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中了点毒,大概也活不了太久。不过嘛,柳英杀了本宫一个内侍,他死了就当给本宫的人偿命了。至于你么……”撩起眼皮看了顾君如一眼,三公主抠着指甲悠闲的道:“是死是活全凭运气啰。”
不打算与顾君如更多的废话,三公主挥苍蝇一样挥挥手,立刻有宫人上前将顾君如绑了。这些人行事嚣张至极,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将顾君如带了出去,嘴里也不塞点东西,一路将人绑到了后山湖边。而顾君如,这一路上果然表现十分配合。她知道三公主说的不假,既然敢明目张胆的下毒害周正,就说明她定然有着足以应付那些士兵的势力。眼下这军营里无人敢与三公主抗衡,她若将事情闹大,只会害了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为今只愿周正能撑得久一些,拖到周羡渊他们回来,他就能有救了。
几名内侍七手八脚的将顾君如架上小船,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湖中心。那里有根石柱,柱子上绑了根铁链,另一头拴着个木头笼子。随着小船的驶近,顾君如听到一阵微弱的哭泣声。鼻子一酸,连忙唤了一声:“念念,是你吗?”
“娘亲!!是念念啊娘亲!”笼子外面伸出一只小手,娇嫩的皮肤已经被水泡的起了褶子。念念艰难从水里探出头来,一边哭嚎一边唤顾君如。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顾君如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鼻眼酸涩,忙伸手拉住了念念的手。
“急什么,左右都是要让你进去的。”有个内侍尖声尖气的打掉了顾君如的手,小心翼翼打开笼子门,与另一个合力将顾君如塞了进去。“得了,这回娘儿俩团聚了,到了阴间也能有个伴。但愿你们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别再惹到咱们三公主这样的人物了。”
将顾君如放置妥帖,内侍划着小船后退几步,有人猛然将那拴着笼子的铁链砸断。没有铁链的牵引,木笼子很快便沉入了水中。
“可怜的人儿,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了。”有内侍惋惜的咂嘴道。
另一个则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若不是她生了这副好相貌,咱们三公主或许还不至于下这么死的手呢。走吧走吧,咱们去跟公主复命去。”
几个人见惯了生死场面,眼见着木头笼子完全在水里消失了踪影,这便说说笑笑的回去跟三公主复命去了。
却说这几个人彻底离开之后,那湖水里又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水泡,紧接着木头笼子又露出了一角。说来也是值得庆幸,顾君如虽然不懂武功,却很擅长凫水。自从周羡渊将这湖周围杂草都清了之后,顾君如偶尔也会带着念念来游泳玩耍。有一次游到湖中心踩到了什么东西,顾君如下水一看,发现竟然是一处沉入水里的断桥。故而适才那些人将她沉湖的时候,顾君如也未挣扎。因为沉到水里之后,她就一直带着念念在那处断桥上站着。也幸亏那几个内侍心大,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否则她与念念就是憋也要憋死了。
将双手伸出笼子外划着水,顾君如艰难的拖着笼子游到石柱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铁链重新缠在笼子的木条上,有了铁链的牵制,这笼子好歹不再往水里沉了。
第47章
秋天湖水刺骨寒凉,顾君如只是在水里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体力流失的厉害。扶着笼子喘息了好一会,复又将念念抱到怀里,让她的身体微微离开一点水面。
“娘亲,念念好害怕……”跟一只八爪鱼似的紧紧搂着顾君如的脖子,念念一张小脸白里透青,已然是冻透了。
“别怕念念,再坚持一会,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顾君如将她拖得更高一些,用手一点一点拧干念念衣服上的水,口中忙不迭的安慰道。
“可是,这种时候还能有谁来救我们呢?娘亲是在等周羡渊吗?”
