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珍复看着秦韵道:“大哥说话快人快语,也看对的是谁,哪里有绕弯子的必要。这到底也算是你的家事,可是太子妃在东宫就敢责罚你,山长路远的,只怕她容不下你。”
“你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太子妃容不下我便容不下吧。我想,于私而言太子殿下顾及长姐与未出生的孩子,不会太难为我。于公而言,南方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瘟疫横行,我个人性命是小,南方诸多百姓是大,熟重熟轻。太子会有决断。”
蒙龑取了酒,敬她道:“秦韵所言极是,若南方瘟疫平定,我会奏请朝廷封赏于你。”
秦韵端着酒杯,回他道:“秦韵定尽全力而为,研医制药。来日的事,来日再说。只是我们家本就受朝廷恩泽,我虽然是一介女流,能为万民做一点事,也是应该的。”
钰珍待她喝了那杯酒,才托着下巴取笑她道:“说真的,有时候真觉得你的想法不像是女儿家。若是个男子,想必也是能立朝堂,参军入沙场的。”
“有么?”
“当然有,刚认识那会儿只觉得你安静。相处久了,反而觉得有种男儿家的果决和胸怀呢。”
秦韵笑出声音来:“你这话说的,意思是女子都小气了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我见到的大部分女子,都小气巴巴的。”
秦韵捉住帕子道:“我倒是不觉得,女子本就比男子细腻的多,顾及得多了,当然就容易在细微之处下功夫。纵然是高门女子,大多也是宥与内宅。所以看着不如男子豁达大气,可这也是女子的优点。若女子能一展能力的地方不止与内宅,想必也不输男子。自然了,耕种与沙场两样,自然是比不得。”
蒙龑放下酒杯,对她的想法很是赞许:“男耕女织,各行其道,原本就是各抒所长。本就没有相比较的余地。少了谁在那一方都不行。”
秦韵听了这话,深为赞同。“正是如此呢,正如日月交替,本就一体。”
钰珍与秦韵寒暄一阵,又去甲板之上看远处银装素裹。两岸青色与白色相交的山与树如幔帐一般覆盖在两岸,天上虽有太阳,却明晃晃的只剩下了刺眼。
钰珍在开船前暗暗离开,并未告知她们。秦韵仍旧住在旧时居住过的房间,却不如之前那样孱弱。
凌霜捧着一盒点心来,排了一叠芸豆卷,一叠龙须酥,并着三样红糖糕。一时钰珍命人送了几样盒子过来,又道公主急召,郡主已经回去。复又退下。
秦韵开了窗户,只见又是一次夕阳西下。远处的雪折射出红的光,看着很是迷人。
凌霜打开盒子,将东西捧过去给她看,里头放着一张火狐的大氅,看着十分暖和。
秦韵被勾起某件往事,抚摸着上头的皮毛道:“我记得刚回到母亲身边那会,琼儿还小。北部供来三张银狐皮。母亲自裁剪绸缎,给她制衣。”
凌霜看着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艰难情绪,即不愿回想又偏偏被勾起这些故事。“小姐现在什么都有了,莫说是一件银狐,就是墨狐,火狐,小姐也不愁没有。”
秦韵摇摇头看着外头,示意凌霜给她穿上这件大氅:“那一年,我被安排在腾蛇卫里,在冰天雪地中,与螣蛇一百二十二个高手决斗。皮外伤七处,伤心脉两处。哪里是一条狐狸的事,不过是有的人,生性如此罢了。我当时却连离开的选择都没有。师哥病重,门派被毁,师傅师母亡故。”半响,她顿了许久才道:“这大氅真的很暖和,不过冰雪寒冷,我早就习惯了。好生收起来吧,不要辜负了她的心意。”
“小姐,忧思伤身。”
秦韵点点头,抚摸着身上的大氅,想到什么:“凌霜,这火狐之类,年年都是贡品,如今竟然无人驯养么?”
“小姐,这些个皮类,长在极寒。每年能寻到几只就不错了。狐狸狡猾,轻易捉不得。”
秦韵低头侧目道:“狡猾么?若是一年能养数十只,一只百金,第一年尚有万金。第二年,第三年岂不是能有十万之数?”
“小姐,以前也是有人养过的。只是养活不成,全活活饿死了。再四如此,又难以猎到,也就没人养活了。”
秦韵淡然道:“火狐生于草原,墨狐生于高原,银狐生与雪山。的确难以寻到。不过,狐狸产子,却不轻易挪动。若是有极知其习性的猎人,只去寻找巢穴。有了这些幼崽,这些狐狸一定自投罗网。”
“可是小姐,就算寻来,也都会活活饿死。何必浪费这些气力。”
“人在平常会对幼子残忍,兽类却极少会看着幼崽死亡。寻到了就饿着幼崽,母狐没有奶水喂养幼崽,自然会吃东西。若那一日幼崽不吃奶水了,就依着这个法子驯养。不出一年,大可得数十匹了。”
凌霜背上一凉,打了寒颤道:“小姐,这个法子会否太残忍了?”
“残忍是一时的,过个两年,幼崽产子复产子,就习惯了被人养活着,到时候就算是升斗方寸的铁笼子。他们也会这样被养大。”
“是。”
“幼崽之痛可慑其母,禽兽如此。有时人却不能如此,你看着时间,安排着吧。”
凌霜本欲劝谏,却欲言又止的退了出去。残忍二字若是在此时反复提起,怎么看都不合时宜。
看来一个人,能有多强大,弱点与缺陷就有多致命。凌霜这样想着,收好的大氅,退了出去。船白日里行驶的速度极快,远山也从高到低矮再至高。换了水路后,不知到行驶到了哪里。
秦韵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侧目看着蒙龑的玄色衣裳,冠上的黑玉长笄衬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站得笔直又威严,是为将者特有的挺拔气势。他身上总有不为常事所动的岿然,静得像一片湖。前时交手的情境历历在目,十五年前所见的血气方刚早就隐去。
她回头看着面前平静冰冷的河面,船身破开水流的声音传进双耳,回忆褪去才接了蒙龑方才的话道:“我以为蒙大哥姬妾众多,怎么竟没有一个能伉俪情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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