪里还有天下不晓得的嘛?可……可这跟我们袍哥会有何关系?”
    薛连成却道:
    “谢舵主有所不知,杨司令此次回川,就是要和刘司令一起对付黔军袁祖铭,而黔军也一直在暗中使阴招……”
    谢兰亭一听,赶紧问此话怎讲。
    薛连成于是摆出茶碗,将两个茶碗至于左右,分别指道:
    “我等上三江弟兄都奉刘湘刘司令为舵头,而你们下三江都奉杨森杨司令为舵头。虽两家这些年打仗打得厉害,但于袍哥弟兄来说,军归军,袍归袍。只要规矩没坏,清水买卖浑水买卖,照做不误。”
    谢兰亭点头,说这是自然,袍哥会向来自成一统,除非一致对外,否则从不轻易掺和川中内战。
    薛连成又拿出一双筷子,插在两个茶碗当中,说道:
    “如今黔军突然插了一杠子进来,为的就是抢走下川东的地盘和烟土军火生意。如果我是袁祖铭,必定会收买拉拢当地袍哥,扶持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弟兄,以重金及地位相许诺。这是为他将来占得地盘后开火起灶台铺路,也不是什么奇事。而这刘三刀这个时候突然给下三江总舵‘使套马绳’,难道谢舵主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谢兰亭一听薛连成的话,惊得拍了一下脑袋站起来。
    “哎呀!差点误大事,误大事!”
    周山药在一边佩服的紧,怪不得宫小婉说薛连成是老江湖。自己那一套故事编得只能骗骗小孩,可这谢兰亭何许人也,哪会轻易相信自己那番胡诌?只有薛连成把这事情添油加醋一番,最后扯到诸军阀之间的利益冲突上来,才会让人确信真有此事发生。
    也不多想,周山药立即配合薛连成顺水推舟,对气急败坏的谢兰亭说道:
    “谢舵主不知,那刘三刀和他兄弟翻脸后,刘石文赶紧来总舵汇报此事,我等这才得到消息前来忠州,遇到逃出来的王五哥,方才拜码头造访。”
    又指了指王师爷说道:
    “幸亏江威堂还有兄弟讲义气,半夜放走了王五哥,要不然,刘三刀手上又要多欠一条弟兄的命咯。”
    王师爷倒是点着头,心想这穆团长前面鬼话连篇,唯独后面这件事倒是真的。
    谢兰亭看着王师爷点头,也不多说。立即拉着薛连成和周山药说道:
    “薛兄弟,穆兄弟。我等清水浑水,不管是开茶馆办妓院,修脚拉车,算命跑堂。都仰仗总舵这一干军火烟土买卖支撑,如果这大链子一断,小船恐怕都要翻。说不得,还请二位入我内室,详细商议对策!”
    三人前后进了谢兰亭的书房,周山药等他紧闭房门后,立即便开口说道:
    “如果我们早做准备,可在江轮停靠之前,来个劫江救阿斗,先制住江威堂的叛徒,再……”
    话未说完,谢兰亭冷哼一声挥手打断了周山药的话。
    黑须一翘,谢兰亭说道:
    “二位都是初来本堂,我敬你们都是同袍弟兄,不便当面拆穿。但你二人一前一后搭台唱戏,如此诬陷江威堂刘三刀,是何用意!?”
    谢兰亭对着二人怒目横竖,薛连成和周山药同时一呆,不知方才哪里露出了马脚,竟然让谢兰亭看出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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