“阿渊他一定会回来的……”摸着念念湿漉漉的头发,顾君如说的温柔而坚定。
娘俩就这么一直在湖水里泡着,从上午泡到了下午,从白天泡到了黑夜。白日里有太阳尚且还好说,真正折磨的人的是太阳下山之后。山风吹起,气温逐渐变低,湖水也愈发冰冷刺骨。顾君如在这湖水里泡了一日,只觉得浑身肌肤酸胀骨头刺痛麻木,夜晚水温下降之后,初始还有些难受,到后来慢慢的竟然开始丧失知觉。
一阵睡衣袭来,顾君如越发想要闭上眼睛。知道这是自己身体的极限要到了,顾君如猛然低头咬破手腕,温热的鲜血流入口中,这才让她又稍微打起一点精神来。自己喝了几口血,顾君如又将手腕伤口对准念念的嘴,这孩子从下午开始就已经昏昏沉沉,期间顾君如叫过她几次,到最后却是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了。给念念喂了几口鲜血之后,顾君如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脱下自己的袄子,像绑犯人似的将念念绑在木头笼子的一块木头上,防止她昏迷中滑到水里淹死。而顾君如自己,则再也没了自救的力气,索性彻底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在水面上漂浮着。
头顶一轮圆月高高悬在天空,月光澄澈而清明。顾君如蓦然想起,在周家的时候她也曾见过这样美好的夜色。那时她还只有十六岁,伏在一个十三岁男孩的背上,一路上肆意耍着酒疯,像个小孩子似的捏那个男孩的嘴,在他背上任性的撒欢。
阿渊,你开心吗?她记得当时的自己曾这么问过周羡渊。那时候周羡渊没有回答,甚至在听到她说自己很开心的时候,他曾一度沉默。顾君如从未想过这其中的道理,直至今日,她泡在水中,奄奄一息之时,不知怎地就想起当年的那一幕来。明白了周羡渊的心意之后,再回想从前,顾君如觉得,那时的周羡渊应该很伤心的吧。毕竟他是那么喜欢自己。
可这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一世?或者是上一世?思绪延伸到很久很久之前,远到上辈子她第一次见到周羡渊。那时候她刚来周家不久,有一日到周府后山游玩,远远的瞧见一个小男孩穿的破破烂烂蹲在地上抠泥巴。顾君如那时不知这孩子就是周府的二公子,只道他可怜,便命青霜将一兜子水果送给了他。至今再回想起来,她已经记不起周羡渊收到那水果时的表情了。只记得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比这天上的繁星还要夺目绚烂。
意识一点一点涣散,顾君如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周羡渊那张脸,经久不散的留在脑海中,成为人生最后的记忆。“看来,还是等不到再见你最后一面了……”顾君如苦笑着呢喃,任由脸颊没入水中,彻底闭上了眼睛。
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亡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独自承受痛苦,前世她落入崖下,摔的粉身碎骨。这一世被水淹死,感受也没能好多少。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根棍子来回搅弄成一团,喝到肚子里的水又逆流顺着鼻子嘴巴吐了出去。而后没过多久,一股股温热的气息顺着嘴巴再涌进肚子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折磨得顾君如难受不已,不由得火大的睁开眼睛。
她想看看,是哪个没人性的如此折腾她,让她死也不能死的安生一些。可这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官狰狞、双目赤红宛若地狱修罗的一张脸。
周羡渊咬牙启齿,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开始颤抖:“顾君如……你要是敢死,我后半辈子都不原谅你!”
看他这副模样,确实是吓的不轻。顾不得自己身上难受,顾君如连忙举手摸了摸他的脸,忙不迭安慰道:“没死呢没死呢,阿渊呐……你别害怕,我这不是又活过来了么……”
“你敢死!”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周羡渊突然俯身,不由分说的咬上了顾君如的嘴唇。实打实的是咬,半点温存的意思也无,顾君如只觉得自己嘴唇都被咬破了,鲜血流出来,又被周羡渊舔了去。也幸亏她这会还没彻底恢复知觉,只觉得嘴唇上热乎乎一片,轻叹一声,一只手安抚似的拍着周羡渊的后背,跟哄孩子似的。
周羡渊颤抖了许久,终是一把将顾君如搂进了怀里。此时他们还坐在船上,四周都是举着火把的士兵,看见这温情的一幕,众人纷纷自觉的调转身体,将这片刻温存留给他们两人。
顾君如忍了半天没忍住,问道:“念念和周正怎么样了?”
