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彬获释当场就跟他大哥报了平安。
高阳钧却到某一天去找李芳芝时,一拉门把手——啧!静电。这一下才突然想起来:这事跟没跟她说过来着?
应该是没有,他们不是彼此的第一倾诉对象。
高阳钧例行公事,固定周一叁五七去李芳芝家吃饭。一是李芳芝的阿姨做饭好吃,二是他作为准父亲的职责。除了时不时的跑题“胎教”,两夫妻的关系好似没有太大的进展。平时按部就班地过,最烦这种冷不丁的时候,一把玻璃渣子就往人心上扎。
他在门外踌躇的这一阵,李芳芝正在二楼客厅喝茶。面前毕恭毕敬站着的,不是别人,是高阳钧的秘书。
对了,他现在有两个秘书。这个姓丁,二十出头,名校毕业/无背景/好培养,李芳芝特地选的。
丁纵臂上搭着一套干洗完的西装,是秋冬的款式,很有分量。他想放又不知道放哪儿,一会捏拳一会松开,好让麻木的手臂撑起劲。
李芳芝瞟了他一眼,拍拍沙发扶手示意他扔这儿就行。
结果这小丁秘书够楞,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惹得李芳芝笑出声来,差点把茶都喷了。
他忙红着脸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
李芳芝摆摆手,一边笑一边说:“行了,这衣服怎么了?”
丁纵思考了一下措辞:“老大前天应酬喝得厉害,就直接在酒店开了间房休息,这是那天干洗的衣服。”
李芳芝的茶瞬间就端得不那么稳,她干脆放下来,搁在桌子上。
依然是笑眯眯地问丁纵:“你呢?”
“回公司了,第二天有投标。”
这就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所以来给李芳芝报信了。
李芳芝点点头,又随口一问:“什么标?”
“市政路灯。”
“哦,那我这边没事了,你也去忙吧。”
丁纵跟她告别,抬脚准备走人。
李芳芝又叫住他,指指衣服,顾左右而言他:“谢谢,麻烦你了!”
他点点头,下楼的时候正碰上高阳钧。
丁纵神情如常,主动跟他交代:“前天的西服在酒店干洗完了,我直接给您送回来。”
场面话谁不会说?高阳钧也点点头,面色冷淡往里走去。
丁纵上车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夫妻真是光会折腾别人……
高阳钧踏上二楼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李芳芝又把茶盏端了起来,瞅准时候“啪”的一声磕在茶几上边,温热的茶水淌了她一腿。
高阳钧不悦,站在原地看她:“你不用这样,我要是真找女人能让他知道?”
“哦。”李芳芝翘起二郎腿,两片湿湿的皮肤贴在一起,要凉不凉。
这一副等人伺候的样子高阳钧已经见过很多回,心理建设都不用做了。脱下外套甩在沙发上,把衬衫袖子卷起来蹲下去给她擦拭。刚想抬头讽刺两句李芳芝,就瞧见她转过脸去侧着抿嘴笑。
高阳钧忍着一口气又擦了两下,越想越气,一扔纸巾,高声喊:“吴阿姨!吴阿姨!”
对方大概在隔间工作,没听见。他又往楼梯走,喊得更急更大声,好像出了不得了的大事,非得叫阿姨来善后。
李芳芝顿觉无意思:“哎,回来吧。吴阿姨在炖菜呢,还不是因为你要来吃饭,别使唤人家了!”
高阳钧冷笑:“有空心疼别人,还不如多心疼心疼你老公,使唤起我来倒是毫不手软。”
“哟,你还能被我使唤,说明我还没气死!谁老公半夜不回家住酒店啊?”
高阳钧睁大眼睛:“我这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那都一点了,我再来不是吵醒你吗?我想着孕妇要好好休息……”
“那你不能提前说一句今天不来了?约好的晚饭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从五点等到!……”
李芳芝气势汹汹的,突然停了嘴。
高阳钧慢悠悠地走到右边,两只手背过去侧着看她:“你等我?”
“你想得美!吴阿姨等你!浪费人家精心准备的菜。”
高阳钧笑眯眯地又转到她右边:“是不是担心我了?”
李芳芝推了一把他,没什么力气,脸依然是板着,立刻转移起话题:“对了,路灯的事,你还不如直接跟我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高阳钧就顺势在她斜对面坐了下来,变回精英样:“跟丁纵说不就是跟你说?”
“他是高材生,不是传话筒。”
“大材小用。”
他们两个人都默许了这种互相制约的关系,且是明面上的,很敞亮,对大家都好。可是心里总感觉缺点什么,可能就是缺信任吧。李芳芝跟高阳钧都笑了——家庭,婚姻,信任是里头最不可靠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单方面的呢?
高阳钧接着说起自己的意图:“我也不麻烦爸爸,只需要替我引荐一下就好。”
“你说金叔?”
“嗯。”
“……这还叫不麻烦?人家是市政的局长,让我爸引荐,岂不是按着人家头,把活白送给你。”
高阳钧两手搭在一起,右手磨着左手拇指的关节:“既然是叔,这事就成了一半。还有一半,你也知道,公司的经营不错,不会让他们白送的。”
李芳芝跟他结婚以来,这算是第一件利益相关的事,颇有一种目的联姻走上正轨的感觉。
她轻飘飘一句:“回头我跟我爸提一下。”
吴阿姨这才找上来,让他们下楼开饭。
高阳钧今天不在调情的状态,饭后关照了吴阿姨几句,就打算告辞。
李芳芝斜倚在门口抱着手臂,目送了几秒,想了想还是喊住他:“哎,一点。”
高阳钧还在想着往后的规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一点?”
“晚上一点。”
“?”
“门禁。”
“好。”
他挥挥手:“进去吧,外面冷。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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