“念念没事。”周羡渊只说了这四个字。
顾君如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自己离开时周正倒在地上的情形。
“是我害了他。”
“别瞎想,这件事不怪你。”搂紧了顾君如,周羡渊冷峻的抬着下巴,双目中闪过一抹杀意。
小船很快驶到岸上,周羡渊小心翼翼将顾君如抱下了船,一路将她护送到了郎中的帐篷里。此时念念已经先一步送到,浑身伤口处理妥当,正躺在小床上睡熟。看着念念已经好转起来的脸色,顾君如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不管中间受了多少罪,好歹她们都活下来了。
营帐地上烧着火炉,屋内温暖如春。周羡渊将帐篷里的闲人都赶了出去,取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伺候顾君如换上。将她里里外外收拾妥当,这才将郎中放了进来。大致检查了顾君如的伤势,又诊了诊脉,郎中说道:“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虚的厉害。”郎中轻轻挽起顾君如袖口,指着那被水泡烂皮肉翻白的伤口同周羡渊说道:“幸亏她聪明,知道喝自己的血补充点体力。否则泡了这么长时间的冷水,不死也得残废了。”
伸手捏了捏顾君如瘦了一圈的脸颊,周羡渊目光柔软,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却又为顾君如的勇敢而感到欣慰:“……她一向都是极聪明的。”
顾君如恹恹的瘫在塌上,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连动动手指都嫌费力气。周羡渊陪着她坐了一会,见顾君如状态安稳下来,转身静悄悄的便要出门。
顾君如吃力的拉住他的手腕,眯着眼睛望着他:“阿渊,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出去,有点事。”周羡渊抿唇,不愿与顾君如多说。
认识他这么久,顾君如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性,定然是叫那三公主惹得狠了,想要去找她讨个说法呢。只是周羡渊性格极容易冲动,顾君如怕他一旦发起狂来没个轻重,倘若真的伤到那三公主就不好了。故而拉住周羡渊的手,紧着安抚道:“索性我与念念都没什么大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知道那三公主脾气厉害,以后咱们都离她远着些就是。阿渊,我知你心中气的紧,可是咱们细胳膊拧不过大腿,三公主是皇族的人,轻易不能得罪。”
周羡渊反手握住顾君如,粗粝的指节在她细嫩手背上轻轻摩挲,眸光晦暗不明,挣扎许久,终究还是点头应了顾君如。他这个头点的太过轻易,顾君如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紧紧拉住周羡渊的手,直至睡着了也不肯松开。
顾君如却万万没有想到,即便是那般劝慰,也没能拉住周羡渊这匹野马。待她从昏睡中再醒过来,时间已经是五日之后。顾君如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身下披着柔软的狐皮褥子,念念就在她身边坐着。看见顾君如睁开眼睛,念念大喜过望,连忙掀开车帘同外面人说道:“我娘亲醒了,快给准备点吃的来。”
顾君如挣扎着坐起,顺着门口向外观望。但见道路两旁草木茂盛,清风和暖,俨然是已经到了关内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顾君如问念念。不待念念回答,打门口又闪进一个人来。此人身着红衣,长发如马尾束在头顶,正是柳英。
将手里的吃食放到顾君如面前,柳英曲腿堵在门口,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正经:“周羡渊托我送你回京城。说你想要开一间酒馆,托我帮你选个清静点的门面。”
“他还托了你什么?”顾君如垂下眼眸,问道。
柳英笑了笑,心情似乎有些烦躁,语气略显急促的道:“他还托我,好好的照顾你后半辈子。倘若你遇到心仪的,就让我替她准备一份嫁妆,好好送你出嫁……大概就是这些吧,他说的有点啰嗦,我也记不太清了。”
柳英不是个怜花惜玉的性子,虽然知道顾君如刚醒来一下子说这么多有点不好,可他又不想藏着掖着。毕竟说到底都是旁人家的事,他只是个受托办事的,只管办事,不管安慰人。可是想是这么想,他又怕说的太多真的刺激到了顾君如。故而交代完了实情之后,柳英就紧张的盯着顾君如,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从这车上跳下去。
想象中的情况一个都没有发生,顾君如并没有使出女人最经典的招式——一哭二闹三上吊,反倒是比之前更为安静了。从食盒里捡起一块点心,顾君如一口一口慢慢嚼着,她这一块点心吃了很久,久到柳英都开始怀疑人生的时候,突然就听噗的一下,竟是顾君如笑出了声。
实则顾君如是个沉稳的性子,也是在周家当主母时候磨炼出来的,素日在人前总是很注重仪态,鲜少有失态的时候。可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捂着嘴抖着肩,竟是笑的不能自已。笑到最后,泪珠顺着眼角直流,癫狂的模样吓坏了念念和柳英。
“好……”这一声好,也不知真的在说好,还是在说很不好。
第48章
从边关到京城是半个月的路程,自从那日对着柳英狂笑一通之后,顾君如倒是又恢复了正常。镇日里不吵不闹,乖乖的任由柳英带着自己走。或许是路途太过颠簸的缘故,没过几日,顾君如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身滚烫,脸颊烧得通红,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养好又开始恶化,伤口开始流脓流血。病发的最严重的时候,顾君如浑身抽搐,嘴里不停的胡言乱语,无人能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唯一能教人听清的三个字,就是周羡渊。
念念叫顾君如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吓坏了,也不敢在车里待着,一个劲抓着柳英哭,求他救救自己的娘亲。
柳英从没照顾过女人,眼下受周羡渊临危之托,也不敢放任顾君如不管。眼见着她病发的一日赛一日的凶猛,柳英也有些吃不住劲,半路上抓了个郎中,替顾君如诊脉察看病情。几副药汤子灌进嘴里,顾君如仍未见好转,柳英实在没招,只得日夜兼程提前两日赶回了京城。
回到府中安顿好顾君如,柳英便命人去宫里请了御医。给顾君如诊了诊脉,那御医目露疑惑的望着柳英:“病者少时可曾患过什么急症?譬如生病发烧,或者外伤摔到脑袋之类的?”
柳英并不清楚顾君如身世来历,闻言也只能摇头:“不曾清楚。她怎么了?”
“也只是猜测罢了。从脉象来看,这位娘子似乎受过很重的伤,许是导致大脑受过什么重创。如今又受了太强的刺激,故而才会突发高热昏迷不醒。”
“可有什么医治的办法?”柳英问。
“穴位针灸通通经络,搓酒降温。再抓几副汤药,此病不宜急躁,理当慢慢调养。”
御医是资深的御医,本事和名声都在那摆着呢,柳英不敢急躁,他说慢慢调养,那就得慢慢调养着。索性也是在自己家里,一应物品都很齐全,柳英又派了两个机灵的婢子随身伺候着。可正当他在帮着顾君如养病之际,京城却又开始乱套了。原因无他,周羡渊的事发了,柳将军亲自将他押解回京问罪。
谋害皇亲国戚,其罪重如叛国。当年是柳英亲自将周羡渊带到了军营里,也是柳家大哥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谁也没有想到,眼见着就能平步青云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女人惹下如此大祸。
当初三公主离京的时候,身边足足带了十几个内侍,回京的时候身边却无一人可用,而她自己,也足足被泡在湖水里一天一夜,若不是柳将军奋力营救,她怕是再也没命回到京城里。正是在如此凶险的经历之下,三公主对周羡渊彻底断了念头,一心只想要了他的命。
回京之后,三公主直奔皇宫,跪在当今圣上面前,狠狠泣诉了一番。她母亲乃是当朝长公主,当年和亲嫁到邻国成为王妃,十年前国家内乱,三公主父亲战死,母女再无立脚之地,长公主这才狼狈的带着女儿逃回自己的朝廷。在儿时这种不幸的遭遇之下,当今圣上对长公主母女加倍关怀疼爱,更是破格封赐三公主为安平县主。听闻她在军营受到周羡渊的迫害,圣上龙颜大怒,立刻下旨赐周羡渊剐刑,三日之后在皇家校场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听闻此消息之后,柳家父子皆是一阵沉默。柳大人道:“不管怎么说,周青也是你们姨娘的孩子。眼下他有了生死难关,你们兄弟都不可放任不管。明日我先去找找周大人,再联合几名老臣去陛下面前求求情,好歹也是立过军功的孩子,不能就这么轻易给杀了。”
柳将军端坐父亲下首位,闻言却不怎么赞同的道:“我看这件事很难办。闹不好,父亲和周大人也会跟着受到牵连。此事不妨从长计议,实在没辙,就派个人去找三公主说和说和,若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让他们成婚就是。”
柳将军说罢,屋内又是一阵沉默。柳英没个正行的倚在门口,倏而噘嘴吹了个口哨,闲闲的笑道:“我看大哥这个主意不错,让那对冤家对头凑成一家,保不齐洞房当夜就能手拉手一起下黄泉,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柳父大怒,瞪着眼睛骂儿子:“这种时候,你就不能有点正形?周青好歹也是跟着你一起长大的,关键时刻,你就不能为好兄弟出个主意?”
柳英不服气的撇嘴,态度倒是端正了不少:“不管那个三公主所作所为多么跋扈,她也是皇家的身份。眼下要想为周青翻案,除非皇家有人自己站出来为他说话,否则光是咱们一群外臣蹦蹦跶跶,怕是人死了连埋尸体的资格都没有。”
柳将军闻言点头附和:“柳英说的不错。”
“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当初吊死那内侍的时候,我就应该连那三公主一并收拾了。”想起当日在军营里被关禁闭的日子,柳英气的直哼哼。
柳父闻言又是一阵大怒,鼓着腮帮子骂道:“说什么混账话!周青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我听说他是为了个女人才惹下这场大祸的?如今他出了事,那个女人怎么没露面了?”
将顾君如带到府里的事,柳英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眼下见父亲气冲冲的,更是不敢说实话了,只含含糊糊的糊弄道:“她有事,估计不方便露面吧。”
柳父一振衣袖,不屑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人都快死了,有什么事能比生死更重要?我看那女人就是个祸害,若不是她成心挑拨,周青能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如今找到了顾君如这个发泄口,柳父可着劲的破口大骂。他越骂越难听,什么狐狸精、狐媚子,诸如此类,不绝于口。柳英有些听不下去了,刚想开口阻止,便听到下人隔着门禀报:“禀老爷,有客人求见。”
柳父骂的正起兴,不管不顾的道:“没听见老爷我正在骂人?什么客人?不见!”
话音方落,便听见下人在门外一声疾呼,紧接着书房门被人推开,有人打门外走了进来。
来者是个女子,年方二十多岁,圆脸尖下巴,眉眼精致的仿佛画笔勾勒出的似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灵动。此人身着胭脂色缠枝碎花长裙,上身披着月白对襟长衫。再观头上,狄髻束的一丝不苟,额角左右各压了一个银掐丝的掩鬓。柳府内眷不少,相貌出众的也颇多,然与面前这女子相比,却又略微有些逊色。
柳大人见到这女子上佳的相貌,先是一愣,又是一呆,半天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柳英破口大骂:“你个瘪犊子,又从哪找来的女人?还嫌你那院里的姨娘不够多?”
振聋发聩的责骂声中,柳英掏了掏被震麻的耳朵。顾君如俯身对柳父行了个礼,站直了身体,语气不卑不亢:“我便是让周青鬼迷了心窍的那个女人。大人刚才骂的那些话,民女都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民女觉得,大人说的很对,所以才冒昧闯进门来,让大人见一见民女的模样,看看是否有资格当一个狐狸精。”
背后骂人当面被戳穿,柳大人老脸一红,颇有些无地自容。心虚的双目乱飘,结巴道:“什什什么狐狸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将军稳坐上首位,不动声色的将顾君如打量一番,心中对周羡渊那股子火气倒是渐渐消了不少。眼下,他倒是有些理解周羡渊对这个女人的维护了。
“你来见我们,可是有事要说?”柳将军问。
顾君如点头,看了柳父一眼,忽然便跪在了地上:“听说阿渊生母曾是柳夫人身边的侍女,单从这一层关系上来说,您也算是周羡渊的长辈。眼下有一件事,想求伯父点头为民女做个主……”
顾君如忽然这般客气,倒是又将柳父吓了一跳。
第49章
顾君如见过柳家父子的次日,柳英打通了关系去天牢探望周羡渊。半个多月的路途颠簸,周羡渊似乎过得也不怎么好。柳英见到他的时候,周羡渊正在牢里打坐,身上穿着一件绛紫色的囚服,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上全是血痕累累的伤口。
昔日并肩征战沙场的好兄弟,一朝沦为阶下囚,就好似一只被拔了爪子任人宰割的老虎。柳英心里翻腾着难受,嘴上也不饶人:“让你丫不听劝,非得对那三公主下死手。这回好了吧,落了个死刑,心里可觉得踏实了?”
听见柳英的声音,周羡渊睁开双眼,不顾好兄弟的嘲笑,略有些急切的问:“她怎么样?”
“……没救了你!”柳英气哼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扔进牢房,叹了口气,道:“人家好得很。你不是说让她以后有了心仪的就嫁么,眼下倒是有了喜欢的,正央着父亲帮忙操办婚事。你看,即便没有了你,人家一样能开始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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